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时候,欧阳少冥给严清歌透露过一个消息,皇后长年累月用着一种帮忙提神的香,对身体很不好,算算时候,若欧阳少冥说的不假,现如今离皇后大去之日已经不远了。
柔福长公主眼神恍惚了一下,含糊其辞:“皇后娘娘还是老样子,我没见到她,只听她传旨,叫我去见见茜宁。”
严清歌一听到这个,心里就咯噔一声。
“才中午,水太妃就来茜宁处要人,我想着皇后叫我来,必定有她的安排,便跟着过去,原来水太妃安排了茜宁和水穆见面。若不是我拦着……”剩下的话,柔福长公主不用说,严清歌就知道到底是什么。
上午水穆才和凌霄和离,中午就进宫见茜宁公主。严清歌不由得在心底里质问:水穆啊水穆,你那胸膛里到底有没有长心?
凌霄撕心裂肺的哭声,犹在她耳畔回荡,现在那些哭声,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这件事严清歌不知道该不该和凌霄说,最终,她还是拿了主意,瞒着凌霄比较好。
不管凌霄是不是还挂念水穆,以后他们两个,都是陌路人了,何必再让不相干的人叫凌霄觉得难过呢。
这件事儿,也让严清歌看出来,皇后是不想让水穆娶茜宁的。而叫柔福长公主进宫去管这件事,是不是证明着,皇后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唯有在宫外求助自己的小姑子?
后一种可能,让严清歌的心中沉了沉。
虽说皇后在后宫中的地位一直都比较弱,但也不至于弱到连能拦下水太妃跟茜宁的人都没有。
这说明了两件事,一是水太妃和水穆的态度非常坚决。而是可能太子也在这件事里推波助澜。
不管怎么来讲,这都不算好消息。
严清歌犹记得,祭天那日,是她见茜宁的最后一面。茜宁个子矮矮的,那天穿着隆重的荷花粉宫装,逃命的时候仓皇掉了一只鞋子,却一直没有吭声,圆圆的可爱小脸上,全是坚韧。
她的年纪几乎是水穆的一半儿,还是个孩子,水穆和水太妃也真是下的了手。
柔福长公主也在发愁这件事。
但和严清歌发愁的不同,她完全不想管茜宁的事情。茜宁论辈分,是她的侄女。
姑姑管侄女,在普通人家,天经地义。可天家不同,她费尽心机,才找到自己的良人,从那个地方逃脱出来,是绝对不想回身再沾惹那里面的事情的。
何况,卫樵前些日子的出现,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她明明已经放出丹鹤做诱饵,可是事情还是超出她的控制,虽然她一狠心,将卫樵这个意外当机立断了解,但却不知道对整个计划会有多大影响。
这时候她根本没有心力再去管茜宁嫁给谁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
严清歌也不敢多问,明显上次参加柔慧公主举办的下元节游河后,柔福长公主多了不少心事,眉头总是无意识的皱着。
听家里几个下人们学嘴,最近柔福长公主和炎王爷的院子里气氛肃静的很,谁都不敢做错事儿,生怕惹得两个主子不开心。
严清歌猜测,柔福长公主从卫樵那儿必然得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才成了这样。
可是,柔福长公主不告诉她,她也不能自己问,只好装傻。
姑嫂两个相对无言。
过了几日,天气放晴,万里无云,也没有风,严清歌叫人将阿满的摇篮抬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现在是冬天了,多晒晒太阳,对小婴儿有好处。
严清歌宠溺阿满,不亲近炎婉儿的事情,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和仆妇们竟然都非常轻易就接受了。
即便是换了她们,做的也和严清歌差不多,有了儿子,谁还会那么尽心尽力的宠着丫头片子。先前阿满没出生的时候对炎婉儿太好了,她们都有些看不下去,现在的状态才对嘛!
