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拳实际上并没有对伍常林造成甚么伤害,但是他还是立刻人影一闪,躲开了一些,然后带着微微的怒气道:“你干甚么?”
“干甚么?”这时候琴声首先停了下来,邱翔海立刻发觉双脚又能行动自如了,于是两步冲上去,又举起拳头对着伍常林就揍过去道:“老子打架!管你妈-的屁事!要你来管!”
可这次伍常林有了准备,也没躲开,迅速的一伸手,一下子就握住了邱翔海的拳头,然后顺着那股力道一把就将他甩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说道:“不可理喻的疯子!”说完也不等邱翔海从地里爬起来,就转身冲向了紫竹林那边。
随着音乐的停下,竹林也停止了动静,然后刷的一声就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穿着白色运动装的紫竹,以及他面前两米多远的地上,躺着的黑衣人,黑衣人此时衣衫凌乱,浑身上下都是破开的口子,好在他的遭遇比大年初一的吴家兄弟要好一点,或许是了解了紫竹的存在,有了些准备,所以虽然看起来狼狈,居然还保住了一条命。
紫竹鄙夷的看了看地上的人,此时才第一次看清他的摸样,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魁梧男人,有着一张阳刚的面孔,少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只是这时候已经疲惫得没有了抬起头来的力气,只能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紫竹。
这时,伍常林和那个女人几乎同时地冲了过去,女人一下子跪在了男人的身边,声音都带着哭腔,一把抱住他道:“你怎么样了?”
而伍常林则来到了紫竹的旁边,见没出人命,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正要对紫竹说话时,紫竹却一声不响地擦过了他的身边,向着这边躺在地上的邱翔海走去。
伍常林看着紫竹漠然的背影,也没办法说甚么,只能转身看着地上的一对人道:“没出事就好,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也会急着动手。”
紫竹来到邱翔海的身边蹲下,一言不发的扶他坐正了身子,邱翔海的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夹着破烂的西装和里面的毛衣,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具体伤势,但也能让人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紫竹撕开了贴在烂肉上的布条,见邱翔海满头大汗的颤抖了好几下,却没有叫出来,便问道:“疼吗?”
邱翔海咬着牙,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疼为甚么不叫出来?”紫竹一边撕扯着衣服,一边整理着翻开的皮肉,里面夹杂着不少带着火药气息的泥土,甚至是细小的石子。
邱翔海撕着牙,努力的呼吸几口凉气,艰难地看着飘过来的张静江,眼神不屈的说道:“因为……因为叫……叫出来,会被人……看不起!”
张静江来到邱翔海的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然后又到后面看了看伤势,才语气淡然的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不少!”
邱翔海现在可没有那种得意的心情了,他张大了嘴,可正要说话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嘴巴就张得更大了,可还是拼了命地忍住没有叫出来,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了难听的呵呵声,像是疯子在压抑着狂笑一般。
紫竹将手里最大的一颗血迹斑斑的石子丢在地上道:“再忍一下,我必须把肉里面的泥土给清理干净,不然就不容易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邱翔海现在一头的汗水,就好像七月天在大太阳底下干重活一般,不过还是努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张静江又绕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和他平视着,带着一丝敬意的说道:“我知道你怕我,看见我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比你厉害的本事,可是你不知道,我的这些本事,用了多么大的代价才换来的,那些痛苦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我的成就……”
他怅然的叹了一口气才说:“反正,以后的某一天,你超过我是必然的,说实话,我真的很恨你,因为你,我毁掉了肉身,也因为你,我修真的成就被限定在了高手的门槛之外。”
他说着无奈的飘直了身体,转身看着完全被翻了过来的田野,语气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毅然决然味道:“不过,我不怕!为了进入修真,我连肉身丢了都没有放弃,现在入门了,即便真的有甚么门槛挡住,我也要翻过它,不管它有多高!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样,成为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邱翔海听着他的话,背后的疼痛不知不觉轻了不少,然后看着他在阴暗的天空下稍显凝实的身体,他不知道张静江得到今天的能力,受了多少痛苦,又将要被甚么难以逾越的门槛挡住,但是他心里觉得怪怪的,觉得这小子现在也没有以前感觉那么可怕了,至少,他的成就是有代价的,他并非那种一步登天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是一个值得畏惧和尊敬的对手。
邱翔海正看着张静江的背影,他背后的紫竹也终于把伤口清理干净了,然后双手搭在了他的双肩上,一道灵气就输了过去,于是邱翔海背上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没一分钟时间,原本皮肉翻转的后背就愈合了,随着一层层的血痂掉落,白嫩得好像新生婴儿的肌肤便露了出来,同时,那种瞬间从剧痛中恢复平常的差别,也让他舒服的**了一声。
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那边伍常林也带着那对男女走了过来,只是男人现在看起来很是虚弱,走路都艰难,只能由女人搀扶着前进。
伍常林带着他们来到邱翔海的侧前方,默默地地看着他,倒是后面的那对男女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邱翔海将视线投去时,男人羞愧的扭开了头,倒是女人对着邱翔海点点头道:“邱兄弟,这次对不起了!”
