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熙菱不见了,邱翔海匆匆忙忙的回到家之后,终于确认了这点,她的房间空荡荡的,床单叠得整整齐齐的,显得井然有序,有序得甚至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邱翔海心里乱糟糟的,邱熙菱是他现在敢呆在城里最大的依靠,虽然表面上没说,但是他清楚得很,要不是邱熙菱这段时间和自己住在一起,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已经打上门来了。
邱熙菱突然不见了,他除了担心和慌乱之外,更多的是恐惧,好像马上就会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而蜂拥而至,要把邱翔海给撕碎了才甘心。
他失神的来到外面的阳台上,看着昏暗的小区里渐渐亮起的灯火,突然间感觉面前的一切都那么的遥远,好像随时都可能离自己而去,这种感觉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罢了,邱熙菱来了,自己就连睡觉都感觉踏实了,可是现在呢。他看着那两张摇椅,心里无奈的一叹,真不敢想象要是邱熙菱不回来的话,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沉默的紫竹这时走上来伸手拍了拍邱翔海的肩膀道:“别担心了,或许师傅只是有事出去一下。”
邱翔海回到客厅,这里只有张静江安安静静的盘坐在角落里面修炼着,要不是天已经昏暗,房间里又没有开灯,加上他修炼的时候,身上不断的散发出一缕缕的光,很容易就被人忽略掉。
邱翔海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和张静江打招呼,可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上前来到他身边。
张静江睁开了眼睛,毫无表情和感情的看了他一眼。
邱翔海不得不蹲了下来,和他平视着问道:“你知道师傅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邱师傅上午出去的,走的时候甚么也没说。”张静江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不过回答得还算清楚。
邱翔海没甚么可问的了,站起来想回房间,可是看见昏暗的房间里,突然想起没看见孔胜,于是又回头问道:“那孔胜呢?”
“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一个二个的都跑没影了,邱翔海突然觉得身边怎么就空荡荡的了。他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摸出定魂盘,原本打算把钱佳给叫出来的,可是神识伸进去才发现,女鬼此时正在里面努力的练习着。
她的功法是从郑立凯那里得来的,老鬼自己本事不行,脑子里面装的东西着实不少,钱佳原本进入运道也不是太久,现在已经在火位里面练得热火朝天了。
她挥舞着一条火红色的打神鞭,就如凤凰的尾翼一般的飘舞,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荡漾得起来一层层的涟漪。
邱翔海自己是进不去定魂盘的,但是只要他愿意,就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情况。这就好像隔着玻璃看房间里的情况一般,也只是能看见,其他的听觉,触觉就没甚么用处了。
钱佳以前的性格总是很张扬,很跳脱,可是自打从山上回来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沉默,而呆在定魂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邱翔海不是傻子,知道她这么拼命的修炼到底是为了甚么,对于那个杀害她的男人,她现在的本事早就绰绰有余了,而且就算她不修炼,也肯定有办法报仇的。看着她努力的样子,邱翔海实在不好意思拿自己的这点失落情绪去打扰她,于是悄悄的又退了出来。
然后他摸出了手机,第一次拨通了曹薇的电话号码。
“喂,你好。”听筒里传出的还是那个清脆而动听的声音,邱翔海的情绪就毫无理由的被这一声问候为激荡了起来。
他吞了口口水,才试着说道:“我,我是邱翔海。”
“哦,是你啊!怎么,有甚么事吗?”
“是啊,我想问问,就是那个杀人犯,你们抓到了吗?”
“杀人犯?哪一个?”跟着,她不等邱翔海回答,就突然醒悟过来的接着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去年夏天,那个旅店杀人抛尸案的主犯是吧?”
邱翔海立刻紧张了起来,“是的,就是他。”
“没有呢,张跃那件案子现在已经定性了,正在全国缉拿,也不知道他躲哪里去了,都大半年了,一点消息也找不到。”
“是吗?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暂时是没有了,毕竟城里一年要发生那么多的案子,这件案子又不算太重大,也没造成甚么影响,所以就拖着了,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队里也就那么几个人,尤其是过年之后,古里古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大家都快忙疯了。”
邱翔海沉默了,心里想着该有甚么办法,才能抓住那个杀人犯,这件事对市里的警察来说无所谓,可是对于他和钱佳来说,却是一件大事,一件值得,而且是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邱翔海不说,对面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突然说道:“算了,先别想这些了,说说你的事情吧,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可是一直都没机会,不知道你现在愿不愿意告诉我?”
