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蛮人口风倒是转得快,正反说,他都有理。
严清歌指着地上那快要瘫了的犯事老头,道:“哦?难道当初跟他订货的,不是你么?”
这蛮人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娘娘,实不相瞒。我们草原上的人,看你们大周人,长得都差不多。这老头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着一身破袄子,非常寒碜。后来再见的那次,他戴着崭新的皮帽子,穿着崭新的皮袄,还戴了玉石。实话说,当时我并没有认出他,还以为穿戴的这么好,一定是府上的管事呢。都是我狗眼看人低,才闹出这场误会。”
连最后一个疑点,都被这蛮人巧舌如簧,忽悠过去。
严清歌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夸这蛮人口才好么?也不知道四皇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在一群蛮人奴隶中,买到这样上佳的货色。
到了此时,严清歌也不由的敬佩四皇子的这个局设的巧妙,要不是早有欧阳少冥提点,她现在已经陷进去了。
因此,她不由得非常好奇,四皇子他们现在应该是想平白的给她送一笔银子,到底接下来他们又要怎么做呢?
严清歌放松了脸部肌肉,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容,点头道:“原来如此,都是误会!来人呐,给这位草原上来的勇士松绑。”
这蛮人感激涕零,刚才看严清歌毫不留情的处置这批绣庄做活的人时,有那么一会儿,他还以为自己今天要完蛋了呢。
请这蛮人进屋坐下后,严清歌让人看茶,道:“这便宜我也不能占你的。方才那犯事儿的老头,一会儿我会送到官府去。我们绣庄也不占你们的便宜,之前的定金,全都退给你们。”
那蛮人眼珠子又是一转,狡黠道:“娘娘不如把绣品交给我们,把这生意做完好了。”
严清歌一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不是说你们在年前就弄齐了货物,回草原上了么。只为了这么点儿绣品,再跑一趟,怕是要赔本,我还是把银子退给你们吧。雪燕,去取当初的定金和条子来,我们当年算清。”
这蛮人今天受了好一场惊吓,自然不敢跟严清歌翻脸,一看严清歌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赶紧也从袖子里掏了掏,把自己这边当初打下的订单条子也取出来,递给严清歌,看着严清歌素手一扔,将两张条子一起扔进炭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严清歌了解了这桩订绣品的事情,才笑盈盈道:“听说你主人那边,有新生意想和绣庄做,不知是什么生意,愿闻其详。”
这蛮人摸了摸鼻子,难以置信严清歌竟然主动提起来这件事。
鱼儿主动上钩,哪有不钓的道理。这蛮人点头哈腰,道:“实不相瞒,我们主人在京城的时候,看到了大周的繁华,非常羡慕。但我们北人在草原上,也有自己的生活习俗。那些绣品荷包帕子,拿回去后,人们一时半会儿的新鲜两天,下次再卖,就难了些。若是能够在您在这里订一些我们蛮人日常也能用到的绣品,那就太好了。”
严清歌心下一凝,知道重点来了,笑呵呵道:“哦?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绣品?”
“我们主人听闻,娘娘您还云英未嫁时,曾经做过皮护手和皮帽子,风靡一时,上面就带着漂亮的刺绣和锦缎。我们主人到了京城后,亲眼看到后,惊为天人。他想让我问一问娘娘,您能不能让您手下的人,用皮毛为材料,做出那皮护膝和皮护手一样的全套北人衣服呢?若是可以,我们亲自提供皮料,请娘娘加工。报酬一定不会少。”
重生前,严清歌也曾听说过有蛮人贵族专门让人给他们做带着刺绣的皮料衣服穿。但是那种衣服,做起来非常费工夫,一个优秀的绣娘,一件衣服做出来,差不多要半年。
但因为皮子终究比周人惯穿的棉绸布料硬很多,上面的刺绣极容易磨坏,穿上没几次,就废了。所以基本上除了特别财大气粗爱显摆的北人,根本不会买这东西。
看严清歌不说话,这蛮人赶紧道:“娘娘,一件衣服,给您五百两银子如何?和上次那批帕子一样,上面绣的花越多越好,最好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绣上去的针线。呵呵,不过嘛,质量不用好,随便做做就行,反正都是糊弄人的。我看啊,娘娘手下这批人这么能干,三天就能做出来一件。那么,我们先定下一百件衣服,三个月后交货,如何?”