邱翔海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子火气,他们不过来就这么溜了也就罢了,可现在既然来到了自己面前,又主动开口了,他也就再也忍不住地说道:“对不起!干嘛对不起?我邱翔海算个甚么东西,你们所有人想用就能用,想抓就能抓,想从我这里拿走甚么就拿走甚么?就算是我妈那里也一样!对不对?对不对?”
他越说越气,尤其是想到这次居然牵连到了母亲,终于忍不住从地上跳了起来,水精对他来说确实重要,可再重要,也远远比不上他的亲人,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将水精留给母亲的,或许别人从他手里抢走水精,他最多觉得愤怒和遗憾,但从妈妈身上抢,还伤了她,那就是不共戴天的味道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话,他身边的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吃力的说道:“我只是给你的母亲用了一张迷魂符,她只是睡了过去,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
“符!”邱翔海暴跳了起来,就要冲上去想揍这个男人两下,却被伍常林一把给拉住了,他和声劝道:“张铮夫妇也是有苦衷的,你不妨听听他们的解释。”
邱翔海一甩手,狠狠地挣脱了伍常林的手,怒吼道:“我不听!是不是每个有苦衷的人,都可以到我家来为所欲为?只要他们高兴,想干甚么就干甚么?对不对?”他歇斯底里吼叫着,甚至连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这时,紫竹走了上来,拉住了邱翔海的肩膀道:“我们回去吧。”
邱翔海是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的,但是紫竹现在不但是他的依靠,更像是他的亲人了,他强压下心底的怒气,狠狠地盯那叫张铮的男人道:“水精呢?还给我!”
