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一座巍峨的高山下,数千顶帐篷绵延竖起,一顶写着巨大的“云”字的军旗随风飘扬。
这地方并不是扎营的好地方,因为地势辽阔,无险可依,很容易被偷袭。但对这只云军来说,被偷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现今为止,云军是还在青州草原盘桓的最大一支军队了。
他们有一万两千名能够作战的精兵,负责后勤内务的其余兵卒,亦有一千余人。
他们粮草丰沛,马匹精良,装备也是一等一的,主帅是经验丰富的稳健老将云俦,从不下无的放矢的军令,让云军在青州草原稳如磐石,牢牢扎根,和蛮兵大大小小交战近三十次,赢多输少。
主帅大帐前,两名穿盔带甲的士兵严肃的守卫着帐门。
两名穿着普通军服的男子越走越近,朝着大帐方向行来,他们到了门前,守卫看他们还不停步,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厉声喝问:“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吾乃乐轩,携同伴曹酣,应云将军之邀,前来相见。”乐轩朗声说道。
帐内传来一个精干的中年男子哈哈笑声:“快放两位贤侄进来。”那两名守卫才放下手中刀剑,放乐轩和曹酣通行。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主帅大帐前发生,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进了大帐后,只见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坐在案后,正在看一封书信。他脚下铺着一整张熊皮做成的毯子,身后放了架屏风,上有巨斧和刀剑交叉挂在一起,令主帅大帐显得气度十足。
两方见过礼,云俦将手中的书信推向对面坐着的乐轩和曹酣方向,问道:“二位贤侄,此乃半月前我接到的一封书信,信中言说五皇子在侯军之中,侯军有心将五皇子送到玉湖城,奈何队伍太小,有心无力,想要借我们之力。不知二位贤侄如何看待。”
云俦嘴上对乐轩和曹酣口称贤侄,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们二人,似乎对他们并不是很信任的样子。
乐轩和曹酣知道云俦很戒备他们二人,只当没看到云俦的眼神儿,接过桌上的信件就看了起来。
不多时,乐轩沉吟一下,道:“只怕消息不真。”
“酣也如此以为!”曹酣点头道。
“哦?两位贤侄为何如此觉得。若是五皇子真的在侯军中,我们没有及时解救,岂不是坏了大事儿。”云俦摸着胡须问道。
乐轩和曹酣心里清楚,这是云俦又在给他们出难题了。
云俦此人,带兵打仗倒还可以,但人有个极大的毛病,就是恋权。
整个云军里,除了他外,再没有第二个挑得起大梁的人,或者说,那些敢冒出头的家伙,全被他打压怕了。
今时不比往日。
以往云俦只要管打仗带兵,别的事儿自有朝中派下的枢密使者操心。两人一个属兵部,一个属枢密院,互相没什么相干,轮不到谁抢谁功劳,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仗打得好便互利共赢,自然合作愉快。
但现在,他一人要操持一军上下的内内外外,精力和脑子便不太够使了。
按理说,云军有这么好的条件,早就可以去玉湖城,可是,云俦太恋权了,现在他等若他一个人独霸一万多人的队伍,若是去了玉湖城,谁还知道他是谁,手上的兵也要上交。所以,在乐轩他们来到前,云军看着光鲜,实则是在勉力维系。
用军中原本就有的人,云俦既不放心,又怕人回头夺权,最终挑来选去,选中了乐轩和曹酣这帮半途来投的年轻人。
自从乐轩和曹酣数人来到云军里,帮云俦出谋划策,不管是内务还是打仗,都给他帮到了极大的忙,可谓是一阵及时雨。
尤其是乐轩和曹酣二人。
乐轩出自名门世家,有祖父乐厚和乐毅的教导熏陶,自然优秀无比。而曹酣的父亲是户部度支中郎将,家学渊源,不在乐轩之下。
这二人,可以说是云俦现在的左臂右膀。
如何让这左臂右膀又好使,又不起坏心思,云俦可谓是煞费苦心,每隔段时间,都要给乐轩和曹酣下个绊子,惊醒惊醒。
就比如今天云俦叫乐轩和曹酣来,问的这封信,他明明收到半个月了,肯定早就看出其中有诈,所以才没有前去,不然如何拖了这么久才将其拿上桌面。
“云将军,五皇子应当不在他们军中。一来,五皇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肯定已经会读书写字了,侯军为何不让五皇子亲自给我们写一封求救书信以显诚意。二来,若是侯军真的担心五皇子的安危,又知道我们云军的强大,一定早就主动来投靠了,而不是在原地等待。三来,他们只来了一封信,后面半个月就没了任何新的动静,其中必定有古怪。”乐轩认真的一条一条揉碎了讲给云俦听。
这些道理云俦都明白,他听完后,点头抚须,道:“贤侄说的很有道理。那这封信我们不管便罢。”说完,将那封信捏在手里,咔咔的撕了撕,几下子就成了一小堆废纸。
出了屋后,乐轩和曹酣回到营帐,见营帐内无人,曹轩忍不住叹气道:“乐兄,这样的日子何时才到头?”
