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完了话,也不管邱翔海的反应,又挺直了腰杆,扭头对着老头说道:“际涯大人,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老头亲和地笑着点了点头道:“别老是那个样子,吓着后辈了。”
邵玉琴又扭头看了看邱翔海,然后轻轻一哼,身体在原地一转,立刻消失在了邱翔海的眼前。
车厢里又沉寂了下来,邱翔海心乱如麻,想走又不敢走,老头还坐在旁边,三个鬼也躲在后面,一声不吭。
公车依然前进着,只是经过一站又一站,偏偏没有再停下来,直到开出了城南的市区,开到了高新区,然后一转,绕过了展览馆,来到了一处相对偏僻,却特别高的大楼前。
等公车停下之后,旁边的老头才轻轻地一叹道:“我到了,你要去哪儿,跟司机说一声就是了。”
然后他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又一步一步缓缓地开始往楼下走去。
邱翔海的手心都已经出汗了,这种难受的沉默,让他心里有种发狂的冲动,可是他偏偏只能无奈地忍受着,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在这老头的面前,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等到老头下车之后,车厢后面的三个鬼终于能动了,郑立凯和钱佳立刻飘了过来,可是在接近邱翔海之后,又默默而忐忑地不敢说话,而千叶又回到了楼梯上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老头不是凡间的人。”
邱翔海回头一看,见千叶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高大的大厦,这是一座造型很漂亮的大厦,大厦的所有墙壁都是玻璃的,即使在阴云密布的时候,也照样给人一种光彩四射的感觉,而且,在邱翔海等人的眼中,这种光彩还不是单独的白色,这是一种彩虹的颜色,只是显得很淡,很柔和。
他将视线从大厦上收了回来,又看向千叶道:“那他是甚么人?”
“甚么人?”千叶冰冷的脸自嘲地笑了笑道:“和六臂上仙一样,只是他应该是来自天界罢了。”
“天界?”邱翔海和郑立凯几乎同时地重复了这个词,然后他们又忍不住相互望了望,只是邱翔海的眼睛里显出的是迷茫,而郑立凯的眼里,却是震惊,他不可置信地问千叶道:“他是仙人?那他找我们干甚么?”
千叶无奈地一叹道:“我不知道,或许,只有六臂上仙能知道这是为甚么。”
一人三鬼在二层沉默了好一会儿,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最后,邱翔海只好站了起来,走下了车。
下一层已经空荡荡的了,大门敞开着,只有一个司机还无聊地坐在前面,邱翔海对这车子已经产生了不小的恐惧,只是在笔直地冲出车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然后谨慎地小步来到了车子的前面,歪着头看了看驾驶位上的那位。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歪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一条黑色的短裤,此时正一双腿搭在方向盘上,手里捧着一本《故事会》,看得津津有味。
邱翔海不由得一愣,这些天他算是甚么怪人,甚么猛人都见过一点了,不过,不管这些人怎么样,总会穿得很得体,至少很有点个性吧,可眼前这位,随便一眼看过去,感觉和傍晚时,立交桥下吃饱了出来纳凉的小百姓没任何的区别,样子也普普通通的,怎么看怎么也和法力高深的修真高人不搭调。
邱翔海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跟下来的三个鬼。
这时候,小伙子将《故事会》合上,随意地丢在了仪表台的前面道:“巡城大人打算去哪儿啊?报个地名吧。”
邱翔海吓了一跳,真怕这又是一个古里古怪的超级怪物,听了他的话,想也不想就摇着头说道:“不用,谢谢,我自己到处转转。”
小伙子侧过身子,一脸认真而诚恳地看着他道:“真不用我送你?”
