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梦话般的呓语声响起。
而就在几人震惊间，甘地已经再一次欺身而上。
不过这一回，他的目标不是面前白三，而是被轰飞出去砸进路边商店里，正在一片碎石瓦砾里挣扎起身的红小蝶。
“不好！”
白三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便伸手阻拦，但以他的速度，只能和甘地的袈裟擦肩而过。
他错估了一件事。
脊椎怪。
不是只会啃食血肉的无脑怪物。
眼前的甘地，拥有堪比生前的战斗本能和技巧，甚至还能发动生前主人的能力...
最重要是，这东西还继承了主人的「记忆」。
记忆。
意味着过往经历，意味着性格和习惯。
所以眼前的甘地，这个一向将女人视为低等种族的暴君，绝不能容忍在由男人主宰的战场上，存在任何一个「女人」。
更何况，这个看似软弱无力的女人，竟然还半路跳出来抵挡住了他的一次攻击。
所以在这一瞬间，甘地临时变卦，将攻击目标从白三转变成了红小蝶。
“女人...该死...”
浓烈的杀意喷涌而出。
鎏金袈裟在空中拖出一道金红色残影，绕过白三袭向红小蝶。
太快了。
这一次，甘地显然动了真格。
在这种速度下，零点无法调整枪口二次瞄准，就连白三也只能用视线余光勉强跟上。
「沉默注视」的削弱效果还在。
但在动了杀心的甘地面前，这点削弱根本不足以救下红小蝶。
“小蝶！！”
惊呼声响起。
强烈的死亡预感迅速逼近，还没站起身来的红小蝶，只感觉脊背一凉。
而下一秒，预想中威力无穷的拳头却没落到她身上。
不知何时，一团巨大的软绵绵的人肉气球，挡在了她和敌人之间。
噗~
拳头砸在那人肉气球上，力道被卸去大半。
尽管如此，那人肉气球还是被轰的倒飞出去，在空中吐出一片带着呕吐物的污浊空气，并迅速缩小变回人型。
“莫，莫叔？！”
在红小蝶错愕的注视下，莫相国在地上狼狈的翻滚两圈，捂着肚子爬了起来。
天旋地转，内脏一阵翻涌。
低头一看，他发现自己发福的肚皮上，多出来一个脸盆大的凹陷，正传来阵阵绞痛。
“妈的...”
“幸好这阿三用的是拳头，不是手指...”
莫相国吐掉嘴里带着鲜血的污秽，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
此时的他打着赤脚，身上是破破烂烂的睡衣，全身上下布满血痕，看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很明显，他今天晚上也不好过。
“陆云飞，还他妈愣着干什么！”
来不及解释来龙去脉了，莫相国朝着某个方向一声高喊。
下一秒，战场上又多出一人份的鬼气。
A级，操作系。
那是昌江市安全局局长，陆云飞的鬼气。
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周围坠楼者们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翻江倒海的涌动起来，如同尸山血海般，一股脑泼向了路中间的甘地。
白三认得，这是陆云飞操纵「血肉」的能力。
“有效果？！”
惊喜从几人脸上闪过。
一时间，甘地似乎被这些污秽形成的血墙团团围住，没有立马追击出来。
“走！”
不用莫相国提醒几人也明白，这一招只是拖延而已。
“分头走，电视塔集合！”
白三一声令下，拔腿就跑。
敌人只有一个。
就算马上挣脱，不管追谁，他们都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而他没跑出去两步，却看见昏暗夜空忽然被照得透亮，一道火焰般的炫光从天而降，照射在那些困住甘地的血墙上。
下一秒，血液蒸腾，残肢融化。
血墙被瞬间瓦解。
在腥臭的红色蒸汽中，一个拥有三只眼睛的咖喱男人轻巧落地，堵在了几人还未分散的逃跑路线上。
「天眼伊玛」。
刚才那道融化一切的炫光，正是来自其双目正中的第三只竖瞳。
不。
几人很快发现，不光是这阻断后路的「天眼伊玛」。
在某一处楼顶，也跟着冒出来一股难以忽视的强大气息...
只有身在楼顶视力超群的零点能看见，那是一个身材枯瘦，满脸沟壑的阴仄老头。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看不到一丝生气。
同样也是咖喱人。
“我们被包围了...”