严清歌目光如电,扫过这蛮人。
他们是欺负自己不懂刺绣么?竟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一件最快也要四五个月才能做出来的全绣蛮式皮衣,硬说三天就能做好,还许以重金,又暗示质量做差点没关系,挖了个大坑,生怕严清歌不跳。
“你们的商队既然已经走了,一年只能来一次,为什么要三个月后交货。”严清歌故作不解,问道。
这蛮人笑逐颜开:“我不是还在这里么?娘娘做成了这批衣服,我亲自押着衣服回那边。这个娘娘就不用担心了。”
怕严清歌不相信,这蛮人还拍着胸脯接了一句:“幸亏年前的时候,娘娘没有见我,不然娘娘那时候收下尾款,现在我也回草原了,这桩生意就没得做了。可见老天爷是想让我们合作的。”
看完这蛮人的精彩表演,严清歌做出满脸犹豫之色:“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我觉得那全绣的皮衣,坐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蛮人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那娘娘可以试做一下,不管多久,我都等得。就算这件生意没做成,大家都还是朋友。”
这蛮人离开绣庄,当日下午,就送了几张皮子过来。
也不知道这些皮子是怎么硝制的,上面的动物毛被去了个干干净净,皮质也比较硬,若是用来做刺绣,只是扎洞的针锥,一天就要消耗掉十几根不止。
这皮子明显是为难人的,大大增加了做刺绣的难度。
严清歌亦是满面为难,道:“不行的,这皮子太硬了,恐怕做不出来。”
“娘娘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这蛮人热切的说道:“实不相瞒。这皮子是我们主人最喜欢的豹皮做成的,非常金贵。如果您用这样的材料做成衣服,我们主人看了说不定会给给您涨价呢。您并不用着急,慢慢做,还是那句话,做多久,我都等得。”
严清歌这才点点头:“好吧,我试一试。”
她可不相信,这蛮人有那么好心。
这蛮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赶紧出去。
这几张硕大的皮子,被留了下来。用它们别说做一身衣服,就是做上三五身衣服,也是够了的。
严清歌当天就叫来一个做皮货时手最快的绣娘,差点拧坏剪子,才绞下来一片不大不小,恰够做半截接袖的皮子,道:“你试着把这一块儿皮子上面绣满花儿,最简单的就好,让我看看要多久。”
一直拖到元宵节,那绣娘才将这块皮子拿上来,道:“娘娘,做好了。”
严清歌接过看看,算了算时间,照这个速度,一身皮衣做好,半年是要得的。
等过了元宵三五日,那蛮人来了,还提了一大盒子礼品,满脸红光,道:“娘娘,不知那些皮货,您可做出来了没有?”
严清歌叫人把那半截接袖拿出来给蛮人看:“我们府上的人做了快十天,才做出来这么一小点儿。若要做成一件衣服,必须要半年。”
“怎么那么慢!”这蛮人脸上全是吃惊的神色。
“并不慢了。”严清歌说道。
那蛮人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娘娘,其实,我还有个解决的办法,若是娘娘您能答应,这做皮子的速度,就快上去了。”
严清歌一听他张嘴,便晓得肯定没好事儿,故作镇定道:“哦?但闻其详。”
“其实,我也在娘娘家绣庄隔壁那家刺绣店里,订了些货物。他们只用了十二天,就做出来一套全刺绣的皮衣了,用的是同样的料子。当然了,他们那边的绣工,不如娘娘这边人做的精致。可是草原上的人,哪里懂得这个,娘娘您说是吧,哈哈哈哈。”
“送客!”严清歌袖子一挥,佯怒道。
“娘娘,娘娘别赶我走啊?您到底为什么生气,还请告诉我。”那蛮人扒着门框,不肯离开,高声嚷道。
“难道你不知道么?隔壁那家的绣样,全是抄的我家的。你还敢上门去买绣品,快走快走,别碍我们娘娘眼。”一名下人一边将这蛮人往外拖,一边说道。
“娘娘,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一心为了娘娘好啊,娘娘还请再听我说两句。”
严清歌看他要被拖出门去,才道:“好,我再听你说两句。”
这蛮人大松一口气,擦了把汗,道:“娘娘有所不知,我给娘娘这边说的工钱,是五百两银子,给隔壁那家,只有这个数。”说着,那蛮人举起一只手掌,比划了一下。
“同样是五百两么?”严清歌嘲笑的明知故问。
“是五十两!他们那手艺,哪里敢跟娘娘您一样。”蛮人尴尬的回道:“不过嘛,她们那里的绣娘的确是手快。娘娘,不如我给你们牵一牵线,这皮衣,您也不必让自己的绣娘全做。托隔壁绣庄做,一件也是给他们五十两工钱,我再从您这里收回来。因为他们那里质量不好,所以一件我只能出两百两的价钱。但娘娘您自己绣庄里做出来的,我还是五百两一件收。娘娘,您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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