“真不用。”邱翔海说着都不敢再呆下去了,一转身就从前门跳了下去。
这时,小伙子却站了起来,热情地说道:“哎,我又不吃你,你怕个甚么啊!对了,我叫新歌,以后你要去哪儿,可得给我打招呼哦。”
邱翔海对这话有点莫名其妙,对这小伙子的名字也很是莫名其妙,信鸽?一个人能叫信鸽?不过他还是飞快地点了点头,背着挎包转身朝着院子外面走了过去。
邱翔海正心烦意乱地朝着外面走去,后面的郑立凯就跟了上来道:“原来他就是新歌。”
“你认识他?”邱翔海没想到郑立凯还会知道信鸽,忍不住就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停在一片树丛中的双层公交车,而公交车的后面,就是那座笔直耸立的大厦,这座大厦掩映在成片的树林之间,除了光滑的墙壁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特殊的标志了,即便是大门,也是空荡荡的,现在,大门边一个人都没有,可是,看着那玻璃的透明大门,里面却是朦朦胧胧的,甚么也看不清,只是让人觉得那里很幽深,很神秘。
“那个记忆里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不过只是听说,传说中,新歌可以将你送到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只要你出得起价格。”
钱佳却在一边不太满意地说道:“这是甚么话?现在还不是一样,只要有钱,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大不了坐飞机,坐火箭嘛!连月球都能去!”
郑立凯却深沉地摇了摇头道:“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地方,并不是有钱,或者用普通人的方法就能到达的,比如,昆仑仙境,蓬莱仙岛,等等,这些地方,许多都是上古时候就独立在了凡人世界之外的,虽然不算天界,却比普通的人间好得太多,普通人是永远也找不到它们的。”
昆仑,蓬莱,邱翔海的神思不由得有点飘飞了,他虽然读书不多,不过昆仑和蓬莱的大名还算是听说过的,只是原本以为这最多就是无聊的人们用来消遣的一些无聊话而已,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地方居然真的存在,而看郑立凯的样子,好像还知道更多似地。
邱翔海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给钱,你说的那些地方,他都能送你去吗?”
老鬼耸了耸肩,无奈的道:“这么说也差不多吧,只不过这个钱可就不是印着***头像的纸币了,反正,你要去的地方越困难,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邱翔海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他现在即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也没有能付得起的代价。
从院子里出来之后,他随便爬上了一辆开回城里的公交车,他现在也没甚么目的,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伸手进挎包捏捏那张支票,可又怕给捏皱了,到时候不能兑现。
一会儿又在心里想着今天遇见的其他人,想着想着,就想起了最开始遇见的那个坐着毯子乱飞的乞丐,现在突然回想起来,他才想起来那个乞丐还说过甚么,只是当时本来就没认真听,毕竟美女在侧,谁有那个心情去关心一个乞丐说甚么,即便那个乞丐是坐着毯子乱飞的,他也还是没有美女来的有吸引力。
可现在想想,那个家伙说的话好像应该有点重要的,毕竟今天来找自己的人,好像没一个是小角色,于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扭头,看着飘在身后的郑立凯道:“老郑,你还记得下雨的时候,那个坐着毯子飞的人吗?”
“他?当然还记得。”
“那你认得他吗?我不太记得清了,好像是甚么教不教的。”邱翔海不好意思地说道。
“甚么叫不叫?”钱佳在一边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道:“一个乞丐,不会是丐帮的吧?”
“哼,甚么丐帮不丐帮的,通天教的人你们也敢随便编排的吗?”站在车子后门边的千叶看样子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勉为其难地开了尊口。
邱翔海和两个跟班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去,车子现在还算宽松,后车门边就千叶一个鬼空荡荡地站着,邱翔海看了看后面的乘客,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郑立凯只好善解人意地代邱翔海问道:“那前辈知道这个通天教的事情吗?”
“呵呵!修真的不知道通天教,你这不是丢人现眼吗?具体的以后还是慢慢说吧,我只能提醒你,人家邀请了你今天下午在城西的廊峡山赴宴,现在,离下午应该不远了吧。”千叶难得的说了一长串的话,只是那种语气,加上那种特有的沙哑声音,实在让人舒服不起来。
邱翔海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天上依然是阴云密布,太阳还是不见踪影,看来下雨也只是迟早和在甚么地方的问题,从天上看不出来,他只好抬起手腕看了看,居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他心里有点犹豫,按照他的本意,他其实并不想去那个甚么廊峡山,毕竟传信的那个家伙虽然能坐着毯子飞,可卖相实在太差了点,不说和曹薇那样的美女比,就算比起信鸽那样的普通小伙子都差得太远了,想到还是去赴宴,都不知道他会端点甚么上桌子,该不会是一个破碗,里面一只被咬了一半的馒头吧?
