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水后会出现古怪事情?”
说涨水她倒也能理解。
地层下方是冰体,在炎夏高温必然要消融,而液化的水分也自然是要从地底向上排出一部分,消融速度过快,定会引起些许积水状态,当然,也不排除会涨潮的可能,原因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涨水后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她却是前所未闻。
莫非,又是这个远古时代特有的新奇事物?
“嗯,但我没见过,听人提起过。”
闻言抬头,她几乎脱口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还是玛塔吗?”
“是,还是玛塔。”应声默认,男人眼中隐现笑意,“尹沙,你好像很喜欢提用这个名字的人。”
被堵了个实实在在,尹沙一时无言。
她是着实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而干脆地肯定了她的提问后揶揄她,私心里,她总觉着他应当会像是此前那般,要么不吭声,让她琢磨不透,要么就是绕着弯,给她点提示,说一半留一半。
这一次,面对这样的反应,她委实有些蛋疼了,尤其是,在清楚意识到他已经明了自己的话问得根本还附带些其他用意的时候。
尹沙实在是有些傻眼,懵比了老半晌,一直到这怪异沉默隐有再持续的不好预感时,她终究是忍无可忍地干咳了声,小声道:“那个……你不是说要这里会涨水要赶早吗,我们走吧……”
“好。”顺势探了手来二度牵着她,男人表现得相当自然。
理论上,这事应该是翻篇了。
但……就在她因好奇而抬头偷瞄他的神色时,不偏不倚就撞入了那一双曜石黑眸,同一刻,她见他微扬了唇角:“边走边说。”
又一次被抓包……
或许,她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未可知。
思及他口中的“边走边说”,尹沙决定埋头装死。
因着这个举动,男人倒也没照着说的去过,算是勉强放过了她。
……
熟知了这一处的异常,比起前一刻的莫名,眼下,她倒是自觉了不少,前行虽急,但因由出自自主,又有加摩牵引,这一路,走得不算轻松,同样也没多艰难。
只四下遍布的草叶长势,部分高于常规,行走中刮擦在身上实在有些不舒坦,以及男人口中地方涨水情况,这一个早上,也是上升缓慢。
约摸也是与天气有关。
说来,这一日的天色并不见好。
晨间初起颇为凉爽,及至午时都未觉得,但一到过了午后,天色立马就有些变了。
别说是达不到前一日针刺一般的高温,就连平日的光度也都未曾达到,悬在脑袋上方的日头更是没了一贯的毒辣,细究起来,则是与那一次遭遇泰坦巨兽的白日有些近似。
然而,气压却并不那么低,热度有,却也不燥,只整个光度有些暗淡。
这样的奇怪状况,倒是让她想起了加摩话语中的“涨水后出现古怪”来。
尹沙没觉着害怕,只是有些弄不清,会不会引起下雨。
好在,从晨间到午后,淌水疾行下,那看着望不到头的草场居然也走下了一大半。
到这一刻,尹沙才赫然发现,晨间那一眼看不尽的边缘地方,竟是隔了一片绿水后的藤沼与林地。
之所以看不清,大抵也是水色偏些蓝绿,宽度有限,加上倒影,与两岸的植被连成了一片所致。
遥望可见另一寸土,一行人自然是又加快了步伐。
她却是有些累了。
上一顿还在天微亮的时候,距离此下,怎么也得快十多个小时了,吃得不多是她自己的原因,但一连串不间断地走下来,她耐不住有些乏。
不过她也知道,这一处,就算是停下来也没有东西吃。
一来,是这处全部为草场,根本没有可食的野果;二来,水势上涨,哪怕这会才没至脚踝,那也绝对没办法支起火堆;最后,她也不认为这片草场有什么能动的活物。
当然,她也不想麻烦加摩。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赶紧走出这里,别人能挨,她也能坚持。
再娇弱,总归还没到极限!
硬着头皮,一边走神,一边加紧脚下的步子,她终于是在天幕又暗了许多的时候,抵达了草场的边界处。
那一片水域,真的宽度有限,跟她坐着硕浮过来的那条,完全不能比。
且水色虽看起来有些绿,可整体还是莹澈的,深度也有,但认真看的话,也能看到些许往浅水滩过渡的坡形底部,以及水底横生的细长如绳随水流摆动的软韧水草。
四下张望中,她敏感地发觉,那只一路紧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加大了丝力道。
尹沙下意识抬了头,想从男人的脸上探知些什么,却是瞧见,他并没有查看隔断岸边的水,反而是直直看着对面河岸上。
心下疑惑,她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一瞥,怵目惊心。
——河岸上,说是稀疏的藤沼地,现下里,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株断折藤蔓,几乎就没有了其他了,压根就与“稀疏”两字毫无关系!
成群成林的东西,若是数目有限,可用“稀疏”;若只有区区丁点,目力便能辨识,那根本无法成群成林,又何以“稀疏”形容?
除此之外,那河岸边类似沙土的地带,还存着不少长短不一,位处凌乱的断折枝藤。
她看不清细节,却依稀可辨其中许多断藤上有黑糊的痕迹,像是经历过火烧一般。
另外,两三根似是搁浅在河岸边是粗壮浮木,参差两端也是半面焦黑附着,遭遇与那断藤断枝如出一辙。
之前,远远瞅着的时候,她压根都没注意,而她的目力范围,也仅允许她辨识出简单轮廓,外加她又潜意识里以男人口中藤沼地的“稀疏”来评断,到了这处,粗略扫了眼后,她就光是看水了,独独遗漏了河岸上的状况。
难不成……这是与提亚提起的前一日午后的“烟火气”相关的发生地?
加摩倒是说过,应当是在草场的尽头,可这水汽如此旺盛之地,即便是高温致火,也不可能发生在近水河岸,除非是人为蓄意!
眼前,看着这样乱糟糟的格局也颇像非自然之力,那么,真是会是人为?
若是,又会是谁?
尹沙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一群与她个头近似的粗蛮瓦希人,但瞬间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他们不会用火。
这个事实,在她被他们敲晕绑走的那次,她已亲眼验证了——他们吃肉都是生吃!
至于火这东西,以她的了解,此时,最先进不过是燧石取火,可当初她瞧着的那藏藏掖掖的架势,分明也像才入手的,就连加摩他们都不曾知晓,一直取用森林大火留下的火种,利用油木进行保存,这些野蛮的瓦希人,哪怕聚居的地段离这处再近,也自不在考虑之中。
不然,就这两方都与他们过不去的势头,估计他们早该放火了!
但问题是,她否认得越有道理,疑问就越发大了。
因为,最有可能使坏,却又最没条件使坏的,都是同一个怀疑对象……
既如此,会是塞尔吗?
可这也不对劲啊!
他们这一行人,提亚他们虽是来自塞尔那边,这一路基本都未曾离开他们多久,而这处隔着他们前两日留宿的地方,距离远不说,想过来也是万般折腾,同样是完全没可能。
再一次的否定,彻底让她晕了头,无奈,她也只得悻悻地将眼神重新落回男人身上。
后者却是一伸手便指向了河对岸上搁浅着的三两根距离不远的粗壮巨木,缓缓道:“这原是一整棵巨树,数年都是根系未断,歪斜着半截生长在对岸水流边缘。”
“是不是这数年里水流冲刷导致根系断了?”她听得有些懵。
他却是低头看了她一眼,以沉默应对了她的疑问,隔了许久,才蹙眉回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若水性不够好,那河底的蔓草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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