“我就是出去稍稍逛了一会儿,忘了时间。抱歉抱歉,下次定然不会忘记叫上你们。”
彬鸢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显得很抱歉。
“这根本不是叫不叫上我们的问题!”墨野突然严肃大声的说道:“殿下!你知道我们不是生气这件事,只是……只是殿下以后不要独自这样出门。万一碰到什么危险,带上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望着低着头说话的墨野,彬鸢显得很不好受,觉得今天自己地行为的确做的有点过了。
他的生死可不单单只是自己的命,乃至整个商队、院内仆役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这里面有老有少,有拖儿带口的、也有孤苦无依的,他们选择跟随自己,就等同于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自己手上。
如果自己出了事,他们这些奴籍之子,只有被二次转卖的下场。
将手放在墨野结实而宽敞的肩膀上,彬鸢很抱歉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双手缓缓收拢,感受着手臂下纤瘦的腰身,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这不堪一握地腰肢就会轻易折断。
他不敢想,所以只能紧紧的拥住,贪恋的吸食着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竹叶青香。
“奴等,从未埋怨过殿下,何来原谅?”墨野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的回答。
梁羽辞很会看场合的在那段时间没有嚷嚷,等两人的矛盾解的差不多,才嗷的一口喊道:“殿下就是偏心!我也要一个兄弟间的拥抱!”说完,张开双臂就要飞扑而来,被墨野一巴掌给糊到墙上去了。
翌日一早,没有熬夜画草图的彬鸢神清气爽的起了一个大早,终于能够和自己的大哥共进早餐。
餐桌上,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散发着一股无限诱惑力,彬鸢早上的最爱。
只不过,对于这味道奇怪,口感还算不错的早餐,彬旭吃的还不太习惯。
但也不讨厌,从那黑漆漆暗无天日的地宫里逃出来以后,每一餐每一顿饭,他都能够体会到小鸢为自己付出的一份心。
他有内疚,也有抱怨和不甘。
憎恨自己为何是一个瞎子,幻想过如果自己没有瞎,就不会拖累小鸢。
他恨把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彬觞,可那又怎样?
如今的自己,难道还有机会将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拖下来吗?
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相信他会毫不抉择的选择那一条路,从此一去不回。
“听闻,城中近日不太太平,可发生了什么事?”彬鸢边喝着粥,边询问着站在一旁的墨野。
“咋日有一家三口死于家中……”墨野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怕影响到殿下的食欲,“殿下,后面的内容恐怕会影响到殿下的食欲。”
彬鸢觉得自己没什么可矫情,便摆摆手,“无妨,继续。”
“那一家三口附近全是邻居,死的时候竟没有发出一丁点求救,死得甚是蹊跷。听闻卯时去市集买菜的厨娘说,那一家三口都断了头,心脏也被挖走了……”
“还有这等凶狠歹徒之人!”彬旭怒斥道:“杀了人还不说,竟然还将一家三口的心脏剜去,当真是罪无可赦!”
彬鸢又吧嗒吧嗒喝了两口粥,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追问:“昨日听闻城中有水鬼出没,官府可有捉到那水鬼?”
