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明明看着她，笑得一脸温柔。
他想说，不会凉的，程序里的饭菜，并不是真实的饭菜。
但是，怕影响何老师胃口，他忍住了没说。
他将保温盒打开，把里面的鸡汤取了出来：“这是专门带给您喝的。”
何湘看了眼鸡汤，又看了眼冯明明：“你熬的？”
当年那个青春肆意的少年，已经学会熬汤了。
她甚感欣慰。
冯明明摇了摇头：“从外面买的。”
何湘顿住，她又自作多情了！
她夹了一块子鱼肉放入口中，尴尬地忘了嚼，直接吞了下去。
冯明明看着她将一块带着鱼刺的鱼肉放入口中，悄悄闭了眼。
他不忍心去看，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果然，何老师被鱼刺卡住了。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将鱼刺咳了出来。
冯明明赶紧将鸡汤奉上去：“何老师，喝口汤。”
何湘喝过鸡汤，叹了口气：“明明，你这临终关怀做得挺好的，有没有想过发展这方面的业务？”
冯明明：“已经有人在做了。”
何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个程序不是你独家研发的？”
冯明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比别人慢了一点点。”
何湘：“别人是谁？”
冯明明看着她：“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您还记得吧？”
何湘点点头。
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处处针对她，是气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怎么会忘记?
冯明明：“他以前对我寄予厚望，但是花儿跳楼之后，我受了很大的打击，休学了一年。
“这一年里，教导主任把精力放在了一个学弟身上。”
何湘：“那个学弟抢在你之前推出了一款跟你这个程序一样的程序？”
冯明明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制作出了几款成熟的软件，其中就包含了临终关怀服务。”
何湘点了点头。
她有点替明明惋惜，明明致力于这项研究十年，只因比别人晚了一步发表，这项研究的成果就成别人的了。
好可惜。
冯明明看着她：“何老师，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跟您商量。”
“什么事？”
冯明明有点难以启口，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之后，才终于说：“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说“对不起”，但他所做的，却都是为了帮她，就没有什么可对不起她的地方。
虽然明明的最终目的是帮花儿，但是她也是间接得了益处啊。
究竟是什么事，叫他一直对自己说对不起？
冯明明：“我不急着发表研究成果，是因为这个程序还不够完善。成果是谁的不重要，我只想要它能以我希望的形式呈现出来。”
何湘点了点头，明明的思想很正确。
冯明明又道：“有的人搞研究是为了名，为了利，而我，只是为了花儿。”
何湘皱了皱眉，涉及到花儿的时候，他似乎就不那么聪明了。
可以说，花儿促进了明明的成长，但也束缚了他。
爱情这东西，她没拥有过，有点不明白。
冯明明：“何老师，有件事，我想征求您的同意。”
“你说。”
他们聊了很久，何湘离开食堂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有风吹过，落叶在她的脚边打了几个旋儿，又兀自飘走了。
风吹得她身上凉凉的，她裹了裹校服外套，走在冷风里。
现在，何湘终于相信，这是个秋天了。
是季节的秋天，也是她人生的深秋。
接下来的漫漫长冬，不知能否熬过去。
会熬过去的吧？她相信明明。
想着，她迈着坚定的步子，往自家方向走去。
到了家，何湘发现，一楼的客厅里坐了一溜子男人。
听到何湘回来的动静，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她：“湘湘回来啦？”
何湘吓了一跳。
哥哥多了，也挺吓人的。
何大光站了起来，接过何湘的书包，递给何八光：“八弟，去楼上叫一下九弟，你们把湘湘的作业分了。”
何八光拎着书包上楼。
不一会儿，他一脸沮丧地走了下来。
何二光问：“八弟，怎么了？”
何八光看着何二光道：“九弟说，化学卷子他早就抄完了，物理卷子他也做完了，数学课堂已经是湘湘主导，没有布置作业。”
说着，他又看了眼何湘：“湘湘，你的语文和英语作业分别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何湘摇了摇头。
何八光暗自叹息，湘湘果然没记作业，看来，得去问姑姑了。
正想着，家里的门铃响了。
赵阿姨去开门。
伴随着“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他们的姑姑进来了。
看到姑姑的瞬间，几个哥哥下意识地往楼上看去。
何小云撩了下自己的一头波浪，笑意盈盈：“怎么，不欢迎我？”
几个“光”赶紧摇头：“不会不会，怎么会不欢迎姑姑呢？”
何湘一直挺好奇这个姑姑跟家里的关系的，又不好直接问。
她扯了扯何八光的衣袖，悄声说：“八哥，有事问你。”
说着，他俩悄悄溜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何八光把何湘的书包放在桌子上，不停地掏啊掏，掏出的文科卷子，想必都是他的了。
何湘：“八哥，你先别急着找作业，有个事情想问你。”
何八光看着她：“什么事？”
何湘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程序设定的，房子、学校和人，都是代码，没必要深究其中的逻辑关系。
但是，它所呈现的真实感觉实在是太强了，强到她连程序里的八卦都不想放过。
何湘悄声问：“姑姑是咱们的亲姑姑吗？”
“是啊。”何八光一脸认真地回答。
何八光今年二十七了，跟现在的明明差不大。
但是他展现出来的气质，却比明明差多了。
同龄不同命，说的就是他们。
何湘问：“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何八光皱了皱眉：“湘湘，你不记得了？”
何湘摇了摇头。
何八光：“我们做过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跟谁做的。”
何八光看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自己这个妹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道：“知道姑姑是我们的姑姑的时候，九弟最为震惊，你最为排斥。在你们俩的安排下，我们每一个人，都与姑姑做了亲子鉴定。”
“所有人？”
何八光点了点头：“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