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里啪啦的炸响,稀稀疏疏聚在一起讨论的声音逐渐安静下。
大家都静悄悄的瞧着他们自家的殿下,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是出于关注,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的方向。
彬鸢没有早睡的习惯,再加上他睡眠很浅,即使现在去帐篷里躺着,也只是对着帐顶发呆。
“都安,可有喜欢的武器?”
都安木呆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但却不太敢展现出来,咬了咬牙,静静想了片刻,才道:“喜剑。”
闻言,彬鸢一喜,冲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墨野招了招手,道:“这孩子以后就交给你,好好教导。”
“是,属下定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墨野领命,余光看了一眼都安。
目光似打量又像在试探,反正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又快速退开。
一切变化的太快,神经大条的彬鸢并未察觉到。
“那……”彬鸢目光看向巴依满,这孩子有武器,他也没必要强行安排什么,询问进程,道:“巴依满,五十步开外会脱靶吗?”
“不会。”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巴依满把弓拿在手上,从箭筒里拿出一支箭羽,搭上手,站起身来对着黑夜当中一个黑丘丘逃窜的物体。
“嘣!”的一声响。
那是弓弦发出的声音。
一支箭悄无声息的射/中沙漠里在黑暗中觅食的鼹鼠。
啪\/啪的鼓掌声响起,有了彬鸢这个主子开头,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为这个孩子鼓掌。
“你的夜视能力很不错。”
彬鸢实在没想到,巴依满能在夜晚里看清楚远方的事物,感到尤为的赞叹。
巴依满是第一次被主人赞扬,脸颊有些微红。
“以前家里很穷,没有油灯,我都是晚上的时候练习的,所以才会在夜晚看得很清楚。”
除了那一晚彬鸢有机会和三个孩子坐下来聊聊家常,之后的赶路又颠簸又辛苦。
每每休息下来,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仆人们扎好了帐篷,他沾了床就睡,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顾及其他的。
寒冷的天气逐渐袭击沙漠,浩瀚的戈壁几乎被粗沙、砾石所覆盖,植物稀少的可怜。
这种状况每到了早晨,彬鸢撩开帐篷帘子目光向外探去,总能看到一片白白的霜打在沙石上,呼出来的空气可以看见雾,冷到浑身发颤。
离太寒山最近的城市便是‘索洹城’。
这支一意孤行在沙漠中独闯的队伍,莽莽撞撞在沙漠的边缘行走了七天,终于在沙石密布的山丘峡谷附近发现了一些翠绿的植被。
幸好他们带在身上的水足够,不然在这沙漠中艰难的前行,早就饿死了。
接着又走了三日,一行人在广袤的沙漠中穿过一片峡谷,豁然看见了一片与沙漠景象完全不相容的绿洲。
彬鸢一开始还以为是海市蜃楼,直到越走越近,才发现那并不是海市蜃楼,而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他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漂泊,还闻到了水的味道。
有水!
连日来赶了半个月路的队伍发出了欢呼声,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差点因为没有水喝而渴死的楚由。
楚由是小队队长,负责管理商队秩序以及训练。
他的水袋因为一场风暴被风沙刮走,这一路来都是靠着每人一口水分给他,而活下来的。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体会他此时此刻看见了水土丰润的城市心里的震撼。
他跳下马,欢呼的奔过去,惹的平时在他手底下被训练的队友哈哈大笑。
有了这个队长开头,再加上他们的主人也没有阻止,还笑着允许了这鲁莽的动作,陆陆续续许多人也翻身下马,朝着那座城池附近的一条小河奔过去。
河边长了几株植物,不远处还有一些高大的树木竖立在河边,与身后那黄茫茫的沙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彬鸢看着大家奔到河边,不顾形象的扑到水里打闹嬉戏,一瞬间好像年轻了几十岁。
他翻身下马,正打算去河边和大家一样解解渴,阿维库已经率先拿着盛满了水的水袋捧在他的面前。
“郎主,请喝!”
彬鸢接过水袋,感谢道:“谢谢你。”
阿维库摇了摇头,露出一排白白的大白牙,欢喜道:“为郎主做一切,都是我的荣幸!”
“你呀,”彬鸢觉得这孩子的嘴特别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喝了几口水,笑着将水袋还了回去。
被一个小孩子抢了工作,墨野脸黑的好像谁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梁羽辞屁颠屁颠的凑到河边,直接往墨野旁边一坐,调侃道:“看来你这个贴身侍卫,也快要下岗呢~”
墨野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梁羽辞,拿着洗干净的帕子直接去了主人身边,为对方擦拭身上的灰尘。
队伍在河边整顿好,很快朝着城门口前去。
这座硕大的城门两边摆放着威风凛凛的两座雕像,这是南蛮国的镇门神兽‘白狼’,有着与太阳神‘瑞拉’一样受到尊重的存在。
城门是开着的,把守的侍卫检查了他们的文书之后,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这是一座热闹的城市,置身在大街上,看着热闹非凡身着异国服装的人群,彬鸢他们就能感受得出来。
这半个月的路程,已经耗费了他们太多的精力,队伍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栈商定了两个月的长期驻店,便开始扎根休息,准备经营生意。
隔日一早,彬鸢还懵懵懂懂地窝在被窝里游神,便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接着听到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在门口禀报。
“殿下,托米亚城主邀请殿下去参加庆功宴。请帖已经送到了客栈,殿下要去吗?”
