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古木参天,茂密幽静。浩浩北风中,有一谷地,四方平整,黑石白雪,恰成棋局。
一个灰发老人负手而立,眺望天幕,眼底尽是轻蔑之色。
角落处,七人身着黑衫,佩铁面具,面朝老者,单膝跪地。
“师父,您找我什么事情?”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登上此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人,正想扶他们起身,老者轻叱一声,他只得讷讷地候在一旁。
老者突发感慨:“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三国乱战,生灵涂炭,家国祚薄。”
青年附和:“是啊,西楚,南唐,北离三足鼎立,水火不容。但是......北离雄踞中原,统一北荒江湖,气运昌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北离就能吞并南方。”
老者道:“北离天武帝,可为乱世之君,但不可为中兴之主。若他得了天下,结局只能如秦一般,二世而亡。”
老者话锋一转,“但是,天意如此,我不想如此!”
青年怔了怔,“您还要跟天对着干啊?”
老者讥讽一笑,“枉你还是我的弟子。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自称风华绝代,殊不知,都只是这天道的笼中鸟罢了”
“人生来受天道禁锢,但我偏偏不信这个邪。我非要和这个天道干上一架!”
青年面露讶色,忍不住鼓掌。
老者看向青年,“西楚之皇,以仁义着称,当是中兴之君,又有算计天下的老丞相辅佐。若西楚逐鹿,天下可太平八百余年。”
“过段时间,你就要回西楚了。届时,我要你帮助西楚,夺得天下。”
青年满腹狐疑,“我?我一个人能干什么呢?”
老者淡然一笑,眼神由慈祥化为阴狠,抬手按下,巨力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令他整个人都贴在地面。
其余几个黑袍人在得到了老者的示意后,起身退至一边。
“主人,您为什么......”
老者冷哼一声,“就属你不老实。”话音刚落,手掌一扬,似抛开了一把黄沙,那人跌入山崖,气绝而亡。
老者喃喃:“若非这小子在场,我非得把他撕开。”
“望笙,你过来。”老者招了招手。
老者握住青年的手,道:“从今天起,我的天机阁就是你的了。”他指着跪着的几个人,道:“吩咐下去,从今天以后,天机阁上下,以这小子为尊。”
“属下遵命。”几人退去。
青年闻言,眼中闪着激动之色,“师父,您是要把天机阁的财产给我啊?”
“财产?你很缺钱吗?”
“当然啊。”青年连忙点头。
“你要钱干什么?”
“收购良田百亩,开酒楼赌坊,从此妻妾成群,夜夜笙歌。”青年一本正经道。
“你这死孩子。”老者闻言,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老者低喝一声,将他抓起。二人天灵相接,四掌相覆,体内气息彼此流通。
青年体内仅有的一点点内力霎时间便被吞噬。
“师父,您干什么?”青年神色大惊,嚷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您要想清楚啊!您不能为了练功长生,对抗天道,就把您的徒弟牺牲了吧?”
老者嫌弃地看着青年,低喝:“闭嘴!”
青年正欲说什么,但他察觉到,师父那深不可测的内力在他的奇经八脉流转,渗透四肢百骸,最后汇入丹田,化为己用。
“放松心神,抱元守一。”老者提醒。
半个时辰后,老者松开手,将青年放下,徐徐起身,刹那间,须发尽白,身子佝偻。
青年的身体好似灌入岩浆,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下一刻,巨大的内力从他体内迸发,直冲云霄。
青年回魂收气,忙走上前去搀扶老者。
老者一言不发,虽气若游丝,但推开了青年的协助,身入棋局。
青年见这棋局构思奇特,着数精妙,磅礴大气,映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恢弘至极,实非人间之局。
群山巍峨,层峦耸翠,长天苍苍,浓云下垂,飞鹰盘旋,长啸凄厉。
青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者肃穆久立,一炷香过去了,任由大风席卷。
青年不解,问:“师父,您在干什么呢?”
“下棋。”
“您......要和我下棋?”
老者摇头。
半晌,他沉甸甸开口:“天!”
