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穿着青衣道袍的年轻男子缓步从前方的树林中走了过来,恭敬地对邱翔海道:“巡城大人久候了,在下廊峡山护山巡守梁炳吉,奉堂主之命前来迎接大人上山。”
邱翔海不太信任地看了看这个面皮白净的道士,这人要不是穿着一身的道袍,看着有点别扭外,要是穿一身正常衣服的话,就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了,又白又秀气。
邱翔海犹豫着说道:“那个,我……我们要去哪里?”
梁炳吉一侧身,抬手指向树木葱郁的山顶道:“上面,通天阁。”
这时,钱佳和郑立凯也一人一边,从邱翔海的身体两边钻了进来,两个鬼也不比邱翔海好到哪里去,一进来就愣住了,显然谁也没有想到这后面居然能有如此巨大的庞然大物。
千叶最后钻了进来,要说还是千年老女鬼的定力好,一进来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平静地说道:“以前好像来过这里。”
包括邱翔海在内,所有人都扭头看着千叶,而梁炳吉更是好奇地多打量了一下这穿着时髦的女鬼,然后客气地道:“不知这位道友何时到过我廊峡山?”
千叶却无奈而略带失落地摇摇头道:“不记得了,感觉好模糊。”她说着再次抬头,依次将这面山坡看了一遍,又问道:“山上是不是有小溪,还有湖泊?”
梁炳吉终于柔和地笑了笑道:“福山宝地,自然有灵泉,至于湖泊,那是在后山,看来阁下真的到过我们廊峡山。”
千叶也不再废话了,挥了挥手道:“算了,都不记得了,你还是带路吧。”
于是梁炳吉在前面给邱翔海引路,钱佳和郑立凯跟在后面好奇地四处看,至于千叶,一副心事重重,眉头不展的样子跟在最后。
梁炳吉的话不多,在山林的石板路上走了老长的一节才说上一句,无非就是此处是谁的精舍,此处又有谁来过。
可惜,这些可能在西南甚至整个中国修真界都鼎鼎大名的人物们,邱翔海一个都不认识,也从来没听说过,听着梁炳吉不多的话,都觉得像是在听上学时的历史课一样:甚么甚么年,甚么甚么人,干了甚么甚么事,听完也就听完了,结果一个都没记住。
这面山坡高能有七八百米,由于山势陡峭,所以看起来就显得特别的高,加上上山的路本来就弯来绕去的,走了快一个小时,都还没见到山顶。
邱翔海现在的身体是强壮了不少,可还没到累不死的地步,这么一直往上爬,终于还是开始气喘吁吁了,尤其是梁炳吉这么一个说话一点艺术水平都没有的男人,他感觉,要不是碍着男人的面子问题,他真想一屁股坐在路边就不走了。
正在邱翔海喘着气,忍住连午饭都还没吃的饥饿,心里极度想要爆发时,走在旁边的梁炳吉终于一扭头道:“巡城大人,前面就是我们天府分堂的通天阁了,堂主大人正在阁中恭候。”
听到了这句话,邱翔海原本都快泄得没了一丝的力气终于恢复了一点,他勉强的点了点头道:“好的,让堂主等久了。”心里却在不停地骂道:“他妈的甚么东西!没事把个房子修得这么高,没电梯不说,连个公交车都没有,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再往前走了几分钟,拐过了一道弯,当视线从粗大的树木之间散开之后,山顶出现的并不是所谓的阁楼,而是一块巨大的青石板铺就的广场,这突然之间从羊肠小道的树林里蹦到这么宽大的一块广场,邱翔海根本没适应过来,楞了一下才仔细地看去。
广场很大,至少比一个足球场要大一点,而且呈现一个很规则的圆形,而广场上空荡荡的,别说甚么房子了,连一根草都看不见,尤其这里已经是山顶了,放眼看过去,透过周围的树木,远处的群山清清楚楚,看着那绵延不绝的群山,邱翔海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梁炳吉似乎习惯了,等邱翔海吸完了气才说道:“这里就是廊峡山的通天广场,这个广场已经存在很多年了,甚至都没几个记得有多远,对了,广场的对面……”他说着抬起手指朝着广场的后面一指道:“那里,就是通天阁了,堂主大人就在那里恭候邱大人的到来。”
邱翔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广场的尽头,高大的树木之间,一座塔形的木质建筑隐隐约约地耸立着,这建筑应该是年代太过久远,颜色显得很是暗淡,又被周围的大树遮挡着,要不是梁炳吉指点,还真不容易发现。
