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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拿来食水,又带来几个男女宫人,最年青的也花白头发,他们殷切的问着晋王殿下起居可好,听说他娶到奚家女,有奚大将军可以依靠,都为他高兴,又说晋王殿下托洪太宰送来的银钱收到,山高路远,让殿下以后不要再破费。

按洪太宰的安排,郭喻人等将在这里住到刺杀风声过去。

承平伯夫人走出宫门,再也克制不住左右寻找的眼神,她在当今面前听到回话,郭家舅爷现在京里,并且刺杀鲁王世子,伯夫人一直低着头不是她在任何时候都守礼仪,是她若抬起面容,将是满面的惊诧,还有忍了又忍的眼泪。

晋王殿下实在太好。

而王妃殿下......正式成为伯夫人心头黑暗,哪怕她收到大批的赏赐,有人也许认为她还挺受宫里看重,其实呢,这大批的赏赐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岂非坐实宫里也在怀疑她,并且认定她是晋王的情人。

官德妃的原话,伯夫人也听得见,她当时就在呢,德妃娘娘说:“太简薄会伤晋王之心”。

有人也许看到承平伯夫人可以结交庆王妃和官德妃,也许可以在当今面前一弄唇舌,从外省命妇和京里、宫里贵人的地理位置来看,最多也就是以后长流水般送些礼物,现在就想洗清自己不容易办到。

而当今也好、嘴里说话在意晋王的官德妃也好、庆王妃也好,她们愿不愿意为伯夫人洗白,又是另一回事情。

老妾慌慌张张出马车过来,刺杀的宫门不是这一个,她刚刚听到,恰好主母出来,这倒省她一部分的担心,不过主母进宫是好是不好的担心还在。

“我的天呐,您总算出来了。”

秦氏先检查承平伯夫人没有损伤,太监提醒她们:“夫人,请接赏赐。”

熠熠闪光的各种东西让伯夫人面色又落一层血色,秦氏忙个不停的让接过,又塞银票,太监们露出笑脸,认为秦氏是伯府的长辈,陪着伯夫人走道进京,说着谢过老夫人,放下东西走人。

马车回驿站的路上,秦氏握紧伯夫人的手不住摩娑:“怎么了,你快说啊,这脸色儿,吓人呐,茶香你说,夫人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儿,不是有大把的赏赐.......”

茶香和茶花的脸色也同样的白,再多的赏赐也照不亮气色,面对老妾询问,丫头们本能浮出一句话在脑海,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的,脸色儿能好看吗?

秦氏接着催促,茶香就要说时,马车猛的一顿停下来,金忠义在车外扬声:“这位大人,这是我家伯爵府的马车,车里是女眷,请问您拦车为什么?”

秦氏的脸色儿唰的一下子,变成和伯夫人一模一样,茶香茶花紧紧抱住伯夫人,低声道:“要死在一块儿。”

在宫里遇到什么还用问吗?秦氏浑身哆嗦起来,像坠入冰雪之中。

好在车外及时回话,男人嗓音听着温和:“请问这是南兴来的承平伯夫人马车吗?我家太子殿下有请,请夫人不要害怕,太子殿下关心晋王殿下,许久不见,所以想问问晋王殿下的近况。”

秦氏感觉好些,丫头也想不到许多,承平伯夫人热血上涌,她耻辱的咬住嘴唇,已能想像出与太子见面的场景。

事实与伯夫人想的毫无出入,承平伯夫人低头进去,很不愿意给别人看她的容颜,可是太子和气的让她平身,又请夫人抬起头来,然后,太子殿下眼神和温恭伯府的熊强只有一点点的差别。

熊强是惊艳而想占有,太子梁潮是惊艳而相信了绯闻,他深信不疑梁仁与伯夫人的谣言,这女子太年青,春花秋实里守寡实在困难,而梁仁又有一个喜爱寡妇的名声,这个女子又实在是个尤物。

晋王皇弟好眼光。

这是梁潮的想法,在见到伯夫人的那一刻,他甚至原谅梁仁没相中他的妻妹,有这样的尤物在身边,太子妃的族妹只能站到角落里。

梁潮在亲事上拉拢梁仁时,尤桐花还在和丁氏斗智斗勇,可梁潮相信的是全部传言,京里的闲话说尤桐花早先是梁仁相中,承平伯为奉承殿下,而娶这民间女子为妻,方便殿下和她往来,承平伯脑袋上有无数的绿帽子。

