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阿欢却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道:“医生?真是可笑,他们可是人呢!你们人类都一个个逃了,难道还要我一个妖怪来救他们的性命不成,我觉得没有把他们生吃了,就已经不错了。”
邱翔海抿了抿口水,这确实是一个让人有些很无言的问题,他低头看着地上被紫竹划出了浑身伤痕的男人,他已经不再嚎叫了,也没办法再动弹了,可是胸口依然起伏着,但是现在,没有人会同情他,也不会有人急切的去救援他。
地下室里渐渐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邱翔海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对阿欢问道:“他们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在这里等死吗?”
阿欢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邱翔海,然后呵呵的开心笑了起来道:“救他们?为甚么是我而不是你?”
邱翔海看着地上已经呻吟不出来的几个血人,毫无疑问,他们原本渺茫的生存机会,就在一个冷漠的妖怪,和一个怕事的人类的注视下,渐渐消失了。
又是一阵难受的沉默,邱翔海将紫竹竖在了身边,眼睛木然地看着面前血泊中的几个人,其中受伤最轻的一个人,胸部还能看见明显的起伏,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那种起伏显得越来越微弱和无力。
终于,阿欢靠在对面的立柱上,一只脚踮起来,悠哉游哉的问道:“你真打算呆在这里帮他们顶黑锅?”
邱翔海扭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其实他早就想逃走了,这毕竟是杀人的事情,又不是甚么分红利的好事,鬼才愿意留下来,即便邱翔海哥哥确实直接或者间接的导致过一些人的死亡,可他依然不是一个把杀人当作乐趣的人,毕竟他还不算一个恶人,最多显得有些适应性的麻木而已。
阿欢一脸趣味的看着邱翔海,脸上的表情很是好奇地道:“杀人的滋味如何?舒服吗?”
邱翔海的酒这时候基本上完全清醒了,他并没有在意这是为甚么,而是把视线从阿欢的身上再次转到地上血淋淋的人体上,这时,他清晰地看见疤头男人的身上,一道微弱的光芒亮起,然后一个和疤头一模一样极其透明的人影,便从他的身体上飘了起来,又一个新的鬼就这样诞生了。
他的表情很迷茫,四周看了看,然后周围又有两个男人,从尸体上飘了起来,疤头这时候终于看见了身后的阿欢,立刻哭丧着脸飘向阿欢,一边飘还一边叫道:“西哥!这是怎么了?我到底怎么?”
阿欢随意的一挥手,疤头就被挡在了三米以外,再也不能靠近一点,他才不耐烦的说道:“你已经死了,谁叫你要去惹一些不该惹的人呢!”
疤头的魂魄近乎于一片透明度稍次的玻璃,可再次也是玻璃,要不是邱翔海一开始就仔细在看着他,很容易就能忽略掉他的存在,这时候,他听着疤头那绝望和不可置信的话语,终于感觉到胃里有些不太舒服了,毕竟这些人的死亡,和自己算是有着直接关系了,现在死者本人出来了,那种冲击感,确实让人觉得难受得可以。
阿欢没兴趣继续理会疤头,而是又看向邱翔海道:“知道为甚么吴家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上你吗?”
邱翔海努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而且目光也尽量的撇开疤头而看向阿欢道:“甚么吴家?”
“就是广东的吴家,被你的手下杀了两个正值壮年男人的吴家。”
邱翔海这下算是明白了,他扭头看了看紫竹,紫竹现在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邱翔海不知道它现在是怎么了,却清晰的记得吴家的那个男人,被紫竹挤得不成样子,从渡桥上掉下来的情景。
这么一想,他就再也忍不住胃里的难受,一转身扶在身边的汽车上狂吐了起来,或许还是酒喝得太多了,他一吐,一大股难闻的酒味,就在周围飘荡了起来。
几口吐完之后,他的眼泪都下来了,直到没有了可吐的东西,还干呕了几下才算勉强停了下来,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回头看着阿欢道:“为甚么?”