张铮黯然的一叹道:“已经被你朋友拿回去了。”
这时,院子里那些人见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剩下的那桶烟花也停止了燃放,于是有些胆大的人开始从院子里出来,当然,那几个胆子更大,原本就没躲进去的,早就靠在了墙角边,好奇的打量着邱翔海一群人了。
伍常林扭头看了看他们,然后一抬手,一枚圆溜溜的拇指大弹丸,就飞了过去,在那个拿着手机摄像的男人的惊叫声中,弹丸在院子的上空发出轻微的破裂声,于是,一大股的浓烟,顷刻间便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邱翔海看着浓烟中那些身影一个个扑通扑通的倒下,忍不住皱着眉头道:“你干甚么?”这些人虽然不算他的亲人,可比起面前这三个人来说,就亲切了不少。
伍常林道:“没甚么,和张铮用过的迷魂符一个效果,只是让他们睡一觉而已。对了,还是关心你的水精吧。”
邱翔海再看了看院子那边,虽然不喜欢他们,不过也觉得伍常林还不是那种拿着普通人杀着玩的人,于是扭头看向了紫竹。
紫竹在运动服的口袋里一摸,一枚蓝幽幽的水精,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甚至在阴暗的天空下,都泛着淡淡的微光。
看见水精的出现,伍常林还好一点,只是眼光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张铮和女人就不那么平静了,女人差点放开了张铮的手,看着紫竹手里的水精,用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道:“邱先生,算我求求你好吗?把水精借给我们夫妻用一下,你要甚么我们都答应你。”
邱翔海接过水精,目光冰冷的看着女人道:“没门!”说着就要转身回家了。
可这时,伍常林又说话了:“邱翔海,不妨听听他们的话吧,到时候再决定借不借不迟吧。”
邱翔海盯着他看了看,又瞧了瞧那两人,虽然他们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既狼狈又落寞,可是邱翔海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邱翔海了,他落寞和恐惧着的时候,除了暗阁,谁又伸出过手来,而且就连暗阁也不是真的来帮他的。
不过他倒是真的停了下来,冷冷的看着这两人道:“借?为甚么一开始不说借?现在打不过了,就说借了?”他是真的好想再冲上去,把这两人打个半死,可是现在再冲过去,自己都有些觉得勉强,再者,有伍常林在中间,他也知道现在就算想打,肯定都打不起来了。
张铮羞愧的低下了头,扶着他的女人只好说道:“因为我们没有东西能借到水精。”
伍常林见邱翔海又要转身走了,于是忙说道:“等等,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邱翔海不耐烦的停下来看着他,一言不发。
伍常林也不觉得异样,说道:“张铮和高琳虞夫妇来自陕西,他们有一个女儿叫张晓,只是张晓从生下来就患有严重的阴火灼经症,不但无法修真,甚至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他们夫妇为了治好女儿的病,把全世界都跑遍了,也花光了原有的一些积蓄,后来听说你手上有水精,这才到四川来的。”
邱翔海盯着高琳虞,这女人不算漂亮,也不算丑,不过她一脸的焦虑和憔悴,让她看起来显得更加的老了。邱翔海说道:“那次在望江的医院里,弹琴的就是你了?”
高琳虞点了点头道:“我们夫妻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女儿已经快二十了,能用的办法我们都用过了,却只能眼看着她越来越消瘦,越来越虚弱”
她说着突然丢开了张铮的手臂,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泪水横流地说道:“邱先生,算我求求你了,把水精借给我们用一下吧,只要治好了我女儿,我们夫妻给你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张铮脸色铁青的看着跪下的妻子,然后艰难的也弯下了膝盖。
说实话,邱翔海心里很不好受,从小到大,第一次的,居然有人会求着自己,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下了,他总是觉得自己太差劲,这辈子也只该是求别人的命,没想到这次不但有人求了,还是一对修真的夫妻。
伍常林巍然一叹,眼眶也有些湿润,看着邱翔海有些动容的脸色,不失时机的说道:“邱翔海,想想吧,你也是一个孝子,不允许别人伤害到你母亲丝毫,他们也是为人父母,这次是为了救女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而且也没有伤到谁,你就当做做好事,以后路上也能多一个朋友嘛。”
邱翔海用力的捏了捏手里的水精,说实话,心里已经有些松动了,可还是不愿意松口道:“难道水精就能治好她的病?”
高琳虞听出了邱翔海的语气松动了,立刻抬起满是泪花的脸道:“是的,阴火是她在娘胎里时,我受伤造成的,她出生后,我们想尽了所有办法,也只能勉强保住她的性命,还要每天看着她饱受痛苦。”
邱翔海道:“那为甚么不让她走,说不定她自己就不愿意受这些痛苦的。”
可是他刚一说完,心里就感觉一根弦被弹了一下,一段久远的,仿佛是别人的记忆,瞬间又被唤醒了,那就是他小时候患病,父母倾家荡产地也要为他治病,不但是失去了钱财,更失去了那么多的快乐和笑容。
这下,他不等对方说话,就突然一转身道:“把你们的女儿带到望江,我不会把水精给你们,但是可以给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