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阳没有!”苏阙满脸羞愤地大声反驳,“嬷嬷也太会信口雌黄了!孩儿真恨死她了!”
太后板着脸训斥道,“竟有这样大胆的奴婢!”
站起身想了想,又道,“这也是祖制……没办法的事,多少金枝玉叶都是这样过来的,管教你们是他们的本分,罚是没理由罚他们,恐怕你回去还得好好供奉着,实在要你受委屈了!”
说着,太后就抱着苏阙抹了两滴泪,着人把苏阙送了出去。
苏阙是没想到的,连太后也没办法管这事,她不可能甘心,低着头若有所思地下了轿入府。
“公主,公主!”诗儿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咱驸马爷不好了!”
苏阙一听忙问,“怎么不好了?”
诗儿又恼又气地埋怨道,“许是在那里受了他们的委屈,要知道那些人仗着自己有个监管皇室的名分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驸马爷又身子弱,光是受他们呼喝就够劳身的了!”
几个丫头跟着苏阙跑到了驸马别院,苏阙心急,顾不上那些繁琐的礼节就冲了进去,看见的场景却让她怔住了。
屋内拉着帘子,白日里也未点烛光,昏暗的床上卧着一个身形纤瘦的人,乌黑的长发铺了一床盖在那人一身纯白的绸缎上,不断的咳嗽让那人脸色泛红,眼睛里湿气氤氲,恍若泛着泪光。
苏阙看见他浑身的娇柔病态,不由得软下了心肠,“元舒!”
“怎么不叫太医?诗儿去叫太医!”
那人撑起身子似乎想下床来,苏阙把他按住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动了,有什么事我让人替你办。”
“公主这么些天是出远门了么?”元舒浅浅的冲她笑了笑,听她的没有动。
苏阙眼睛一亮,“对了,快把我的药拿过来给驸马炖了!”
围着的一屋子奴婢面面相觑,然后有人答应了一声,提着一只比兔子小比耗子大的玩意跑了进来,一脸难为情地道,“公主带回来的是这东西么?”
苏阙眨眨眼,“我说拿药你提它做什么?”
那丫头放下手里的小家伙红着脸又跑了出去,苏阙才觉得她刚才说的可能有点不恰当,让人家误会了。
那灰不拉几的玩意是田鼠那一类的,虽然个头大但都是厚厚的皮毛,并且脑袋比身子还大,吃不了几口肉的,怪不得小丫头很为难。
苏阙觉得脚边有东西滚,伸下去手果然一把抓住了那玩意,揪着后脖领子提了上来,这田鼠傻不楞腾的也不会动,一双黑色的眼珠又大又圆,有点发萌。
她心里想的却是虽然一身油光水滑的,要说肉不多,她瞧着这家伙皮也不多,给驸马做个围脖都不够呢,还是再养养吧。
过了一会儿,元舒咳嗽好些了,太医来给他诊脉,留下几个方子嘱咐按时用药还说驸马精元亏虚特意嘱咐苏阙最好不要行房。
苏阙不说也是知道的,被太医当着面说还是有点脸红,含糊地应了,叫诗儿把太医送了回去。
侍女们关上门出去了,屋子里就他们二人,苏阙莫名的感到一丝局促,也或许是太医的话,让她浑身僵直的有些不太自在。
把那药草添在了太医开出的方子里,看元舒喝了,苏阙终于坐不住,撇开眼睛道,“那……驸马好好休息吧,我就走了……”
“公主。”那人清越的声音宛如直接落在苏阙心上,让她顿时就停了下来。
元舒有些病弱的脸上清浅一笑,“实话说,太医的方子我喝了半辈子了,所以其中滋味大抵熟悉,久病成医也对药性略有了解,只是方才喝的却不大能分辨得出来,还请公主赐教。”
苏阙一愣,知道他是尝出来和平时吃的不一样了,“哦,也没有变多少,只是在原来的方子上加了一味,是听一位郎中说的,不知有没有效,只是试试……”
元舒整张脸的轮廓从床帐的阴影里露了出来,眼睛格外明亮,似乎竟和原先不是同一个人了,“我既然服了半辈子的药,可以说是几乎什么药都尝过了,却不曾尝过此药,想来珍惜,公主……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弄来的吧?”
苏阙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元舒道,“公主这趟出远门就是为我寻药么?”
虽是询问她,可是苏阙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便点了点头。
突然,她竟听到了一声轻笑,都有些怀疑这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声笑是元舒发出来的。
“我病体残躯早已是个无用之人,多年疾病自知无可救药,从入府那天起公主就是知道的,何以白费心思徒劳?”
苏阙没心思思考他话里陌生的冷冽了,张口就道,“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意义,就是有一线生机也不会轻易放弃,怎么能说是徒劳呢。”
跟元舒谈几千年后的先进医学能治好他的病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元舒相信,她也未必能讲的出来,只能说这些给他增长点信心,有了信心才能治好病嘛,她是有信心的,所以才会百般辛苦去寻药。
元舒恹恹地移开了脸,脸色并不好看,“可不是人人都像公主这样尊荣,若只是一个人人都背弃的无关紧要之人,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又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
苏阙一挑眉,随口就道,“怎么会,即便人人都背弃,我也不会离开他。”
元舒微微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错愕,他并未从任何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身边的下人不会贸然这么说,其他人或轻蔑或疏礼不可能这么说,更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是公主。
他以前自以为对公主是了解的,即使相见不多,但是今天却是头一次认识她。
他的神色有些怪异,眼中的情绪更是复杂,“公主当真?”
苏阙猛一点头,咧嘴笑了,毫不迟疑地安慰道,“那是当然的。”
元舒怔怔地没有回话,苏阙本来就没太在意,手里还反复撸着那个小玩意温暖柔软的皮毛,感觉手心都暖洋洋的,便塞进了元舒手里,带着俏皮嘿嘿笑道,“暖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