跟着梁炳吉踏上广场,照着通天阁走去,走在空荡荡的广场中,邱翔海突然感觉到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郑立凯和钱佳都变得谨慎而严肃起来,不再像小路上那样东张西望。
于是他又看看千叶,这女鬼的样子稍微好点,只是少了那种随时挂在脸上的轻蔑,她见邱翔海看过来的眼神,还是叹了一口气,用沙哑却略带**的口气说道:“这里应该隐藏着某个阵法,你看,连山腰上的鸟儿也不上来了。”
经她这么一说,邱翔海才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确实,原本在山腰到处都还能看见的各种鸟儿,居然一只也没有,甚至鸟叫的声音也听不见一声,整个广场,只回响着邱翔海和梁炳吉两人的脚步声,显得空旷而空寂,直让人心底忍不住发寒,即便是在烈日当空的正午,邱翔海也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太阳,这么扭头看过去,看见的太阳虽然还是那种火红色,却奇怪的能够用眼睛直视,还一点也不感觉刺眼。
广场很大,邱翔海走得却感觉特别的压抑,好像头顶上就顶着一片巨大的石头,直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梁炳吉不说话,邱翔海也找不到话说,三个鬼也谨慎地沉默着,大家就默默无言地一直朝着对面走去。
用了好几分钟,大家才来到广场的这一边,在大家刚刚踏出广场的青石板时,那股沉重的压抑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邱翔海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一段路,他觉得居然比上山的那条山路都可怕了,上山的路虽然长,虽然陡,毕竟还算清新,还是鸟语花香,而这空荡荡的广场,莫名的给人一种广袤无边的荒漠感,置身其中,就让人觉得好像被包裹了,包围了。
他再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广场,发现除了自己,身后的三个鬼也同样的扭头在看。
只有一边的梁炳吉正常一点地道:“通天广场神秘莫测,具体有甚么用处,我们都不知道,但这个广场不普通,那是肯定的。”
千叶将视线从广场上收回来,看着梁炳吉道:“天下好像不止这一个广场。”
梁炳吉点点头道:“是的,通天教在中国总共有八处分堂有这样的广场,分别处在八个方位,听说正好符合八卦的位置,但具体是怎样的,知道的人都不说。”他说着耸了耸肩膀道:“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就真的不知道了。”
他一说完,也不再解释,而是一转身,抬手指向前方道:“几位还是请跟在下来吧,堂主已经等了很久了。”
邱翔海他们随着梁炳吉再往前走了七八米,绕过了一排巨大的苍柏,在大树之后,便来到了刚才看见的那栋青色塔楼前。
塔楼不算太高,总共有八层,只是比周围巨大的柏树高出一点点,而且整座木制的塔楼颜色实在太暗了,已经和周围的柏树差不多的颜色。
看着这栋略显陈旧,神秘又显得庄重而幽静的塔楼,邱翔海第一时间想到了闹鬼的鬼屋,这房子要是用来拍鬼片,尤其是在晚上,都不用再布置了。
梁炳吉来到塔楼最下层的大门边停住了,侧身站在门口道:“大人和几位客人请进吧,堂主就在塔里。”
“你不去吗?”面对这么一栋古里古怪的塔楼,邱翔海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没底,尤其是梁炳吉这个活人也要走了,自己还带三个鬼上去,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周围响了起来道:“巡城大人,请进来吧,老夫有些不便,不能亲自相迎,请恕罪。”这个声音正是邱翔海在山下听见的那个,没想到说话的人居然就在塔里,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门口装了高音喇叭,不然这说话也能传得这么远么?