“甚么?你说。”
“这大半年你去哪儿了?另外,最重要的就是这半年你遇见甚么了?如果我脑子没坏掉的话,应该还没记错,半年前,你可没现在这么阔绰的。”
邱翔海被问住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天知道自己把实话告诉她之后,她明天醒来还会不会记得今天晚上打过电话的事情呢,搞不好连白天一起游玩的事情,也能顺带着被抹掉。
何况真要解释的话,也不是邱翔海这张笨嘴,就能解释得清楚的。他支吾了一下才说道:“发生了好些事情,我都算死里逃生,回来才有了点钱的。”
“你不会是干甚么违法的事情了吧?”曹薇的话语严厉,可语气却轻松,很像朋友之间的玩笑。
邱翔海呵呵的笑了起来道:“你觉得呢?我只是出去逛了一圈,遇见几个有钱人罢了。”
“你不够朋友,说话都藏着掖着的,不过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真干了甚么违法的事情,我第一个就抓你去坐牢,你可得想清楚,说不定你遇见的有钱人,都是卖毒品的呢!”
邱翔海听得哈哈大笑了起来,赵家兄弟两个要是真卖毒品的话,都不知道有谁能管到他们头上:“放心吧,我们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邱翔海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再笑了起来,莫名地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油嘴滑舌,好了,我有电话来了,下次聊。”
邱翔海想也不想就顺着往下说着:“那么忙,是男朋友找你吗?”
“恭喜你,猜中了。”
曹薇挂断了电话,同时还挂断了邱翔海的笑声,让他原本飘飘飞舞的心情,一下子就砸在了地板上,他心里酸溜溜的,这时候真有一种冲出去直接把肖彦给报废了的冲动。
房间里没有开灯,紫竹已经回到了他的浴缸里,变回了本体,枝叶摇曳间,切割着外面照射进来的灯光,在房间的天花板上划出斑斑点点。
他把手机丢在身边,就那么平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光点看着,心里不可抑制地就在想着,肖彦会和曹薇说些甚么呢?是不是打情骂俏的话?他实在很难想象出他们两个调情时会说些甚么,在他的心里,曹薇是那么正儿八经的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警察。
他越想越头疼,越想越烦,就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脑袋虽然长在他的身上,思想却难以受他的控制,一番挣扎之下,他总算暂时把曹薇丢在了一旁,可曹薇的影子还没飘远,更多的人影就钻进了他的脑海,邱熙菱,赵武林,郑水灵,甚至还有背着布条盒子的宋丽萍,邱翔海自己也搞不清在想甚么,就是觉得乱,觉得烦。
他正无边无际的漫想着,身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本冷清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了铃声,倒是把邱翔海给吓了一跳,他慌张的翻身抓起手机一看,是李昕打来的。
“喂,睡了吗?”
“还没有,你呢?”
