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在常嘉呆了二天后,见叶之然伤情趋稳,留下叶母照看儿子,就和女儿叶之慧回广北了。他在广北市金山县的一家国营拖拉机底盘厂工作,不能多请假,而叶之慧是放心不下才二岁的儿子。临走时,张念悦一直送叶之慧到车站。两人在车站又是一阵不舍,直到说好了下周日叶之慧带儿子一起再来常嘉,念悦才回嗔作喜,殷殷道别。
叶之然的病房开始幽静起来,母亲每天上午照看他挂点滴,张念悦则是每天午饭时间准时到来。
夏蝉依然在病房外的树枝上热闹不息,和病房里的窗式空调发出的声音遥相呼应。叶之然时不时饶有趣味地望着窗外,看银杏的高枝弯曲成固定的形状在风中摇曳,看着绿叶如蝴蝶的翅膀在风中摆动,心静如水。对叶之然来说,这样的悠闲日子,自告别大学生活以后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而现在却又不经意间来到了身边。每天下午,他可以和念悦聊些j大校园里的逸事,聊些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有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轻松和适意。让叶之然不禁感慨,有时候,生病居然也成为一种福气。
杨红梅也时不时地来看望他,她的心情早在章立人日渐康复中云开雾散,逐渐晴朗。每次她来了,都能带来一些常嘉的新闻,诸如经过当地百姓的口口相传,他和章立人目前名声大振,而且传说中有万夫不当之勇;而朱画家的老宅每天都有人去拍照、参观,乡民笑称可以沾染福气等等。听得念悦扑闪着一泓如水的双眼,不时地抿着嘴娇声发笑。叶之然就笑着总结,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了。古人不是说过?那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嘛?说笑之后,叶之然就问章立人的情况,杨红梅报告得非常详细,让叶之然掌握到他们的最新情况。当然了,叶之然在能够下床之后已经到隔壁病房看望过章立人、刘兵、黄如成,也知道他们的大致情况。而从杨红梅的嘴里听到他们都康复得不错,还是让他倍感欣慰。经过了这次生死与共的共同经历,他感觉自己和章立人、刘兵、包括黄如成之间,多了一种可以在生死关头相互信任的深厚友谊。他相信,他们几人对他也是如此。所以,杨红梅说的另外一件事也让叶之然微笑不语:那就是黄如成的风评现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乡民眼中,他从马石乡有名的“泼皮”摇身一变为奋不顾身的“英雄”。受此影响,黄如成这几天自我感觉特好,在医护人员面前也自觉是个人物了,说话也变得有腔调了。张念悦虽然不知道黄如成是谁,但听了杨红梅的讲述,也是津津有味,若有所思。
入院的第六天傍晚,叶之然送走念悦,一路哼着小曲回病房休息,在门口与捧着一束鲜花、专程来看望他的马艳丽不期而遇。才一周时间,马艳丽肤色似乎黑了许多,叶之然就知道她在深圳肯定没闲着。再看一看她的打扮,却是时髦了许多:下身穿一件明黄色的短裙,上身配黑色短袖广告衫,头发扎成马尾状,发端一个别致的饰物,一眼看上去就和常嘉人的穿着习惯有所不同:多了一种“洋气”,或者说多了一种时尚的感觉。特别是上身那件“广告衫”,或者称“文化衫”,绝对是服装界的新生事物,都是比较前卫的年轻人穿的。
“小马,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他不禁调侃了一句。
马艳丽满脸笑容,高兴地看着叶之然说:“叶长,你恢复得真快啊,你不知道,我在深圳新闻里第一次了解到你的情况时,整整一个晚上没睡着。”马艳丽用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叶之然,说到“睡不着”三个字时,用手轻轻拍了拍高耸而有弹性的胸脯,让叶之然手痒痒的想动。
“瞎担心。”叶之然看马艳丽一眼,让他感觉蛮养眼的。在叶之然眼中,她的美与张念悦完全不同,念悦的美是那种集青春、秀丽、气质于一体的美,而她则是全身散发着成熟和馥郁,让人仍不住产生欲望。叶之然接过她手里的鲜花,柔声说道:“进来吧。”
马艳丽答应一声跟在叶之然身后进了病房,放下手里的水果,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兴奋地说:“叶长,这次到了深圳,我算是长眼了。”
叶之然听了她那带有一丝孩子气的亲昵语气,颇有兴趣地问:“噢?看你兴奋的,说说看。”
马艳丽灿烂一笑,看着叶之然说道:“叶长,不到深圳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落伍。在那里呆了一周,我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是一老土。先不说他们的穿着打扮吧,深圳人的观念也是充满着改革创新精神,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定位,懂得该怎么发展经济。让我感觉到,在深圳,只要肯干到处可以赚钱。”
叶之然微微笑了笑说:“看来小马这次去收获很大啊。”感叹了一声,他又问:“人招聘得怎样?”
