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掩饰音量。
陈慎听得清清楚楚，还特意停下来，笑着大度地表示：“看来姜海兄也想说些什么，那等本官说完后，再给姜海兄一些时间来说吧。”
姜海扯了扯唇角，看了看他的肥肚，不咸不淡地道：
“陈大人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下官才学浅薄，无话可说，烦请陈大人代劳吧。”
陈慎脸色一变。
杨钦挑眉轻笑，看戏正精彩。
陈慎所言，明摆着是一开始没打算让姜海讲，是姜海要求了，他才“让”给他机会说。
姜海也不是个好惹的，嘴更厉害。
与他自己是先有举荐、后有科考名次，家世加才能得到的官职不同。
陈慎乃寒门出身，没读过多少书，但天生对行商术数敏感，是行商的料，后面又凭借与李家的姻亲，才一跃到如今的位置。
但是，他虽然身居高位，却仍是诗文不通，写得一手狗爬的字。
就连方才一大通洋洋洒洒的话，也是驴头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想起什么说什么。
还不如村头大娘话家常有逻辑。
姜海那“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可谓是精准内涵，贴脸开大了。
陈慎气得牙痒痒，偏偏姜海没用一个脏字，甚至是敬称，叫他无处发火。
姜海暂时扳回一局，悠哉地偏头四处看，留下陈慎硬着头皮继续扯。
姜海目光扫过陈家来的人，在末尾处目光定住。
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正在冲他笑，姜海一愣，又见那人将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海心念一动，立刻移开目光，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个答案
——难道是？
第二任巡查使！到了！
尤川红站在最后面，细微的动作避开了周边的人的目光。
这样，姜海应该心中多少有猜到他的身份。
他百无聊赖地听陈慎说完，又见杨钦站起来，说着场面话。满耳朵的套话，他突然觉得在外面的柳醉玉很幸福。
————
柳醉玉不能进入议事厅，她便直接在山庄中闲逛——寻找姜竹秋。
姜竹秋今日也到了，也没有被允许进入议事厅，被留在了偏殿。但她在偏殿的人群中找过，姜竹秋不在，于是她便寻了出来。
金浪山庄不小，柳醉玉逛了几处都没找见姜竹秋，索性观察了山庄守卫的分布。
守卫不少，但高手不多。
议事厅里的杨钦、王铁和陈慎姜海身边的第一护卫都是上品武者，除此之外，整座山庄中上品武者不出十指之数。看来，真正的高手并没有出席今日的会谈。
寻得机会，确定避开守卫视野，她脚尖轻点，飞身而上，如一尾雨燕，飘落在屋顶之上。
站得高看得远，这么一扫，下面的山庄布局更为清晰。
她又飞身换了几处位置分别观察，终于在某一处，瞥见了山庄后山聚集的几个人。
几个人中间，便是一抹显眼的姜黄色。
柳醉玉贴着屋檐，无声地摸了过去。
她蹲在屋檐后定睛细瞧，是一个蓝衣公子带着几个小厮，将姜竹秋团团围住，姜竹秋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看不清神情。
柳醉玉略一思考，从屋檐上跃下，躲在几人后面观瞧。
“切！怎么不反抗了？刚才不还嚣张吗？”蓝衣公子抬脚踹了姜竹秋一脚，笑得嘴歪。
“一个傻子也敢跟小爷顶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那个废物妹妹傍上陈三就能一跃成凤凰啊？”
蓝衣公子啐了口唾沫：“做梦！陈三也不过是个庶子，要不是陈大哥和青瑾哥出事，他算个屁！”
柳醉玉眉头微扬：原来是陈青瑾的狐朋狗友。
看样子，应该是杨家的杨辉，与陈青瑾臭味相投，也是一个好色重欲的纨绔子弟。议事厅里的淮水府府中正杨钦就是他爹。
杨辉满口污言秽语，从姜竹秋骂到姜桑落到陈三，又骂回来：
“你妹妹嫁给他，就是骚货加废物！一家子窝囊废！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身边的小厮也跟着狂笑。
他们正得意，却没注意到地上的人猛地握紧的拳头。
柳醉玉瞥见，轻轻勾唇，抱臂一靠，喃喃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猛地一伸手，“啪”地抓住了杨辉的脚踝。
杨辉一愣，嗤笑道：“怎么？要跟大爷我求~啊饶啊啊啊——”
那只手一用力，他居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拽飞，身体与地面平行，滞空瞬间后，脸朝下五体投地。
“啧。废物。”
柳醉玉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杨辉，好歹是个下品武者，居然被小秋一招秒！
姜竹秋撑着站起来，几个小厮瞬间“轰”地一下散开，警惕又忌惮地看着他。
整整四个人，居然都是些杂役，没有一个正经练武的。
杨辉整个拍在地上，脑袋晕乎了半天，刚从土里把脸掘出来，就被人抓住了头发。他立刻发出一连串杀猪般的惨叫。
姜竹秋难得聪明一回，扯下他的衣片就塞到他张开的大嘴中，效果立竿见影。
甚至因为捅得太深，杨辉连连干呕。
姜竹秋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拳就狠狠地砸在他的腹部。
这一拳没有动用内力，可这具身体却受了内力的打磨，姜竹秋又天生力大，这一拳差点把杨辉早上刚吃的饭打出来，杨辉直接弓成了虾米。
“上、快上！保护公子！”
几个小厮见势不妙，要是杨辉真的出了事，他们也难逃罪责。
姜竹秋直接将杨辉拽起来，整个甩过去，四个人刹车的刹车、接的接，乱成一团，都被砸倒。姜竹秋趁机冲过去，一拳一个。
几个小厮虽然不是正经习武，但也会几招，四个人加起来，姜竹秋就比较棘手了。
毕竟，他只是开灵后拥有了入门内力，身体素质有所提升，但仍是不会任何正统的武学招式，同时对付几个人光凭力气大，拳脚毫无章法，是行不通的。
但几个小厮心不齐，互相推攘着往前，姜竹秋也没有被压制，只是难免挨了几拳。
直到杨辉缓过气来，一把扔掉嘴里的布，勃然大怒：
“起开！”
四个小厮赶紧散开，杨辉运起内力，一掌当头劈下。
姜竹秋下意识想起了那日花儿妹妹的传授
——魂体无根，心通万物，坐化阴阳。
“喝！”姜竹秋凭借直觉拍出一掌。
“啪”地一声，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姜竹秋眉头微皱，杨辉则手掌发抖，神色震惊：
怎么可能！这废物分明毫无修为，为什么能轻易接下他一个品阶武者的一掌？！
他不信邪，又接连猛攻上去，姜竹秋应接不暇，他还不太会用体内微末的内力。
一个失神，杨辉的掌风就印上他的胸膛，姜竹秋踉跄数步跪撑在地，呕出血来。
杨辉还不罢休，下一掌更为凶狠。
正当他抬起手时，只觉得耳边一道细针滑过似的，一片叶子在眼前缓缓飘落，边缘沾血。
“公、公子！您流血了！”侧边的小厮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