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嘴角忍不住抽搐道:“老夫几十年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疯子!你小子可得加把劲,不然就算他不会杀你,但后面切磋的时候,我敢保证他能把你打个半死。”
他正说着,石头人的手臂猛然一下砸在了石板地面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的同时,整个手臂一下子就全都散了,接着整个身体也垮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脸镇静的张静江。
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看了看身旁的废墟,有些土块和石板,已经在试图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去了,然后他又扭头看了看这边正在吃饭的蔡文镫,邱翔海和青猴,又低下了头,不慌不忙的收集石块凝聚石头人了。
“看见没?”蔡文镫举着筷子,对着张静江点了点道:“这小子面上比一个傀儡都冷血,不过心底的那股子倔强,那种对你的恨意,不管怎么藏,都藏不完的,我估计用不了几天,他就该来揍你一顿了。”他用筷子尖,剔着牙齿上的肉丝道:“就刚才那一下,你觉得你能挨几下?”
几下?邱翔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别说几下了,一下都肯定让邱翔海哥哥成一堆肉酱,面对这个就在眼前,随时都期盼着用石头做的拳头,将自己砸个稀巴烂的张静江,邱翔海终于着急自己没能早点练好本事了。
于是,他也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啪嗒一声丢下筷子,就又回到了场地下,开始练习起来。
于是沉静了不知道几千年的幽冥宫广场上,再次热闹了起来,邱翔海,紫竹,蔡文镫,张静江,甚至青猴有时候憋不住也会上来表演两下,好在幽冥宫的护山阵法确实厉害,不管他们在广场怎么翻腾,最后总能被护山阵法给恢复了原样。
又过了五六天,邱翔海的竹叶终于变得凝实了,而且也学会了用神识锁定对面的石头,这样便能准确的击中石头。
不过他的竹叶比起紫竹的来还是差了不少,紫竹的竹叶那是够锋利,切开石头时,甚至上面的绳子都不会晃动,可邱翔海哥哥经常把石头打得在单杠上飞快的缠绕,最后就全都缠在了杠子上。
邱翔海哥哥是有进步,可旁边的张静江就显得很不得了拉,他现在看样子已经很熟练地掌握了石头人,甚至能快速的跑动,上午的时候居然还在邱翔海的面前翻了一个跟头。
看见张静江坐飞机一样的进步,他的心里那个乱啊,原本还算能熟练掌握的竹叶,居然连着散了好几片。
而这时,张静江散开了所有的石板和泥土,在原地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居然慢慢地朝邱翔海走了过来。
一起在广场练功有十天还多了,可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确切的说是张静江,十几天来一个音符都没有蹦出来过,没想到这时候不但停了下来,甚至还走了过来。
邱翔海原本就注意着他,这时候不免停了下来,带着警惕地看着他。
张静江一直飘到了邱翔海身前两三米的距离,看着邱翔海犹豫着像是要转身开溜的样子,才停下来,冷漠的说道:“切磋一下,怎么样?”
邱翔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梁志奇确实有着他的本事,邱翔海想都想不到,可他还是对张静江的进步估计不足,他紧紧地握着双手,咬了咬嘴唇道:“为甚么?”
张静江终于笑了,自从丢了肉身之后,邱翔海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只是他的笑容很古怪,泛着让邱翔海很不舒服的诡异感道:“只是相互切磋而已,我不会要你的命的,记得我保证过的吗?”
邱翔海并不相信他的保证,可现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蔡文镫盘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修炼得忘乎所以,还是看见了,却不愿意管,倒是紫竹这时候停了下来,默默无言地来到邱翔海的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张静江。
邱翔海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他是有所进步,甚至能发射竹叶,可那东西用来对付一个普通人还算有点用处,可要真的面对张静江的石头人时,邱翔海担心对方甚至感觉不到痒痒。
而张静江那石头人的拳头,他是亲眼看见过的,他可不觉得自己有甚么能力,能够在那拳头下有幸生还,最关键的是,他一点也信不过张静江,面对能一巴掌拍死自己的机会,他真的舍得不杀自己?