墨野没想到殿下的消息这么灵通,他本来不打算告诉殿下,因为这种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瞒也没有瞒住,殿下自个已经知道了消息。
“尚未有水鬼落网的消息。不过,昨日有人说商船已经出海,现如今平安无事。可能那水鬼以不在蒙江海域,去了别处祸害吧。”墨野猜想的说着,反正现如今蒙江海域已经正常通行,他盘算着,早日把那个洋小子送走才行。
那小子实在是太能闹腾了,就差没有上房揭瓦。
整日带着阿维库、叶九、郭三他们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整天见不到鬼影子。
还说是搞什么秘密行动,到时候要给殿下一个意外的惊喜,他猜想着,别说什么惊吓就好,惊喜还是免了吧。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彬鸢今日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上墨野,毕竟府中的其他人都忙碌着生意上的事情,他这个幕后的甩手掌柜,才得以清闲。
晚上的凤凰城犹如生机勃勃容光泛花的不夜城,这白天的凤凰城,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被百鸟围绕,鹊声嘹亮。
不管你走在街头的哪一条巷子,只要有树,总会有一群群五彩斑斓,色彩艳丽的鸟儿扑哧嬉戏。
两人骑着马,漫游漫游的晃出了城,这城外和城中比起来,荒凉些,还有一些吃不上饭的乞丐敦促在城墙边缘。
城外的良田有些荒野,也有一些百姓栽种稻谷,不远处的泥路上还有百姓牵着耕牛翻土。
一两声咳嗽声打破了城外的幽静,彬鸢循声望去,只瞧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围在一起咳嗽个不停,彬鸢正打算驱马过去查看,被身旁横着地手给拦了下来。
“殿下,不妥。这些人的身上时常流窜着疾病,殿下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彬鸢仔细想想也是,这年代又不比现代有着许多药剂,万一染上了一个什么传染病,那可就得拖了半辈子的健康。
他打消了上前去查看的心态,只不过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他瞧见那些乞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着红色的斑点,看着不太像寻常的疾病。
“你去找几个大夫问问,看看有什么病会导致身上长出红斑来?”
墨野点头领命,两人在城外晃悠了一会儿,又回了城内。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看似平静的凤凰城内,突然爆发起了一股惊动朝堂的疾病。
那流传的疾病传染极快,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有四个贵族染病,这些天城内天天吊丧,卖棺材的赚了钱,就是没命花。
女帝亲自派遣宫内的御医为民间整治,可惜效果不佳,十个御医一出去有三个已经染病去世,照这传播的速度下去,城中百姓怕不得要完。
这几日,彬鸢一直被关在主院内。
墨野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怕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传染病感染到他家殿下。
只不过千防万防,问题终究出在了饮用的水上。
前几日的下午,彬鸢忽然觉得泡茶的水味道怪怪的,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肯定是仆人换了茶叶。
没想到第二天,沐浴的时候,竟在白皙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些红斑。
时至今日,躺在床上高烧无法退,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又咳嗽,已经咳出了好几次血。
院里忙得不可开交,请大夫的请大夫煎的煎药,可大夫开的药一碗灌下去,病没见好,人都快要焉了一半,只差一口气吊着。
宅院里有一些下人也染了病,被梁羽辞发现的早,已经打扫出几间干净的屋子,供那些病人居住,每日专门吩咐一些人去打扫照顾,倒没有闹出人命来。
也可能是那些仆人的身体素质强些,硬生生的挺着,倒没有咳出血,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彬鸢就没那么好命,他不但咳出血,身上的红斑点越来越多,从脖子上已经长到了脸上,看着十分的渗人。
他觉得他要死了,浑身难受不说,肺好像要炸了一样,烧呼呼。
晕了又睡,整个人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是夜,墨野满城寻找大夫,走了个遍,仍然没有救治的方法,还是和第一个大夫开的药一样,但却没有效果。