阿欢的表情依然吊儿郎当的,完全不对周围让人恐惧而恶心的环境有所表示,自在的掏出一根烟点上,抽着说道:“因为联盟不让他们报仇。”
邱翔海抓着紫竹往旁边避开了一些,毕竟那里已经被血污和自己胃里的东西,给糟蹋得快没落脚的地方了,等终于到了稍微干净一些的地方,他才问道:“联盟到底想干甚么?还有吴家呢?明明是他们自己要惹麻烦的。”
阿欢吐了一个圆圆的烟圈,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道:“联盟自以为是天下的正统,他们要面子,又想要安宁,所以他们不想你出事,也同样不想你惹事,免得让天下的修真们笑话。至于吴家,他们自然想要你的命,即便有联盟在中间阻拦,他们也不会放弃的。”
邱翔海觉得有些奇怪,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由一个外人来告诉他,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妖怪,和自己好像并不相关,他虽然急切的想要知道吴家的人到底干了甚么,却硬生生的压住了心中的那股好奇道:“你为甚么告诉我这些?”
阿欢掐灭了烟头,手掌用力的一扇,一股妖异的风突然在地下室里刮起,那些鬼魂在这股风中发出了不甘的怒吼,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阿欢等到所有魂魄都消失了,这才稍显严肃的说道:“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可能你知道我们妖族也有自己的组织,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我们妖族的组织叫着圣龙堂。我们圣龙堂的意思,就是不想卷进你们暗格和联盟之间的破事里去,你可以把这个消息传给你们暗格的人,我们不会成为你们的盟友,也不想当你们的敌人。”
邱翔海沉默了,皱着眉头,扶着紫竹轻声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传话的,但是后面会怎样,我不能保证。”
阿欢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只要话传到就行了,别的事情也不是我们两个能决定的,对了,再送你一个对你或许有用的消息吧,听说吴家的人,已经和降妖除魔会的人联系上了,那群人都是疯子,见不得一个不是人类的修真,尤其是我们妖族,反正你小心点!”
他想着扭了扭脑袋道:“不过,我感觉降妖除魔会在你的敌人名单中,还不算靠前的,我都有些怀疑,你是怎么到今天都还能蹦跶的了。”
邱翔海虽然很不喜欢阿欢这句话,却无法反驳,毕竟他能到今天都还活着,运气是一部分,其他的都是靠着别人的帮助,尤其是紫竹的,他伸出手,带着一丝深情的摸了一下紫竹的竹身道:“因为我有一个好兄弟。”
阿欢微笑着耸了耸肩帮道:“那是你的运气,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和你的敌人比起来,你还是太不堪一击了!”
邱翔海无言以对,只能木然的在原地沉默着。
倒是阿欢踢了踢尖尖的皮鞋道:“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妨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去城东的浣花岭碰碰运气。”
邱翔海皱着眉头,觉得浣花岭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不过一时又不太想得起是哪里了,他只好问道:“为甚么?”
“因为鬼爷,鬼爷在望江的位置很特殊,他是明朝的名将魂魄修炼而成的鬼修,一般的修真对他没兴趣,而我们老大也不想太难为他,所以他以一个孤孤单单的鬼修身份,能在城里的灵脉上占据一片位置,算是很幸运了,可惜觊觎他灵脉的人不少,或许你去了,能合作一下也不无可能。”
邱翔海这下算是明白了,可是鬼爷是甚么身份,又是甚么身手,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扛着的那把硕大到离谱的铡刀,一想到那把铡刀,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觉得这样的人物还是少惹为妙。
这时候已经有人从楼梯口出来了,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下室响起,显得空灵而悠长,阿欢随意地抬起右手一挥,一道灵气迅速的扩散开来,立刻就消失不见,他这才说道:“一会儿摄魂就该来了,你真的要在这里等吗?”