白三表情凝重的停下脚步。
前有狼后有虎。
在甘地和伊玛的夹击下，他们被困死在街道上，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不确定先前离开的霸王，是否已经带着那一车人走远...
但不能再拖了。
他自己也就算了，但现在绑在一条绳子上的，是整整六个人的性命。
“先撤退去禁区！”
说完，白三便撕开了手里传送券。
而下一秒，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传送券失效了。
本该从天而降的流光没有出现，反而是脚底传来一股强大的拖拽感。
湿滑黏腻，他感觉好像一脚踩进了沼泽里。
从周围几个队友同样错愕的表情，白三很快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意外事故。
不是传送券失效，而是他们被某种力量困住了。
是鬼蜮？
还是别的什么？
白三没有时间思考了，因为敌人正狞笑着步步逼近。
正面，是拥有天眼的伊玛，背后，是身穿鎏金袈裟的甘地。
远一些的楼顶，还藏着一个俯瞰全场的枯瘦老头。
这三只脊椎怪，和白三今晚见到的所有脊椎怪都不一样。
不光拥有十二卫水平的实力，还会执行简单的战术...
最怪异的是，甚至都不是龙国人。
“没路走了啊...”
白三环顾四周。
除了步步逼近的敌人，就只剩下不断落下的人，以及满地的断肢残骸。
等他被迫和几个队友背靠背撞到一起后，莫相国急促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
“老白，咱们今天算是完犊子了...”
重伤的莫相国，声音破的像是个二手风琴，刚才硬抗甘地的一击，让他的血条瞬间见底。
“别这么消极...”
沉默片刻后，白三释怀的笑了。
“救了这么多人，我今天也不算白死。”
用眼过度带来的血泪，涌出游泳镜，顺着白三的眼角流下。
断断续续沉默甘地半分钟，已经是他的极限。
今天过后，他大概率会瞎。
但事已至此，也无所谓了。
命都搭上了，不差这一双眼睛。
说起来白三忽然发觉，在今天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惊悚精英」，有一天会因为拯救普通人而死。
不过...
这种结局，他并不抗拒。
战场的士兵，临死前会杀敌垫背，他这一次救了几十上百个人，也不算亏本。
只是...
只是可惜了红小蝶，年纪轻轻天赋异禀，未来本该有一番大作为，说不定还有机会当上十二卫...
“白大哥，和你一起这几年，我很开心，我不后悔。”
背后传来的，是红小蝶虚弱却坚定的声音。
白三拍拍对方瘦削的肩膀，以微笑作为回应。
而后，他好像又忽然想到什么，颤抖着举起折断的手臂，在破烂西装口袋里摸索两下，掏出了一根只剩半截的香烟。
戒烟十年，死到临头总该抽上一根。
而当他把烟喂到嘴边后，才表情僵硬的发现...
自己没带火。
“操...”
白三暗骂一句。
没烟抽的他干脆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的体面。
一，二，三，四，五...
就在他心中默数，等了漫长的几秒钟后，却没能等来体面的牺牲。
本来已经走到跟前的敌人，早就该出手了才对。
“嗯？”
当白三不悦的睁开眼后才发现，一前一后两只凶神恶煞的脊椎怪，此时正脑门着地的趴在地上，一脸虔诚的朝着某个方向不断朝拜。
不，不止是脊椎怪。
白三泛红的余光里，发现不远处，就连那些挥舞着武器互相残杀的市民，现在也安静下来默默朝拜。
“这是什么...”
死里逃生，白三心里却泛起一股更加不祥的预感。
他咽一口唾沫，颤抖着转头望去。
在人民公园方向，他看到了一棵极端粗壮的巨树。
或者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塔。
那树长得极其怪异。
无数惨白手臂拼凑成肥硕躯干，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到其正扭曲蠕动着，朝更高处不断攀升。
往上看，在数百米高处...
和昌江电视塔齐平的位置，白三看到了脊椎怪们虔诚跪拜的对象。
那是一颗长在树身上的脑袋。
准确的说，是一颗圆滚滚的佛陀脑袋。
乍一看，慈眉善目，憨态可掬。
仔细看，却让人心底窜起一股刺骨的凉意。
因为这佛陀脸上的五官，竟然全都是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