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宇的话就像剑刃一样又一次撕裂余思年的伤口,神色悲切地不敢抬头看顾宇。
顾宇冲好养胃粉紧忙递了过去,温声说:“快喝了它,看看温度合不合适。”
余思年边道谢边接了过去,只是稍稍抿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这个养胃粉是不能空腹喝的,顾宇并不知道余思年还没有吃上一口东西。
可余思年从不会主动要求什么,他也怕连!累任何人,一颗心都在余沫身上。
他恳求道:“顾先生,您能给我拿个充电器么我想打电话给妹妹。”他无措茫然地和顾宇对视
他这个要求对顾宇来说有点为难。
如果让厉云霆得知余思年和外界有了联系,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教训余思年。
顾宇目前不太敢冒这个险。
但他没有直接拒绝余思年,他只能暂时稳住余思年的情绪:“厉先生最近的心情特别恶劣,我找到机会就会帮你,你放心,你妹妹现在平安无事。”
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能让余思年感到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的眼睛终于被照进了一丝光亮,虚弱地点头:“谢谢。”
顾宇要时生出了一种顿挫的伤感,同情地看了余思年一眼,便叹着气出了房门。
厉云霆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他第一时间去余思年的那间房里,而这次和之前的不同,过度虚弱的余思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他缩在角落睡着了,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神经都好像被针扎一样,唯有睡去才能减轻这种痛苦。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他将脸埋在胸口蜷缩着的膝盖上,时不时因为心里的惊慌而发出虚弱的呓语。
而当下这一切都不会再勾起厉云霆所认为的廉价的不忍,眼里有一触即燃的怒火。
他往墙面扔了一个杯子,陶瓷材质的杯子和地板接触,当即变得破碎不堪。
动荡的声响惊醒了恍惚中的余思年,吓得一时之间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你长本事了!”他将一-堆文件甩在了余思年身上,砸在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原来,厉云霆刚收到消息,余思年将杜应泽的公司机密透露给了谢锦安知道,导致“杜眠”集团当下陷入了金融危机。
而谢家的公司,正准备趁虚而入将“杜眠”收购了。
可余思年对于厉云霆莫名而来的火气一无所知,只是抬头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又黑又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清冽的泉,却不再会荡漾涟漪。
里面只有愈演愈烈的彷徨和惶恐,他不明白为什么厉云霆要这么对自己。
而厉云霆却被余思年和谢锦安之间不清不楚的纠缠激怒得失去理智,又对余思年吼道“又是怎么对我的!余思年!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余思年被吼得心神动荡,逃避似的垂下了眼眸,而这样的反应在厉云霆看来,就是默认的最好证据。
额前细碎的刘海遮挡住了通红的眼眶,余思年对厉云霆的控告感到手足无措。
明明屋外晴空万里,余思年却越来越觉得冷,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弓着腰靠在墙角试图找寻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大不了再被厉云霆打一顿,余思年强压住内心的苦涩,告诉自己结果再坏也不过只是被打死罢了。
他这条命本来也是自己强撑着偷来的,只是一直放心不下余沫而已。
其实死了,就等于解脱了。
他这一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最幸福的时光便是同厉云霆在一起之后。
还有相逢后厉云霆对他无微不至的那些天。
余思年总是极力说服自己忘掉在废弃仓库的那段画面,欺骗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甜蜜的。
厉云霆狠狠地踢了一下旁边的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他发出的怒气似乎也有回音,在他离开房间后还不停地在飘荡。
他更是不记得要给余思年晚饭吃。
余思年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口中吐出来的血水将整个洗手盆都染红了。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坚持不到最后-一口气再见一面余沫。