梁潮好言安慰承平伯夫人一番,只字不提郭喻人,笑话!他现在派快马去责问南兴,只要没在京里逮住郭喻人,南兴将站出一万、十万的人指证郭喻人在这个冬天没离开南兴一步。

而梁潮为什么要逮郭喻人等?他重创的是鲁王世子,那名为人质进京,其实拿着大把的金银珠宝在京里王侯府第上窜下跳的讨厌人。

梁潮收到消息时挺开心,对于“宫门行凶”这种猜忌的事情也随即原谅。

本着向晋王梁仁示好,梁潮也赏赐伯夫人一批东西,在当今退位前的这段日子,梁潮从没有过的孝敬,紧跟他的父皇,已收到宫里赏赐丰厚的消息,梁潮也大手笔的破费小财。

对他来说,虽然这赏赐超过往年对命妇的规格,却还是小财。

承平伯夫人辞出来的时候绝望还是在冰点上,她被笼罩在无形的名声里,挣不脱也解不开。

秦氏无法体谅她的心情,见到赏赐还是很多,她出个主意:“看上去皇上是个明理的,太子殿下也是,夫人回去休息休息,有什么话转天再来解释。”

秦氏以为是唐氏的搬弄,让冯慧妃娘娘产生误会。

伯夫人缓慢摇晃她沉重的脑袋,没什么可解释的,她没有好口才,也不是章乐瑜先生,敢在金殿上骂,她也刚骂过冯慧妃,她也解释不清这事情。

她不知道有句话叫“先入为主”,看过她的容貌,当今和太子直接下个结论。

也不知道有句话叫“众口铄金”,当今和太子的认定等于悠悠众口,不是伯夫人能扳回来,而最重要的一点,当今和太子对于她是不是晋王的情人并不在意,如果已成事实,当今和太子向梁仁示好,如果还不是事实,当今和太子认为“喜爱寡妇”的梁仁也离下手不远,当今和太子向梁仁示好在前也没什么。

一个美貌的命妇,受到治理人的喜欢,当父亲和当哥哥的乐呵呵:“很好很好,我们不看伦理,我们没意见,你高兴就好。”

如果治理人说这是假的,当父亲的当哥哥的乐呵呵:“你那里来的人我们对她很好,你高兴就好。”

这是事件的本质,在当今和太子看来。

他们和晋王梁仁、承平伯夫人看的不可能一样。

梁仁恼怒于损伤承平伯府的名声,他能做的是不许南兴传谣言,他本人躲着承平伯夫人,他避嫌。

承平伯夫人呢?

这名声真还是假,在经过晋王妃贴身奶娘的攻击之后,算是贴她身上了。

她该怎么洗白,才能洗去晋王妃的疑心?

她和晋王殿下几乎不见面,撤孝祭祀,新年祭祀,这些对承平伯来说的大日子,晋王殿下也不是每回都到,也仅在下圣旨后,她和殿下见到一面,殿下让她不要进京,伯夫人坚持要去,仅次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氏那种种的攻击是从哪里而来,又是谁给她的胆量在宫里胡扯?

伯夫人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全南兴谁不知道黄州大将军奚家的厉害,奚家像是那穿云裂石的异相,天下无人能比。

这事情得到奚王妃的助长,也即是得到奚家的助长。

承平伯夫人向秦氏长叹一声:“不解释也罢。”她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她们回到皇家驿站,大年初一的这天,京城全面戒严,太子梁潮不想捉拿郭喻人,与防范不相干。

......