“我明天上班,本来想早点睡的,偏偏老是睡不着。”
“是吗?我也是,心里烦得很,要不,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西门这边晚上吃的东西不少,尤其是路边,烧烤摊摆得每条街都是,好像整个城市到了此时,全都被那种弥漫的烧烤香味所包围。
两人找了一个摊子随便坐下,一边等着上菜一边聊着,话题不算多,但气氛还是不错的,两个同样来自远方的人,同样拥有一颗孤独的心,虽然他们的境遇天差地别,但是对于这个城市的陌生和畏惧却同样的强烈。
说了一会儿心里的憋屈,李昕自然而然地说起了今天在金明寺算命的事情,邱翔海和曹薇不怎么在意,可是李昕是当事人,自然比他们两个都要上心。尤其那道士开始算得那么准,早就让她有了七八分的信任,再加上后来道士说得又那么凶险,他自然被吓得不轻。
邱翔海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李昕,毕竟他对算命的事情是一点都不懂,不过现在被李昕这么一说,他倒是也想起了那个古怪的道士,名字都记不起了,不过他那奇怪的表现确实让人很是生疑,邱翔海原本都还以为他是哪家的门仆,或者干脆本身就是一个修真也不算太奇怪。
没办法劝得李昕,邱翔海只好找点其他事情继续忽悠着她,不过在心里倒是记着了那个道士,看来下次有机会,是肯定还要去金光寺看看那个道士,到底有甚么古怪的,说不得到时候都要用点强硬手段,怎么也要套出一点实话来了。
冬末的晚上依然很冷,邱翔海自己不觉得,不过李昕还是有些受不了。好在烧烤的热气腾腾加上烟熏火燎,倒也不至于让吃的人觉得太冷。
李昕原本没打算喝酒的,不过见邱翔海喝得起劲,也喝上了两杯,这一开始就立刻收不住了,啤酒虽然冷,可喝多了也能从心里泛起一股火热,邱翔海不擅长聊天,可是和女孩子喝酒还是蛮有兴趣的。
两人一边哈哈说笑,一边吃烧烤喝酒,跟着居然跳起来疯狂摇摆了。
邱翔海喝得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邱熙菱的不辞而别,更加的不在乎随时会出现的危险。他抓着酒瓶,摇晃着对周围吼叫了起来:“来啊!你们一个二个都来啊!老子不怕你们!”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邱翔海,可也只是冷漠甚至鄙夷的看了两眼,就一言不发的继续走他们的路了。
烧烤摊的老板也见惯不怪的继续烤自己的东西,除了给他们一个白眼之外,甚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邱翔海对大家的这种反应很不满意,继续摇晃着酒瓶大叫道:“怎么了?都变成胆小鬼了吗?老子连死都不怕了,你们还怕个球啊!”
依然没有别的甚么人回应,只有李昕拿着酒瓶上前,一把勾住了邱翔海的肩膀,也跟着起劲地说道:“是啊,怕她妈个屁。活着都不怕,还怕他死吗?”
两人说的话差不多意思,可各自想表达的却截然不同,不过这时候也没人在乎,邱翔海也反过来搂住李昕的肩膀,突然感觉好像遇见了人生的知己一般,狠狠的用了一下力,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扭头,稍微一弯腰,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直接将自己的嘴印在了李昕的嘴上。
李昕醉了,可还没醉得失去意识,她想也不想就抓着酒瓶,推在了邱翔海的胸口,一下子将他推开了,可是推开的同时,她却并没有甚么恼怒的样子,而是嘻嘻哈哈的说道:“你敢偷吃我的豆腐,就罚你喝一瓶。”她说着举起了酒瓶,可瓶子里的酒已经不多了,她想了想觉得好像有些吃亏,又改口道:“不行,得罚你服侍我一辈子,一直到我死,不然我就吃亏了。”
邱翔海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模糊的明白一些东西,可即便如此,他也兴高采烈的立刻答应了下来道:“那好,我服侍你,我这就服侍你!”
说着他将手里的酒瓶一丢,在李昕的尖叫声中,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然后就大步流星的朝着李昕的家里走去。
可他才走了没两步,后面烧烤摊的老板就叫住了他们道:“嘿,莫走哦,还没给钱!”
邱翔海抱着李昕来到单元楼前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给了老板多少钱,甚至到底有没有给钱都不清楚了,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抱着李昕到这里之后,已经再没有力气把她直接抱上楼了。
修真虽然让他的身体强壮了不少,可也没强壮到真正的力大无穷的地步,而且在清冷的夜里抱着李昕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之后,他浆糊一样的脑袋居然渐渐的开始清醒了。
清醒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现在的邱翔海来说便是如此,他渐渐明白了自己正在干甚么,于是就不自觉的去想着会有甚么样的后果。或许,真的是无知者才能真正的无畏,他脑子里那么一想,那股原始的勇气,就能清晰地感觉着正在被一点点的消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