既然有人在里面邀请,邱翔海也不好再站在外面,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敞开的大门里面,只是里面显得有些昏暗,根本看不清,他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
塔楼从外面看并不算大,不过走进来还是挺空旷的,而整个塔楼完全是中空的,塔顶的中间开了天窗,一道不太明亮的阳光从上面散发,算是塔里唯一的照明了。
借着这一道暗淡的光线,邱翔海大概看出了塔里的布置,这整座塔其实就是一个书房,塔的内壁全都是书架,从塔底一直到塔顶,密密麻麻感觉不到甚么空隙,而在这些书架之间,一条盘旋着的楼梯从塔底开始,一直旋转着上到塔顶的天窗。
邱翔海带着三个鬼进了塔,还在他们打量四周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便从塔底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邱大人好,老夫有点微恙,不能迎接大人的光临,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邱翔海听见说话声,莫名的打了个寒战,然后顺着声音望过去,只是塔里的光线实在太暗,只能大约看出这是一个男人的身影,甚至他还披着黑色的披风,其他的就实在看不清了,邱翔海看着这个身影,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嘴上还是客气道:“堂主客气了,客气了。”
对面的男人轻轻地笑了笑,然后一抬手。
原本安安静静的塔楼突然传来了一阵阵轻微的吱吱声,在这些纷乱的吱吱声中,整面塔楼的内壁全都移动了起来,不到一个呼吸,原本密密麻麻的书本,书架突然一翻,就在邱翔海的眼皮子低下,全都消失不见了,外面茂密的树木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当然,还是有东西留下,就是那条蜿蜒着一直向上的楼梯,只是现在的楼梯已经变成了凭空漂浮着的一块块木板,依然呈现着蜿蜒的姿势一直向上。
邱翔海搞不清这是甚么戏法,只是对这些突然之间的变化很是不适应,尤其是这突然变得明亮的光线,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然后他又低下了头来,看向对面的男人。
这时,光线和在外面的树林已经没有甚么区别的,男人的面目终于清楚地显现了出来,原来他并不是穿着黑色的披风,而是一件过于宽大的纯黑色袍子,这件袍子很大,从头到脚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个脑袋还留在外面,至于这个脑袋,那是一个八九十岁样子的男人,头发花白,盘了一个发髻在头顶,胡子也是白色,还很长,甚至有点飘逸地在胸前轻微地摆动着。
至于那张脸,虽然苍老却有点眼熟,让邱翔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你是?有点眼熟!”
老头呵呵地笑了笑,他的声音爽朗而厚重,完全和他那一副苍老的面容不般配:“眼熟并不奇怪,因为我就是赵武林,赵武贞的弟弟。”
这次,不仅是邱翔海被吓傻了,郑立凯和钱佳都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千叶也好奇地皱起了眉头,盯着赵武林看了半天才说道:“你到应劫了?”
老头呵呵地继续笑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对了,我们还是到上面坐坐吧。”他说着就转身,带头走上了那条空荡荡的木板楼梯。
邱翔海看着他一步步沉稳地走上悬浮在空中的楼梯板,那看起来空荡荡的楼板承受了住了赵武林的身体,连闪都没有闪一下。
邱翔海看了看那空荡荡的楼梯板,又顺着看向了赵武林的上半身,看见这老头白发飘飘,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实在没办法和赵武贞那风华正茂的中年人样子联系起来,于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赵秉正大人的弟弟?”
赵武林转身和蔼地笑着说道:“确实有点不太像,这和本人的经历有些关系。”他见邱翔海还是站在原地,一点没有打算要走上悬梯的打算,于是继续说道:“邱大人还是上来吧,塔顶的视野还不错,老夫也在那里备了一些小菜,我们边吃边聊吧。”
这次,邱翔海终于没办法耍赖了,只好战战兢兢地抬起了脚,先在第一块板子上踩了一下,试了试力道。
别说,这看起来空空地悬浮在空气中的木板,踩上去一点浮动的感觉都没有,就和踩在平地上一样。
于是,邱翔海终于还是一步步地踏上了悬梯。
走上了悬梯,邱翔海同志再没有心情想别的事情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脚下,既怕看下面,随时担心着木板会掉下去,偏偏又不敢把视线从脚下移开,担心走着走着就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