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的字跟姜离的行楷有些相像,但也只是相像。
看得出来,老头子是想写出结构上的舒朗宽阔,写是写出来了,可却没展现出那股磅礴大气,反倒显得有股丰腴之风。
“爸,你这字差点意思,落笔不够大气,结构上衔接的有些僵硬,写得太肥重了。”
林学民瞅了瞅他,又瞧瞧纸上的字,蘸了蘸墨,又重新写了个游字,“像这样?”
林洛摇头,“不对不对,你这更肥了,再说你为什么要写游字,这个字本来就结构偏肥,你把握不住,你写个简单的。”
林学民抬头瞅瞅天花板,回忆着又写了个戏字,“这样呢?”
“还是不行,你这戏的那个勾的笔锋有些尖利,锋锐之势太足了,这个字讲究的是要有锋锐,但要藏着锋锐,不能把锋芒露出来。这是在写戏,不是让你写戈。”
有锋锐,还要藏着锋锐,不能把锋芒露出来?
林学民皱着眉不知怎么落笔,索性把毛笔往前一递,“来来来,你别光说,笔给你,你来写,我看你怎么写。”
“我写就我写。”
林洛半点不客气,接过毛笔,“爸,你往旁边点,给我挪个地。”
老头子默默的让开地方,准备看他怎么表演,小嘴叭叭的,说得一套又一套的,但也就嘴上的功夫,他什么水平,自己还能不知道?
右手握着毛笔,林洛伸出左手习惯性的去提袖子,提了个空,但不提又觉得不舒服,只好隔空捏着,悬着手腕,在宣纸上找了个空地,半点不带思考,提笔就开写。
十数年伴架左右,皇上的行楷,他再熟悉不过,怎么提笔,怎么顿笔,如何行墨,都是了然于胸。
行笔间,游戏规则四个字便落在纸上。
写完停笔,林洛低头看了看这四个字,颇为满意,“爸,看到没有,你得这么写,像你那样写是不行的,行笔运笔都不对,还得多练。”
林学民没搭理他,短短的四个字让他大受震撼,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半晌,又抬起头看林洛,“这是你写的?”
“不是我写的,还能是鬼写的?”
说不定真是鬼写的。
林学民心里想着,感觉这个儿子像是被鬼附身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
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又看,“木牌子那上面的字也是......不,不是你,你这字差了些神韵,没有那股子气势。”
林洛暂时没搭这腔,仅凭这一手书法,他敢说和姜离的字至少有九成相像。
但气势...人家是皇上,提笔乃是天下,落笔便是江山,字里行间自然带着一股子气势。
这个说法可能比较扯,不扯的也有,科学点来说,就是姜离是女的,腕力先天不足,她的书法又很是磅礴大气,书写时,会用出比较大的力道,所谓骨弱筋柔而握固。
这用得力道一大,书法的筋骨就更为明朗,落在纸上自然就有了气势。
而他作为男的,可以模仿出结构运笔,却无法掌握那个握笔运笔的力道。
“爸,你别琢磨气势,这个东西琢磨一辈子你也写不出来,你就照着我这个练,练成我这样你就能出师了。”
“.....”
林学民眉头跳了跳,练字的心情忽然没了一半,让他这个当爹照着儿子的书法练,且不说光不光彩,就光说谁家练字,练游戏规则这几个字。
练出来了,都不好意思往墙上挂。
“你再写个别的,我瞧瞧。”
“行啊,那就给你写个天道酬勤。”
林洛也不含糊,又提笔写下天道酬勤四个大字,林学民在旁边仔细的观摩,这四个字可以练,能往墙上挂。
等林洛写完,他盯着看了一阵,抬手推了推眼镜,“你真是我儿子?”
“那要不咱们去做个亲子鉴定?”
“......”
林学民没理这茬,瞧瞧纸上的游戏规则,又瞅瞅天道酬勤,短短一个多月不见,这小子的书法水平突飞猛进,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自愧不如。
以前还没这样,这是拜了个书法大家当老师,然后对方不仅功力深厚,还善于教导学生?
不对,就算人家再会教学生,可这小子有那天赋么?
即便再有天赋,也不可能一个多月就到这程度,想写成这样,至少得苦练三五年。
越想越觉得不合常理,林学民只能压下这份疑惑,选择直接问:“你在那边认了个书法老师?那木牌子上的字是你老师帮忙写的?”
林洛想了想,实话实说,“没认什么老师,写那字的人你见过,就跟我一块合租的那个女孩儿,嗯,我女朋友。”
“......”
“......”
气氛突然安静。
林洛见老头子迟迟不发一言,反而皱着眉瞧他,不禁问道:“怎么,爸你不信?”
“瓜皮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呵...”
林学民冷笑,要是一个小姑娘就能有这功力,书协的那帮人都别活了,全都买根麻绳上吊去吧,死了还落一干净。
随后,他又想起林洛最后的那句我女朋友,略过这个关于书法的话题,“那个女娃子真是你女朋友?”
“是。”
林学民接着问:“真是?”
林洛接着点头:“嗯。”
“那你刚开始给我装什么呢?还跟我说是合租室友?”
林洛低眉顺眼,“我那不是脸皮薄,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么?”
这幅扭捏的样子,让林学民一阵恶寒,他皱着眉问:“你们两人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们就准备这么一直同居着?”
“不是同居,是合租。”林洛纠正,“我那两间卧室,她睡她屋,我睡我屋,我俩各睡各的。”
话落,他又补充一句,“毕竟我俩才刚开始处对象。”
林学民想了想也是,这小子才搬出去多久,两人能处多久,又能认识多久?
就算处对象,进展也不可能这么快。
“现在是刚开始处对象,再往后呢,保不齐你哪天半夜就钻人家屋里去了。”
林洛想都没想便摆手,“不可能。”
现在都九月份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谁大半夜的往个大冰坨子的屋里钻,嫌不够冷?
再者说,两人那所谓的处对象是假的,就算真找对象,也决不能找皇上那样的,跟个面瘫一样,他至少得找个有表情的。
“呵...”
林学民又开始冷笑,笑容里带着嘲讽,“孤男寡女的,又整天在一块住着,现在你是不钻,等过个俩月三月的,你不往人屋子钻才怪。”
“反正我肯定不会钻,你别看我们现在处着对象,还在一块住着,但保不齐哪天就....”
林洛刚准备给老头子打个预防针,先埋颗雷,说一声保不齐哪天就分了,但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往哪钻?跟谁处着对象?诶,洛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