于是,在当天夜里,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余思年想尝试着从窗口跳出去。
他意识到自己没什么时间等了。
余思年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他住的房间在二二楼,有一扇窗是可以打开的,只要大胆-些,二楼的高度其实不算什么。
可他这样怯弱的性格,操作起来总是有诸多不顺的地方。
余思年试探地望了望窗外的局势,只要他爬出阳台,踩在空调外机的位置,就可以壮着胆子跳下去。
下面是草坪,摔下去应该不会疼的。
有什么疼痛比得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痛。
爬出窗外是顺利的,窗口不是很大,幸好余思年身形瘦削,轻而易举就钻了出去。
可当他站在阳台上时,他犹豫了,因为空调外机的接触面不大,并且不确定牢不牢固,要把脚平稳的站在上面,心理素质要足够强大。
其实,倘若不是想留着这条命见余沫,余思年定是毫不犹豫的。
他下午的时候特地照了照镜子,他也在担心现在这样的状态会吓坏余沫。
然而,余思年一切担忧都是徒劳无用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离开这样。
他的双手刚触碰到了阳台的栏杆,想借力踩过去的时候,外面的警报声响起了。
余思年心头一凉,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低估了厉云霆的实力,竟然天真地认为凭他一己之力可以逃离这里。
余思年的全身酸软得没办法活动了,好像置身于冰冷的海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他站在夜深人静的阳台上,放眼望去,只有愈加沉寂的夜空和一轮皎白的明月,没有繁星点点,没有那个他可以寄托的梦。
威风凛凛的男人带着灼伤人心的火焰出现在了余思年面前,像一只发怒野兽,呵斥了一声:“余思年!”
余思年眼底噙满了绝望的泪,呆滞地摇了摇头,他没有要逃去哪里,他就想见一见余沫,他撑不下去了。
像是笃定余思年逃不出自己的牢笼,厉云霆并没有急于上前抓人。
只是胸有成竹地命令道:“自己回来还是要我动手”
余思年无神地眨了眨眼,勉强露出一抹苦笑,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狼狈地从阳台又爬了回来。
厉云霆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间隙,冷笑了给他一句警告:“如果一直长不了记性,就别怪我不顾念旧情了”
余思年被他关进了厉云霆家的地下室,那里常年阴冷黑暗,平时是用来放洪天程一些机密资料的。
暴怒下的厉云霆还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余思年开始不对劲了。灯光太暗,以至于他都没看清,余思年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而余思年平静得可怕,又是选择墙角的位置,乖巧地坐了下去。
旋即,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你可以拿个充电器给我么我想给沫沫打个电话”
他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瘦弱的背脊像是被痛苦压弯了,整个人透着孤独和落寞。
没等到厉云霆的回答,余思年又重复了一遍:“打个电话就好。”
余思年不挣扎、不求饶的情绪在阴沉的地下室里显得更是诡异可怕,他像是失了魂魄,只留着一具躯壳。
然而,厉云霆心里愤怒的喧嚣看余思年一眼。
把人扔在地下室后,只留下一个陌生的背影。
如今的厉云霆,让余思年陌生得认为判若两人。
顾宇深夜被动静惊醒,在客厅开了灯守着,看到厉云霆处理完余思年回来没有准备去休息的意思,他便也一直站在身边。
厉云霆点燃了烟,心不在焉地抽着,夜里的客厅静谧得有些怪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厉云霆抽完一根,又立即点燃一根,看得出心情分外急躁。
顾宇还是没忍住劝道:“厉先生,您就打算一直这样么”顾宇没有说得太直白,他想劝厉云霆不要一直这么耗着。
厉云霆似乎也筋疲力尽,将未燃尽的烟按灭在了烟灰缸上,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除了把余思年这样关着,似乎别无他法。
这人关在这里,心还是不属于自己。
他到底要怎么做
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复杂到都没有办法读懂他的情绪
三人之间的纠缠,身外局外人的顾宇更是没办法看破,只是觉得倘若余思年真心不爱厉云霆,他是没有资格这样将人强制留在身边的。
顾宇宽慰道:“厉先生,像您这样把他禁锢在您身边,又有什么用”
可一句话就让厉云霆脸色大变,他的眸色深了深,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是阴郁可怖,握着拳头的手敲了一下桌面,咬牙道:“我所受到的那些耻辱,要他余思年通通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