正在他心里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广场的边缘出现了一个身影,普通的粗布衣服,长长的秀发,她刚一来到广场上,就看见了这边的邱翔海几人,于是柔声叫道:“邱翔海。”
邱翔海偏了下脑袋,从张静江的身边看向广场远处,发现是师傅邱熙菱来了,他不知道师傅怎么会突然到宫里来,但是她现在到来,明显解了邱翔海的燃眉之急,他立刻跳了起来,对着邱熙菱挥着手掌,兴高采烈的叫道:“师傅,我在这儿,你怎么上来了?”他说着就绕开了张静江,想要跑过去。
可是在错开张静江的身边时,耳边却传来了张静江冷冷的声音道:“我们之间,终归会有一战的,我希望你能鼓起勇气,来和我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
邱翔海的身形立刻顿在了那里,他心中翻江倒海的,很想扭头就对着张静江大喊,接受他的挑战,可是,热血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实力的差距,对受伤甚至死亡的恐惧,最终还是牢牢地抓住了他,于是他不得不一低头,快步地错开了张静江,走向了邱熙菱。
在身后,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失望的叹息声。
邱翔海拽紧了双手,沉重的呼吸着,让心底的那股窝囊和屈辱,强迫着沉淀了下来,来到邱熙菱的面前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邱熙菱看了看邱翔海的脸色,然后又看了看已经走向广场角落的张静江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过来送点东西给你。”
她说着取下了背在背上的布包,递给邱翔海道:“这里面是一些衣物,内衣,毛衣,还有一双皮鞋,原本是想等着你回去竹林再给你的,看来你是难得回去了,所以就给你送了过来。”
邱翔海接过了包裹,一时间心中又充满了暖意,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多久过年啊?”
邱熙菱透过邱翔海的肩膀,看了看后面的紫竹,紫竹已经练习起术法来了,一道道的竹竿不断地在身边飞舞,看起来和钱佳的那套鞭法倒是挺像的:“大后天就是年三十了,虽然我们修仙的人不太在意这个,不过毕竟是过年,过了那天,就又老了一岁了。”
邱翔海没想到大后天就是新年了,这半年多的时间,他过的有些糊里糊涂,平时倒也罢了,除了修炼,也并没有太多的心绪
可现在过年了,他不免立刻在脑子里想起了家里的母亲,和成都的父亲,这个时候,父亲应该早就在家了吧,虽然家里并不太富裕,不过过年还是会杀猪的,通常会卖掉半边,剩下的才留下来过年。
他想着想着,一股酸溜溜的感觉,瞬间就从心头冲上了鼻子,鼻头酸酸的难受,眼泪居然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面对师傅,他不好意思放肆的哭,于是立刻抬起手来擦了擦眼泪。
邱熙菱疼惜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道:“想家了,对吗?”
邱翔海有些难为情的努力笑了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以前每年都和爸妈一起过的,不过也没关系,现在不回家过年的人,不是有那么多的吗?有些人好几年……”
他还没说完,邱熙菱却摇着头说道:“你不用给我解释,其实你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对吗?说到底,你还是想回家的?”
这下,邱翔海也不好再说别的了,只好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好了,何必在意那么多?”
邱翔海不太相信地抬头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消遣自己,才疑惑的问道:“可我现在的本事……下山只怕。”他在脑海中想了想,发觉现在下山似乎和找死区别不大。
邱熙菱转身看着远处的茫茫雪山道:“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罢了,有些事情,实在想做的话,就应该去做,不要考虑那么多的后果,如果我们干甚么都畏首畏尾的,只怕甚么都做不了的。”她抬手指着雪山道:“这雪大吧?”