什么?
庆功宴?
彬鸢只觉得这几个轻飘飘的字飘到了耳朵里,就好像一盆水,从头浇到底凉了个透彻。
原先的睡意早已惊醒,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爬起来,快速的穿好衣服。
来到门口开门,彬鸢还没来得及扎头发,只能任由头发披在肩上。
门刚打开,他便着急的询问:“哪个城主?”
早就见惯了自家殿下随意散发披肩的墨野,很自来熟的走进去,熟练的开始为彬鸢梳头。
他手上灵巧,嘴上也没停下。
“正是索洹城城主。听说还邀请了其他的商队,看来并非针对谁,可能是我们的时间赶得太巧了。”
彬鸢享受着墨野梳头发跟按摩一样的待遇,手指放在梳妆台上敲打,不急不缓的回答:“但愿如此。”
“殿下是担心国内派人追杀吗?”
墨野说着眸子黑了一圈,如果真的是国内派人来追杀殿下,那只能说他们退无可退。
殿下从小心地善良,就算是放弃尊贵的身份也要保全身边之人得安稳,他无法不感动于殿下的恩赐,就算用性命来换得殿下的安危,他也在所不辞。
“新皇登基不过两载,恐怕还顾不了他国。”
墨野说着,扎了一个松散的发型,看似随意,却又带着恰到好处。
做完这一切,他接着说:“殿下大可放心去,我看那送请帖的仆人诚意满满,并不像有蹊跷。”
彬鸢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并不是担心国内有人追杀,要追杀早就追上来了,干嘛还放任他浪了两年才能要他这条命。
他只是有些担心这从未谋面过的城主,不会是打着打家劫舍的口号,弄了一场鸿门宴,那可就糟了。
总是习惯了21世纪和平社会的彬鸢,两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把一切都想得非常的美,才会落到如此下场。
若是一切可以重头来,他一定不会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胆小懦弱。
不管了,终究是要独自面对的。
“什么时候去?”
“未时。”墨野将请帖拿了出来,让彬鸢细细过目。
请帖上的内容很诚恳,无非是一个月以前派出去围剿匪徒的士兵,端了土匪的老窝,为了庆祝此次的大获全胜,城主特意邀请全城所有的商队前去赴宴。
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阴险的暗示,彬鸢笑着将请帖合上,这时才想起来了亚牯半月前向他们透露的事情。
“那土匪真的被全部抓住了,可不要落下一两个,不然那条路还是不怎么安全。”
“殿下考虑的是,等会我就去打听打听。早膳已备好,殿下可需要现在食用?”
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倒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
墨野很快吩咐在门口的店小二将饭菜端了进来,刚为殿下盛满了一杯茶,那阴魂不散鼻子总是格外灵验的某人,豪迈的跨着步子走了进来。
然后,梁羽辞非常有辱斯文的嗷了一声:“殿下!听说城主大人有请,殿下可否带上我?”
彬鸢邀请两人一同入座,不分尊卑。
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虽然暗流涌动,但气氛倒像一家人。
“哦,你这鼻子呀倒是灵验的很。说吧,跟去打算干什么?”
在彬鸢眼里,梁羽辞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看起来很不着调,做事从来不马虎,颇有一些雷厉风行的手段。
不过那都是暗地里的,彬鸢虽然知道但也没有干涉对方。
“嘿,殿下总是料事如神。”梁羽辞捧着茶一口饮尽,意欲未尽的舔了舔嘴,撩起筷子挟了一只鸡腿,边啃边说:“早年就听说索洹城水土丰润,乃是沙漠中的一块宝,此次见识了,才真是大开眼界。其实嘛,我就想去见见世面,听说,此次受邀请的还有西洋贵族……颇有些心动……殿下,你就成全了我的这番好奇心吧。”
你这哪是好奇心呀,明显就是打算去看猴子一般的心情。突然之间他都有些同情那些西洋贵族来,恐怕此次前去的,都是想看一看那西洋之人都长个什么样。
彬鸢没敢把真话说出来,没什么意见便点了点头。
“想去,你跟着便是。”
“真的吗?”梁羽辞高兴的差点把桌子给揭翻了,冷静下来之后,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答:“多谢殿下成全!殿下放心,我一定不捣乱!”
说完后,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全程吃饭不吐露一言一语的墨野看似风平浪静,但现实却不是这样。
视线往下移,被桌布掩盖的两只脚,其中一只正狠狠的踩在某个人的脚上,而被踩的那个人,一面要忍受脚上传来的疼痛,脸上还要面对自家殿下露出温和的笑容,可见得十分的苦。
被夹在中央的彬鸢丝毫没有被这风险波及到,他甚至不知道祥和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
他还以为,经过两年的相处,这两个家伙已经重归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