青年心中好生好奇,细细数目,至右下角,见到了决定胜负的劫。
老者不语,走至角落,长跪于地,充当一枚黑字,恰恰劫胜。
他双手握拳,冲天高举,好似在对那无情的天示威。
“胜天半子!”
一个毫无内力,行将朽木的老者,声音竟震得山野惶恐,林木悚然。
仰天大笑,宁死无悔。
话毕,老者低眉垂首,身体化作一块圆润的黑色巨石。
棋局已成,无人可撼。
青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双膝跪地,行三拜九叩之礼。
习武之途,有先天后天之分。后天武者有一至九品,先天宗师有人,地,天,大自在四境。
他叫江望笙,父亲乃是西楚兵部侍郎江空流。他自小体弱多病,三岁时师父登门,称自己缺失一魂一魄,活不到十六。
师父收他为徒,传授了一种法门,日日修习,无内力之增长,无拳法之增进。
江望笙四个时辰读书,四个时辰锻体,十几年来像个木偶,今日突遇此大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主!”一个黑袍人再度上山。
江望笙愣了愣,“你有什么事情吗?”
“主人有令,在他仙去之后,让我把这个锦囊给您。”
江望笙问:“你之前就知道师父要这么做了?”
“是,昨晚,主人就将一切告知了属下。”
“既然如此,你应该是我师父最信任的人,你叫什么?”
“属下冷素娴”
“你是女的?”江望笙扯掉她的面具,见这人胡子拉碴,猥琐至极,脸上还有一个虫子似的疤痕,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冷素娴忙卸掉自己的伪装,娇声道:“少主,属下是南疆之人,擅易容,变声。”
“这东西好用啊,改天给我弄一张,弄成大众脸。”
“是。”
江望笙问:“天机阁现在有多少钱?”
冷素娴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个回答,他侧头看了一眼方才老者所化黑石,诚恳道:“富甲天下。”
江望笙粲然一笑,又道:“我听师父说,天机阁的情报江湖一绝......”
“不错。三大王朝,官员兵甲,江湖门派,皆会从天机阁购买情报。就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地双榜,都是由天机阁编撰。”
江望笙自语:“看来师父给我留了一个大宝贝啊。”
“主人修为通天彻地,无所不知,临终前胜天半子,可要昭告江湖?”冷素娴询问。
江望笙摇摇头,“师父一生隐居,图的就是安静,不必再叨扰他老人家了。”
他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纸笺,上写道:“明日与天一战,最多胜半子。你天生缺一魂一魄,不在天道规则之内,固为师之愿,只能由你实现。”
江望笙感慨:“师父当真是算无遗策。”
“烽火连年,伤的只是百姓,确实该结束了,但是......”江望笙眼中露出迷惘之色,苦笑道:“师父,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纵使天下无敌,一剑破万军已是极限,更遑论北离那百万雄师。”
次日清晨,江望笙登上山顶,瞰万物生灵,观天象星斗,望寒月轻纱,度春夏秋冬。
一年后,江望笙内力猛然增长,踏入先天第四境——大自在。
江望笙遥望天际,喃喃:“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
他站起身来,已悟九剑。
家中传讯,令江望笙返回西楚帝都——天望城。
江望笙持一竹棒,于峭壁之上大书:“我看天地混沌,我瞧江河枯流。我观三山平川,我言五岳丘陵。”
龙飞凤舞,剑意自成,视之,触目惊心。
......
“我西楚以武立国,大内高手不知凡几,为何能让两个小贼溜进深宫内苑,盗走我国至宝!”龙椅上的楚皇青筋爆涌,斥责下方垂下头的文武百官。
“司礼监,大理寺,玄甲军,城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楚皇双拳紧握。
“陛下,来人乃是两位八品高手,武功路数诡谲,暗器频出,应是北离中人。臣已安排大理寺,在北境布下了天罗地网,此物,绝不会出我西楚境内。”朝堂上,大理寺卿信誓旦旦向楚皇汇报。
“陛下,臣已传书边境,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把守国门。”兵部侍郎江空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