何况,这些天的经历下来,他心中的热情已经逐渐的消磨了下去,这和他原本期待的修仙日子,完全不同,在他原先的想法里,总该先找个洞天福地,好好的修炼个十来年,然后重回人间,伸张正义,侠行天下吧。
可现在的情况看来,他还没准备好,似乎就有很多人,在围绕着他身边,不留给他时间了,而他们同时带来的,还有强大的压力,压得人,几乎踹不过气来。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换乘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的郑立凯终于开口了,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有点焦急了起来道:“邱翔海,通天教的约必须去赴,而且不能迟到的。”
“怎么了?”看着老鬼郑重的脸,邱翔海终于意思到有点不对头的,至少在面对一出手就是一千万的青花公子时,老鬼表现得就若即若离的。
“因为通天教得罪不起。”老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通天教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具体成立在甚么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清了,或许连成立它的那些上仙都已经不记得了。”
“上仙?难道又是天界的神仙?”邱翔海有点犯晕了,原本还以为天界太过遥远,基本上就和自己不相干,毕竟邱翔海同志修仙,暂时还没有要度劫飞仙当仙人的觉悟,毕竟他还没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那种自信,连修真,他都还差着一大截呢。
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仙人也没有以前认为的那么值钱了,至少自己这么点时间,就见过两个了,一个刘毕,一个戴鸭舌帽的老头,还有一个叫邵玉琴的古装美女,不知道她是不是了。
而现在又蹦出来一个通天教,又是仙人来了,这不说斗地主,打麻将都能凑一桌了。
郑立凯郑重地点点头道:“是的,传说成立通天教的,确实是从天界下来的仙人,他们的教名为:通天,教义也是一样,整个教派最大的目的,就是努力打开一条凡间通往天界的通道,不但是从人间去到天界,还能从天界返回到人间。”
“返回人间?”邱翔海紧紧地皱着眉头,关于天界的事情,他原本听都没听说过,现在听说了,也最多当着传说来听的,至于再具体的,他是实在想不明白了。
郑立凯知道的好像也就是这些了,他憋了一下,没再挤出点信息来,只好转口说道:“算了,通天教的其他事情以后再细说吧,反正他们是一个很强大的帮派,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们,还是快点去城西吧。”
邱翔海同志无奈地一叹,终于还是站了起来,等公车停下时,跳下了站台,他在站台上随便地看了看,这里是一处简易的站台,只有几根站牌,连一个避雨的棚子都没有,更别说广告灯箱了。
邱翔海也没在意,反正他要去的是城西,而且需要快一点,人家既然说的是下午,那就连午饭也去那里一块吃了算了,还能省下不少钱,于是,他无聊地斜靠在站牌上,看着街上的车子,等着下一辆空的计程车过来。
只是,在几辆带着客人的计程车过去之后,邱翔海还没等来车子时,一个赤着脚,头发凌乱,裙子甚至都被撕扯开了半边的女子,就从他身后的小巷里冲了出来,她一边慌不择路地冲向邱翔海同志,一边尖声地叫着:“救命啊!”
邱翔海正靠在站牌上张望,被这女人突然的尖叫吓得不轻,他飞快地扭头一看,从郑立凯和钱佳两个鬼的中间望过去,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像一个疯了的厉鬼一样,笔直地就朝着邱翔海同志冲了过来。
邱翔海吓得不轻,他鬼是见多了,不过正在发飙,发癫的鬼还真没见过,他浑身一激灵,右手不自觉地一把握住了站牌的钢管,然后左脚抬起来一踢,刚好踢在了站牌的根部,于是,一根手掌才刚好握住的站牌钢管,就在撕拉一声难听的金属拉扯声中,被踢断了,而整块公车站牌就被邱翔海不自觉地握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