邱翔海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雪虽然大,山虽然高,可是只要我们能够鼓起勇气去面对,我们就有机会攀上山顶,要是我们在出发前就担心雪大,担心山高,而畏惧着不敢迈步的话,那么就永远也别想登山山顶了。”
她说着回头来看着邱翔海道:“最重要是,不管是凡人还是修真,我们的生命终归是有限的,有些事情,在当时看来可能是危险和难以逾越的,可事后看来,可能并非那么的让人恐惧,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带着太多的遗憾和悔恨去生活,哪怕那样能让你活得更久。”
邱翔海不太明白邱熙菱为甚么突然说起这些,虽然道理有些不太明白,不过现在他心里却是很想家了,关键是他离开望江时太突然了,连电话都没给家人打一个,现在都过年了,也没个音讯,都不知道两个老人家,该着急成甚么样子了,其实,他觉得现在能下山打一个电话回去,问问父母是否安好,再报一个平安,也不是就非得回去不可。
邱熙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犹豫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白色的手绢,递给邱翔海道:“这个你拿着。”
邱翔海接过手绢看了看,这是一张纯白的棉质手绢,干净得有些过分,没有任何花色,他好奇的打量了一遍道:“干甚么?”
“不管早晚,你终归是要下山的,你要是下山之后,帮我将这手绢送到廊峡山吧。”
“廊峡山?给谁?”
邱熙菱带着淡淡的失落道:“随便给谁都行,好了,我先回去了,你要下山的话,到前面来说一声就行了。”她说着就转身想要下山了。
邱翔海看着邱熙菱突然显得落寞和萧瑟的背影,沿着石板路向下走去,突然有些不忍心地叫道:“师傅,不如就留下来一起过年吧,反正你也一个人。”
邱熙菱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回头看着邱翔海,接着露出了一个温馨的笑容道:“那好吧,真的好些年没有和别人一起过了。”
邱熙菱答应留下来过年了,而邱翔海将她送的衣服鞋子放进房间,出来再练功时,却再也难以凝聚出竹叶来了,虽然对于张静江的挑战他逃了,可并没有太影响到心情,毕竟邱翔海哥哥逃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点心理还过得去,关键是邱熙菱给他带来的这个信息——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了。
母亲那满是皱纹的脸,总是萦绕在他的脑海,偶尔还有父亲,让他怎么也没办法安心,修炼了一会儿,毫无进展不说,这是越练越心烦,好容易挨到中午了,吃过午饭后,他便躲进了房间。
心烦意乱又无所事事下,拿出了梁志奇给的平板电脑,可这玩意要是在平时或许能让邱翔海放松一下,甚至痛快一下,可现在效果实在有限得紧,不管是甚么好游戏,烂游戏,好电影,烂电影,甚至是毛-片,都只能让他觉得越来越烦躁,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产生,就越来越强烈的想要控制他,那就是回家,回家过年。
可理智又在不断的提醒着他现在回家的危险,今天面对张静江这样一个刚刚进入运道才十多天的鬼,他都只能夹着尾巴逃跑,真不知道回去之后,他又该拿甚么去面对那些强大的敌人。
最可怕的就是,邱翔海到现在都不能明确自己的敌人是谁,他感觉他们就像是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狼群,时刻地盯着自己,随时可能扑上来把自己撕了,而最难受的是,自己看不见他们,却感觉得到,偏偏又无力抵抗。
到天快黑的时候,邱熙菱来叫他吃饭时,邱翔海才走出了房间,可是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虽然比往常都精美和美味,他却没有了甚么胃口,吃着肉就好像嚼着谷草一般的没有滋味。
邱熙菱放下碗筷,语重心长的说道:“真的想回家了?”
邱翔海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广场对面的群山,那个方向就是南方,正好是家乡的方向。
“既然真的想,那就回去吧,实在不行,隐藏一下,团聚一下就快点回来,你现在的心态,要是不解开这个结,调节不好的话,再修炼下去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可能害了你。
蔡文镫也端了一碗饭,坐在桌子旁,甚至还拿出了一瓶五粮液倒上了一小杯道:“想家也是正常,有亲,有义才是个正常人嘛,不过这些东西,多了会影响修行的,我不是神修,又没了家人,这点帮不上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