明月街上的温恭伯府,新年的大红色气派里,家人们把大门推紧闭合,携带兵器的护院分散到伯府的各处,惴惴不安里像等待沙场争战。

客人们刚刚送走,府第陷入死寂,熊劲搏在滴水檐下听着自己呼吸声,神情紧张的一触即发。

脚步声“哗哗”的擦动地面,熊劲搏喃喃道:“来了。”

梁谋被刺时大喊一声“郭喻人”,不知是他确实看到郭喻人,还是知道郭喻人在远程攻击上精深,鲁世子喊的字正腔圆。

郭喻人也曾是京城谈论里的风云人物。

老洪王落马,南兴逃走一批子弟,鲁王府频频上谏,请求通缉这批子弟,宁王府不服,要争这批子弟,在老洪王事情上已难再插手,宁王殿下一天八趟的加急快马送奏章进京,请求让这批子弟到自己麾下戴罪立功。

郭喻人在这批子弟名单上位列第一。

梁仁在南兴稍有起色,就送进京城大批珠宝,打点直到郭喻人等脱罪,郭喻人等重回温恭伯的视线,京里上上下下哗声一片,原来这批让鲁王府睡不安吃不香的子弟们已属晋王府。

梁仁在那一年里并没有引起过多的重视,很多人猜测故土难离,郭喻人等有多优秀,是京里那年的谈资。

熊劲搏的为人,明明到告老的年纪,死守官职上不肯离开,他的性情严苛包括对待自己,病倒在差使上好几回,这性格造就他抓得住重要的东西,并且牢记在心。

接纳梁谋以后,熊劲搏旁敲侧击问到郭喻人:“那年加上宁王府,你们三家争的郭家小将军,在南兴可有出色事迹?”熊劲搏有时往兵部里,他没听到过。

鲁王生两个儿子都随他,没有一个是弱者,梁谋适时的诉苦:“唉,别提了,郭喻人这些兔崽子们不显山不显水,想拿他们的错难,可是南兴的军营有他们参与,越来越强干。”

“那你要小心啊,这要是报仇会见血。”熊劲搏也适时的有所关怀,尽一尽新朋友的情谊。

郭喻人还是要在温恭伯这里有名号,熊劲搏知道南兴看似一片银子响,其实隐藏着精兵强将,毛太宰夫人送亲戚家姑娘去南兴,就出自于熊劲搏对晋王的看好,晋王是盘子好菜,人人都想挟上一筷。

章乐瑜一下子出名,熊劲搏对南兴的强更有认识,奈何去年大骂金殿的时候,温恭伯和晋王府已撕破脸面,收鲁王府几十万两,不会还,也还不回去,熊劲搏转而防备梁仁,两下里结怨深了,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郭喻人这三个字从梁谋嘴里喊出来,熊劲搏同时还要想想梁谋站的地方,那里是宫门,晋王梁仁疯了,敢在这种地方行刺鲁王世子,想来他在京里别处大开杀戒也行得通。

送走客人。

大门紧闭。

女眷回房。

二门紧闭。

熊劲搏等着最早的响动出来,还真的是脚步声,而不是弓弦声暗器声,熊劲搏攥紧袖子转动面庞看向发出动静的地方,那里是一条角门过来的小路径,隐藏在树丛里,平时行走让客人有豁然开朗直达客厅的喜悦。

乌油油的头发和宝石簪子、珍珠流苏先出现在眼帘,毛太宰夫人和一个婆子急步匆匆的过来,温恭伯和周围的护院松口气,原来是自家的姑奶奶和南兴晋王妃的奶娘唐氏。

承平伯夫人这会儿正和秦氏推敲唐氏是怎么进的宫,她们正你一言我一句的谴责奚家在唐氏进宫上出力,奚重固要是知道,会喊一声冤枉。

唐氏进京城后,先登的毛家门,慷慨陈情承平伯夫人种种羞耻之处,毛太宰夫人就把她带到娘家见父亲温恭伯,由熊劲搏决定送往慧妃娘娘那里,冯慧妃一直发愁晋王压着庆王走,得到晋王妃的奶娘如获至宝。

不等温恭伯问话,毛太宰夫人回道:“父亲,宫里也出事了。”

有一个“也”字,熊劲搏没有把宫门行刺联想在一起,眉头锁的铁锤也砸不开模样,露出询问眼神。

“慧妃娘娘过于争切,她没有问出承平伯夫人和晋王私情证据,也没有按说好的等到刑部官员介入,直接就动私刑,官德妃救下承平伯夫人带往皇上面前,皇上赏赐承平伯夫人后,命慧妃半年禁足,又罚俸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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