今天的事儿明摆着是云俦在坑他们。五皇子的事儿若如他们所讲,是假的还好说,但凡有那么一丝可能被证实是真的,将来的责任一定会被云俦完全推脱到他们的身上。
类似今日的事情,云俦做的不是第一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儿。乐轩无奈的摊摊手,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不多不痒。云俦身为主帅,自作聪明,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责任,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曹兄稍安勿躁,我们还要靠云军的力量去玉湖搜寻炎小将军和我妹妹的踪迹,那十几名同窗若无云军的医药,也好不了。我们只要继续做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乐轩似有所指的说道。
曹酣也心知没有别法,叹了口气,道:“可恨我们只是一介书生,处处牵掣在旁人手里!若我有一万精兵,必踏破北蛮王庭!”
这样的“雄才大略”,便是曹轩自己也知道只是说笑之语罢了。
北蛮王庭可不是一万精兵就能踏破的,除非这一万兵都是神兵。
发了一通牢骚,曹酣心中的不甘稍稍发泄出一些,乐轩见他没方才那么激愤,才对曹酣说起了正事:“眼看同窗们伤势渐愈,接下来要怎么做,我们需要有个计划了。”
现在已经是夏末了,青州入了秋开始,日子就不好过了,冬天更是万里萧杀,而云军不缺军粮补给,留下来继续做个背黑锅的附庸,对保命有益。但他们到底是一群少年书生,这么毫无建树的被利用着,到底意难平,私心里讲,他们每个人都是希望能够早日脱离云军独立的。
曹轩犹豫不决,方才的雄才壮志全被现实一棍子拍回肚子里,在饿死还是追求气节的问题上,他无法选择,一口米难倒英雄汉,急的曹轩一阵儿薅头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没法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窝囊废。
最终,还是乐轩开了口,道:“我有个办法,我们这几天找机会,朝云将军借一小队兵力,到玉湖探查。如果找到了剩余的炎军,或使其余的可靠线索,事情就好办了。”
“我们找什么机会呢?”曹轩磨牙根,照云俦对军权的把控,是绝不会借半个兵丁给他们的。
可是草原上除了有北蛮兵神出鬼没外,还会遇到狼群,小于五十人的队伍,进了草原会连皮带骨吞下去,渣滓都不带吐的,这也是他们迟迟没有去玉湖边探查的原因。
“五皇子!”乐轩一本正经道:“我回来后,越想越对五皇子的事情不放心,想要亲自带一百兵,去看看虚实。”
曹轩眼睛一亮:“妙!妙!妙!太妙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乐轩,你太聪明了。”
有皇子打幌子,不由得云俦不同意,而且,那封信还是云俦亲自给他们看的,这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曹轩等不及,一拍大腿,道:“还等什么,我们立刻找云将军去。五皇子的命宝贵,一刻都等不得了。”
草原另一端,额兰部落中,炎修羽精神恹恹,坐在大帐前,目光拂过眼前随风起伏的青青草原。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有人在向他走来。听动静,体型不大,应该是女孩子。
炎修羽非常招部落里女孩儿的喜欢,不止一个女孩儿大胆的对他表达过爱意,甚至还有人自荐枕席,都被炎修羽拒绝了。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群那些女孩儿前浪跟后浪的来对他献殷勤。
“姐夫!”一声委屈里带着娇气的女孩儿声音在他身侧不远处响起,炎修羽的眉头立刻皱的老高。
他回头望去,见是严淑玉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提着一只散发出热气的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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