严清歌对此从来不置可否。
她不会像那些妇人们一样,重男轻女,只要是自己的孩子,都会一样看待。或者哪怕是她看着可怜,捡来的、收养的孩子们,她都不会冷落他们,偏生炎婉儿不是。
服侍炎婉儿的四个奶娘眼热的在屋里看着阿满身边围着笑笑闹闹的一群丫头,不敢出来打搅严清歌的雅兴。
她们刚被找来伺候炎婉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以后要变成人上人了呢,可是得意了很久很久。
别人家顶多给孩子找两个奶娘,可是炎婉儿身边伺候的人,有三十四个,还不提院子里洒扫的粗使人呢。后来严清歌夫妇更是将炎婉儿当成眼珠子,天天都要在跟前看着,没想到小少爷一出生,炎婉儿就成了没人要的可怜东西了。
抱着已经一岁两个月,可是连站都没学会的炎婉儿,几个奶娘快要愁死了。
这个小东西身体虚的不得了,她们照料的够精心了,还是动不动来一场莫名其妙的病,她们从来没见过十四个月的孩子,只会爬,不能站不能走的,她的骨头到底该有多软啊。
两个奶娘看着炎婉儿在大床上咿咿呀呀的爬来爬去,其中一个忽然小声道:“要是婉儿小姐会说话就好了。我听人说,前面灵儿小姐十个月的时候就能叫娘和爹了。”
另一个奶娘忍不住有些心酸,炎婉儿不但身体不好,还是个笨的,她们不管怎么教,到现在都不会唤娘和爹,甚至连相似的声调都不会。
仔细的看着炎婉儿长了稀稀疏疏头发,能清楚看见头皮的大脑袋,两个奶娘心里都在发愁,这样一个长得不不好看,不像爹也不像娘,还身体不好,又笨又不机灵的孩子,小时候不讨喜,长大了,估计命运也会堪忧啊。
她们当了炎婉儿的奶娘,基本等于一辈子都和炎婉儿绑在一起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外面陪着阿满晒太阳的严清歌,完全不知道屋里旁人的想法,她也很久没晒过太阳了。被太阳一晒,心里的那些焦虑也好,烦恼也好,好像都变得轻飘飘的,整个人从头到尾温暖起来。
就在她被晒得昏昏欲睡时,院子口蹦蹦跳跳的走过个丫鬟,道:“娘娘,凌柱国府上送信来了。”
严清歌知道信必定是凌霄写的。
她打开一看,刚开始凌霄写的还好,是她最近的衣食住行,过了没两行,就变成了通篇的抱怨。
自打和离后,她母亲就经常带着她到别人家做客,每每做客的时候,还会偶遇那家的某位男子。尽管她母亲嘴上不说,可是她明白,那根本就是她母亲在给她牵桥拉线,想让她快点再次嫁出去。
经过了水穆的事情,凌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根本提不起兴趣再嫁。曾经相知相许的人,都那样对她,换个仓促间被家里牵线牵成的,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严清歌看着她满篇的抱怨,不由得在心头微微发笑。最起码现在凌霄会抱怨了,而不是一味的把所有的事儿全都闷在心里,那才是最不好的。
而且严清歌猜着,凌家人应该也是看到凌霄在家里过得非常苦闷,所以才一心想让她走出之前的婚姻,步入新生活,才这么热切的,并不是真的迫不及待要把她嫁出去。
给凌霄回了一封信,严清歌给她支招,若是不想和母亲一起出去被相亲,就自己多出门走动,家里人看到她愿意出去,而不是闷在家里伤春悲秋,估计就不会那么做了。
第二日早上,严清歌便接到了凌霄的回信,她心里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活泼的多了,凌霄说,严清歌的办法挺管用的,她母亲听说了她愿意出门走动,问了日子,将本来定好要去某家相亲的日程给取消了。
严清歌不由得为凌霄高兴,离开水穆,她还有家人可以依靠,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嫁给水穆以后,凌霄为了水穆的前程,曾经四处交游各家夫人,但是那些人和她都不是真心的,凌霄去拜访的人家并不多。
她才出去了三五次,便轮到了准备最后来的炎王府别庄。
两人早定好见面的日子,正是腊月初九。
昨日腊八节才过,空气里依稀还能闻到昨日熬腊八粥的甜香味道。
凌霄一进门,严清歌就握住了她手,细细打量。
先前闹和离的时候,凌霄脸上一直少见笑容,人也瘦了很多。
这段时间她养胖了些,乌黑的头发披在脑后,一半儿挽成坠马髻,一半儿披散着,身上戴着套简单的金镶珍珠首饰,袄裙外还裹了件白狐披风,衬得香腮似雪,红唇如点。
严清歌看她精神的很,笑着掐了把她脸蛋:“好俊的人儿!”
“你净会取笑我!”凌霄嗔了一句,大方的从怀里取出个镶嵌着璎珞和七彩宝石的金项圈:“这是我给阿满准备的礼物,从我知道你怀上,就叫人放在红莲寺佛前,供奉了到现在。”
严清歌心里一暖,道:“你真是多心了。”
凌霄不自然的抿了抿嘴角。她是真心喜欢孩子的,可是偏偏前后怀上两个,都没有保住。她只能把自己对孩子的那点念想,都寄托在好友身上。
水英的三个孩子在宫里,她想对他们好也没那么长手,但严清歌的一儿一女,却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两人相携坐下,丫鬟们将阿满抱在跟齐纳,给凌霄和严清歌逗弄着玩儿。
阿满才几个月的小人儿,瞌睡很大,一天到晚的闭着眼睡得香甜,有时候就是拉了尿了也不醒。凌霄怕吵到阿满,问道:“婉儿呢?”
严清歌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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