他也沿街贴了告示,如有人能够治好殿下的病,便有重赏。
可惜和他一样的告示贴满了告示牌,他贴的那张,很快又被皇宫里贴出来的告示给掩盖上去。
幽暗的屋内,一声声短促的咳嗽声响起。
迷迷糊糊之间,彬鸢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他想要喝水,想要冰凉的水滋润一下喉咙,却怎么也抬不起千斤重的手。
“水……水……”梦中的人只能支支吾吾的喊着一个字。
安静的房间里,原本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一个少年蹲在窗台上,往屋子里面探进头,果然瞧见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他麻溜的跳下地,双脚着地时,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如同跟随他进入的那只猫一样,悄无声息。
少年听见床上的人一直呼喊着要水喝,走到桌边看了看那罐水,正打算拿给他喝,敏锐的察觉到这壶水有问题,索性拿着水壶又翻出去。
莞尔,少年又回来,只不过浑身上下湿了个透,也幸好他这一路奔跑衣服上的水已经干了半,翻窗进屋地时候衣服已经不再滴水了。
他捧着那人的头,直接将茶壶嘴对着那人的口腔灌入,不知要拿一个杯子,这样灌水不把人给灌死才怪。
很快他就在彬鸢咳嗽、憋的脸色发青后察觉到了不对,赶紧找来一个茶杯倒上水,一点一点的都给对方喝。
梦中,彬鸢梦到自己找到了水,为了解渴。
他捧着那一大碗水紧紧的拽着不肯放手,生怕自己一放手水就要跑了。
少年低头望着那双长满了红色斑点,紧紧的拽着自己的手,悄无声息的看了片刻,直到他脚边的黑猫蹭了蹭他的腿,少年才回了神。
喂完水后,他从怀里摸索了半响,找到了一株已经干死的药草,本想把草捏碎了给彬鸢吃,又发觉这人晕着的没办法吃下,只好放进自己嘴里咀嚼,犹豫再三后,嘴对着嘴给他渡了下去。
像糖果,又很柔软,总之味道很不错。
少年眯起眼,那双总是沾满鲜血的双手此刻正描绘着熟睡之人的眼眉。
初见他时,这人裹着一头白巾骑在一匹高上,路过风沙密布的峡谷,他就躲在峡谷的狭缝里,随时准备砍断包裹着滚石的麻绳。
那时他还是土匪窝里的小强盗,年纪虽小,可已经干掉了好几拨像彬鸢这样的商队。
唯独那一次,那个男子骑着马,爽朗的笑声在整个山谷荡漾,他收了手。
可能是不忍心,也可能是心里有些羡漾,他放弃了割断麻绳。
只要一刀下去,悬崖上的麻绳砍断,隐藏在峡谷缝里的石头,就会如山洪一般滚滚而去,将那些人碾成渣渣,他们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捡走那些货物。
墨野沮丧的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发现殿下的烧退了,欣喜之余,赶紧跑到厨房去查看是不是最近喝的药,有其中一包起了作用。
这好端端的厨房怎就遭了贼?
在厨房里忙活的几位厨娘怎么算都觉得钱和菜不对数,少了几只烤鸭、一包花生豆、一串葡萄。
柳厨娘算完之后,觉得这件事情必须给梁管家上报,一拍手道:“你们几个先忙活着,我得把这件事情给梁管家说一声,咱们这宅子竟然还遭了贼!”
梨花树下,彬鸢披着外衣渡步而过,一两片白色的花瓣飘落,尽显春色芬芳。
由于脸上的红斑尚未消退,他只能在院子里走走,消磨掉无可奈何的闲暇时光。
墨野刚被梁羽辞叫走,处理厨房失窃的事去了。
他波澜温润的眼眸中含着笑意,拐过庭院,进入后竹林中。
这块地是留给狼崽子们练习的地方,刚迈入,几声狼嚎断断续续传入彬鸢耳中。
只瞧见一头灰色的大狼训练有素地越过障碍物,跳入安全区。巴依满瞧见了彬鸢,招呼着巴噜坐下,冲彬鸢行礼,“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彬鸢很想伸手摸一摸巴噜,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此刻的病还没痊愈,万一传染给了狼就不好,“训练的怎么样?”
“巴噜已经学会跟踪了,不过有些贪玩……”巴依满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任由巴噜咬着拴在脖子上的铁链,“殿下的病,康复了吗?”
彬鸢反倒不好意思的笑笑,“已经不会咳嗽,等着脸上的红印消了下去,估计就好了。”他也只是猜测,毕竟这病连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他其实并没有抱太多的想法。
万一病死了,他也不想拖累商队。彬鸢已经开始培养接班人,他这要体魄没体魄、要武功没武功的身体,可经不起这长途跋涉地玩命奔波。
可又不想让这条产业链断裂,只想好好的培养几个继承人,让他们继续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