“摄魂?”邱翔海算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
“没听说过?”阿欢玩味的笑了笑道:“看来你该补的课还不少。”
他上前来,做出友善的表情,拉住了邱翔海的手臂,带着他就朝停车场的出口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摄魂是每个城市秉正手下的特殊职位,一般是一到三人,他们专门处理所属地区鬼魂的问题。”
邱翔海并没有挣脱他,而是抓起了紫竹跟着,他们很快就错开了一对喝得晕头转向的男女,那男人一边不老实的在女人身上摸着,一边朝这边走,不过两个人都对阿欢和拿着紫竹的邱翔海视而不见,即便擦肩而过,都没看上一眼。
阿欢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邱翔海,带着一丝疑惑的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甚么奇怪了?”
阿欢的嘴角抽动了两下道:“好,我算是服了你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甚么身份,又是管甚么的。”
邱翔海想抬手抓抓脑袋,可一只手臂被阿欢抓着,另一只手又抓着紫竹,最后干脆把紫竹抬起来,用竹身在头上蹭了两下,以表示自己真的不明白。
阿欢叹了一口气,转身拉着邱翔海继续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秉正手下之所以有摄魂,就是因为你的老大六臂被联盟压制住了,本来这些事情都该他管的,可是联盟不让,每当他任命一个巡城,那个巡城就算是坐上了去地府的特快专列了,所以联盟就在秉正的手下设置了摄魂这个职位,他们表面上的工作就是帮助秉正管理城里的鬼魂,不让他们随便捣乱,可实际的工作,却是尽全力去扼杀那些有可能成为鬼修的鬼魂,所以我说鬼爷能在这个城里混下来,甚至混得不错,真的算是他运气了。”
邱翔海大概听明白了一些,反正联盟任用了刘毕,却不给他权利,而且尽可能的把他压住,可现在他真的很糊涂,联盟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甚么?为何用现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他觉得联盟现在公开的喊打喊杀其实更容易让他理解。
这时候,阿欢终于把邱翔海带到了停车场的上坡口,他抬手指着外面道:“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这城里的摄魂可不是甚么好东西,现在走了,至少免得他到时候找你的晦气。”
邱翔海其实也不想留下来,毕竟死了那么多的人,这要是普通人的话,肯定该全国通缉,然后被大卸八块了,即便他现在能越过凡人的法律,但心底的那种底线依然存在。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举了举手里的紫竹对阿欢道:“我的兄弟,他……没事吧?”
阿欢用手臂朝着他挥了挥道:“没事,要是这点酒就能把他挂了的话,他也就白修这么多年月了。”
从停车场出来,外面灯红酒绿的一片,周围还有不少的好车子挤在一起,一些人摇头晃脑,兴高采烈,还有好多的漂亮性感女人,在他们中间嘻哈打笑。
邱翔海木然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直到其中的一群人注意到这个拿着一根竹子的奇怪男人,对着他威胁的咆哮了两声,他才无聊的扭开了头,来到街沿边。
此时此刻,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那股茫然感觉,仿佛洪水一般咆哮着冲来,顷刻间将他完全淹没。
他看着马路上冷冷清清却飞速行驶的车辆,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他被囚禁在了这个庞大的城市之中,可是这个城市里,却找不到一个足够他容身的一片小地方。
半夜的大路上,没有了白天那么拥挤和嘈杂,人行道上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人,他握着紫竹,开始沿着人行道随意的走着,他现在不想回草榴巷,那里不是他的家,那里让他感觉到更加的拘束,就好像一个大监狱里面的小房间,关上了就出不来。
可现在除了草榴巷,他也实在想不起还有甚么地方是他可以去的,可以让他安安心心睡觉的地方。
他知道现在不安全,可能有许多双的眼睛,正在隐蔽的位置盯着他,他相信这其中肯定有暗阁的人,更有想要他小命的人,但是他不在乎,或许,在下一个路口,突然被谁袭击而意外身亡,对他来说,才是一件足够幸福的事情。
邱翔海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预期的袭击并没有发生,世界仿佛和它表面一样的平静,然后他就来到了一处开放式的小型公园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公园里难得的安静了下来,没有白天车来人往,没有喧闹的叫卖声,静悄悄的,看起来真是一个悄悄杀人的好地方。
他随意的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望江虽然地处西南,一年到头基本上看不见一次下雪,但是湿度极大,到了下半夜那种刺骨的冷,感觉并不比在空明山上好过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