“招了三个。”马艳丽高兴地说:“我同学林军是深圳一家服装厂的车间主任,非常熟悉服装生产,他老婆是那里的生产线上的工艺员,这次一起跟我回来了,还招了一个搞设计的。他们三人一来,我们的纺织厂就可以生产服装了。”
“服装图纸搞到了吗?”
“三套西装样式,三套牛仔裤样式,全靠林军的关系。”马艳丽嘻嘻直乐:“不过,钱也用光了。”
“钱就是为了办事而准备的,不说这个。既然人和图纸都有了,就可以准备生产了。你搞个计划出来,同时落实好布料来源和销售渠道。”叶之然想了想,又说:“还有,纺织厂的班子要重新搭建,你有什么建议?”
说到这里。马艳丽收起嘻皮笑脸的样子,说:“叶长,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我想离开党政办去纺织厂工作。”
叶之然听后不由地一愣:“你想离开党政办?”
马艳丽肯定地点了点头:“叶长,这次去深圳给我感触很大,我感觉自己到企业去工作更有挑战,更适合我的发展。”
叶之然有些惊异地看着马艳丽,没想到她去了一次深圳,居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决心。要知道,马石纺织厂只是一个乡办工作,厂长没有任何行政级别,和党政办相比,地位相差很大。而且,风险大,责任重。
“你真的想去纺织厂工作?”叶之然问。
“是的,叶长,我想去试试。”马艳丽真挚地看着叶之然,诚恳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在体制内发展没有前途的,升不了官,不如到企业去试试身手,通过这次去深圳考察、学习,我有决心把纺织厂搞好,并且做出一个自己的品牌来,把企业发展壮大。”马艳丽说到前景,双目闪闪发亮。
叶之然被打动了,他在心里承认马艳丽说的有道理,像她这样一个既漂亮又能干的人,在官场没有发展前途,但进了商场却完全可以发挥出她的特长来,只要她真的下定决心去做,没准真能闯出一条路来,如果成功了,也能给马石乡带来一缕清新的改革之风。想到这里,叶之然说:“小马,你有这么大的勇气和信心。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我支持你。这样吧,党政办的位置给你保留着,如果企业搞不好可以再回来。”
马艳丽脸上立即开了花,高兴地说:“我就知道叶长会支持我,我相信自己能做出个样子来。但我有个条件。”
“说说看?”
马艳丽微微红了下脸,娇嗔地说:“很简单的,叶长,你不要因为我去了企业,以后就不关心我,任我沉浮。”
这话说的!似乎叶之然和她之间有什么亲密关系似的。
叶之然不由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看到他尴尬的表情,马艳丽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白他一眼说:“又不是要你对我的终身负责,你发什么呆啊。”
叶之然心想:“这都哪跟哪啊。”
叶之然忍不住心头有些别扭的感觉,但马艳丽毕竟是他工作上最亲密的助手和朋友,他又不能沉下脸摆出官威,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诫她:“看你兴奋的,满口胡话了。”抬眼见她那双闪亮的眸子,望着他时依然有异样的光彩,担心她再说出出格的话,叶之然故意打趣道:“小马,看来深圳还是一个可以教育干部的地方。你才去了一次,我们常嘉就多了一个女企业家出来。”
马艳丽莞尔一笑,说:“叶长,你不能看不起女性哦,我怎么听着感觉你在讽刺我?”
叶之然摇摇头说:“没有讽刺,我是真的看好你呢。”
“谢谢。”马艳丽笑了笑,甩了甩头,将马尾状的头发甩向后面,说:“叶长,我想让林军担任副厂长,做我的助手。”
“没问题。”叶之然看她一眼,肯定地表态:“工作上的事,我会尽力帮你的。”
马艳丽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拍手说道:“我就知道,叶长会帮我的。”说了这句,她话题一转,兴致勃勃地问:“叶长,现在我要问问‘两李’的事了。”她略显紧张地说:“肯定非常紧张激烈,请你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不要隐瞒。”说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叶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