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仲过后,尹沙回了神,恰逢那矮身坐回树下的塞尔二度抬头。
这一瞬,她与他的视线再次交汇。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似乎没料到她这么毫无预兆地看过去。
不过,这一份惊讶隐秘而短暂,几乎就只是毫秒的时间,她便见得他又恢复了最初的神色。
仍旧是似笑非笑,那一双狭长的深棕色眼眸里的光色一如往昔,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任何心思。
可她却知晓,那只是表面上无害。
谁都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对视了须臾,尹沙便不想再继续了。
本就对他强行掳走她的事耿耿于怀,又是对他的恶劣性子没好感,那种眼神,只会让她愈发不舒服!
即便是纳闷为何他忽然起了身,加摩又为何忽然眸色降温,她也无暇再管了。
收回眼神,她的注意力重新落到躬腰半俯于她上方的男人身上,却是不偏不倚碰上新一轮眼神交汇。
与塞尔的似笑非笑相反,这一双异常好看的深邃黑眸在一映衬出她的轮廓时,满溢点点冷色便尽皆被点点暖意取代,只是,那暖意却不如此前的纯粹,短短瞬间,尹沙便敏感地察觉出,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但他并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只半眯了眼仍以一贯的淡漠应对,沉默着将那基本稳定了的粗藤又放下了一截来。
尹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下了树。
晨间尚早。
要走的话,估摸着也得有个进食修整及商榷的过程,而加摩与塞尔,一定还要继续某些话题。
她不想再面对塞尔,也不想让加摩分心,便寻思着找一个无害的坐标,自个呆着。
只可惜,水汽蒙蒙的林间,连着铺在地上的落叶都是湿淋淋,每踩一脚都满是草叶间水渍的轻浅闷响声,基本没有相对干燥之地,除了参差林木中,部分露出地面的巨树根系。
可这一处巨树周围,唯一一棵根系外露的巨树,早已被某个令她反感至极的男人占去了一隅。
说来,他根本没有完全坐在那巨树的根系上,而那根系外露的范围也相当大,哪怕再多几个人,也都没问题,但他不是加摩,她也还唯恐避之不及呢!
罢了,不想站着引来各种侧目,坐又坐不了,那就蹲着吧,总归,她的衣物不抵他们的兽皮裙,轻薄跟透气虽很好,可隔水性实在差太多。
就近挑了夜宿的那棵巨树的侧边,尹沙一边等着还处在树上的几人下来,一边忙着将周遭些许带着水汽的杂乱草叶拨开,却是未想,陡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只趾间带着蹼的细长鸟爪在一声熟悉的呼喝声中,出现在了她身前的地面上。
尹沙惊了一下,抬头时则是立刻想到,这是那能模仿兽类叫声的鸟,便也释然了。
时间不长,但它比她第一次见的时候长大了许多。
那时候,它的高度似乎只到她的腰胯处,此下,它的个头明显窜了许多,那圆滚滚的身子也肥硕了许多。
见她瞅着它,它也瞅她,歪着脑袋,眨巴着豆粒一样的小眼睛,半晌,扁扁的鸭嘴张了张,很小声地发出了一声粗哑的“嘎”。
总算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