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便指了指那火堆中依旧时不时冒着的白烟,又指了指那卷毛奔来的方向。
老实说,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在瞅了那男人一眼后,她再次感觉到了某种迷茫。
男人却也不急,既没再跟她重复此前的动作,也没有要以部分鸟语来解释这些的打算,只示意她赶紧将那鹅黄色果子吃掉。
这一点的意思,她倒是看明白了。
只是,那卷毛还在一边臭着脸,他可以直接无视,她却有点拉不下脸。
然而再等到她下意识朝那卷毛看过去的时候,后者却一改最初的臭脸,眯着眼朝她笑了笑,之后,更是迅速蹲下了身,几步便挪到了她的另一侧。
尹沙被他那颇有些怪异的反应弄得匪夷所思。
只是,他挪过来之后,恰逢那几个先回来的男人也将那些鹅黄色的野果都洗干净送了过来。
尽管数量不多,但人手能分到的情况让尹沙安心不少,腹中饥饿又强烈,她便也没再迟疑,就着那鹅黄色野果咬了一口。
这鹅黄色的大果子入口感觉与她之前所吃到的几种果子都不一样,非但是果肉的口感,连舌尖味蕾所尝到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倒是与她处在现世时所吃过的莲雾有些类似,果肉清脆,却是完全不嫩滑,且汁水也不甜美,隐隐中,更是存了不少酸意,算不得什么好吃的果子。
不过,她虽不是多喜欢吃酸,可这酸的程度倒也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只是那果子实在是当不得饱,一口下去,嚼上两下,果肉就全变成了汁水。
照这样下去,估摸着,她最后很可能是被那酸酸的汁水硬给撑饱的。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除了将就,没别的法子。
不然,就按着那卷毛的性子,他也不可能光是折腾了这些果子回来,而那些人,也不可能空着手。
想着,她便下意识地转了头去,看了眼那卷毛。
他另外分到了两颗鹅黄色的果子,只个头都不大,跟她手中这个硬是从他那抢过来的比起来,他现在的那两个加起来也不足她吃了大半的那个。
反观另一边的男人也是一样的情况。
他就分到了一个个头比那卷毛还小的果子,也不知是他自己不愿多拿,还真就是数量不够多,反正,她快把一整颗果子都啃掉的时候,他却仍是一口未吃,远远地凝望着之前数人奔回来的方向。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心下却记起了前一刻,他指了那一处,以及那火中时不时冒出的白烟要她看的举动。
隐隐中,她觉得自己似乎关联到了什么,但,就在她冥思苦想,打算将那关联着的绰约信息给撤出来的时候,那卷毛却忽然将某样东西塞进了她手中,尔后又迅速缩回了手。
条件反射低了头,尹沙赫然发现,那卷毛竟是将她分到的两个鹅黄色野果其中的一个又给了她。
这……
尹沙忍不住抬头看回去。
正好遇上那卷毛却正揪着眉毛,满脸惆怅地吃下了手中那果子的最后一块果肉。
看样子,他似乎并不喜欢这种果子的味道。
可……他刚刚回来的时候不还是偷偷地藏了她手中的那颗超大的么?
要不是那男人意外发现并夺了来,没准他现在正吃着她手中的这颗呢,只是,她质疑的是,莫非这卷毛此前根本没吃过这种果子?
但这也不太可能啊。
如果是未曾涉猎的新食物,以他们所生活的时代,若不是饿得生死一线,大抵都是不敢随意乱吃的,否则,一旦出了事,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再者,此下又是处在这样的一个可怕林子中,别说是植物都长得稀奇古怪的,就光刚刚那些个火红色的鬼东西就够受的了,又怎会有人敢如此冒险呢?
所以,到最后,她也只能琢磨着,或许是那鹅黄色野果还未经成熟。
而那卷毛,约摸也是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既是如此,那她也就没什么刻在意了,毕竟,也不是她仗着那男人的缘由才占了便宜,是那卷毛自个吃不下的。
自个说服了自个,她也理所当然地收下了那卷毛的“馈赠”,手中,却是加快了吃之前那颗大果子的速度。
其实,原本她是想着要不就将那果子带着,等到之后再饿了的话,没准还能充充饥。
然而,一想到前半刻的那些破事,以及她还未能从那男人那领会的些许意思,尹沙便没了要将那果子继续带着的心思了。
毕竟后面的事也是无法提前预知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机会有没命吃呢。
将手中吃剩的果核搁在一边,尹沙拿衣袖擦了把卷毛塞过来的那个仍是湿淋淋的鹅黄色野果,准备继续开吃,却是未曾想,她才刚把那果子上的水擦干,它便被在她另一侧蹲着的男人抓了去。
尹沙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那男人对着某一处发呆,却是没想到,他一直还关注着身边她跟那卷毛的动向,连卷毛给她果子这一茬都没错漏!
可他这一会子夺那卷毛的果子给她,一会又将卷毛给她的果子拿走,到底是几个意思来着?
令她诧异的是,男人很快又将果子递了回来。
这一下,她就更懵了……
并且……她的懵比状态一直持续到看到那男人重新递过来的果子时,才消散了去。
他递过来的果子并非是卷毛给她的那个,而是他自己一直放着未吃的那个。
两个果子大意思小差不多,形状上则存在些许差异,但最大的区别还在于色泽上。
因为,卷毛塞给她的那个与她先前吃的那个基本一样,都属于正宗的鹅黄,而男人这会子递来的,却是带了丁点橙黄的色泽。
一眼扫过去的话,或许还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但在递给她的时候,他并没有将那从她手中拿走的那颗放得很远,这样一来,两相比较,她便是一眼就瞅出了他将两者对调了。
不知男人的用意为何,尹沙却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坑她。
所以,她便也乖顺地接了他换过来的果子。
倒是一边被晾着的卷毛再次臭了张脸,满脸的愤懑。
可惜的是,那男人只挑眉扫了他一眼,然后便悠哉地吃起了换走的鹅黄色野果,丝毫没有多理会他的意思。
至此,任卷毛有再多的愤懑,最终也只能转化成悻悻然。
对于那男人,他似乎一直都占不到便宜。
不是被坑,便是被欺负,总之,只要是与那男人一起的事,倒霉的都不会是旁人。
暗自笑了一番,尹沙也自顾地吃起了那自男人处换回来的有些橙黄的果子。
仍是入口粗糙的莲雾口感,不嫩滑,且嚼了后基本都是汁水。
但这一次,她再没吃出那一股子的酸味。
尽管,那汁水仍是算不上多可口,可比之先前那颗超大的,这一颗的味道已经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尤其是,那丝丝并不浓厚的甜味,几乎立时便抓住了她的味蕾。
惊诧之余,尹沙只觉,自个心下的感动已是完全压不住了。
她就说呢!
她所认识的他,又怎会是那种闲得慌没事找事做的人,这样换了她手中的果子,无非是他知晓自己的那个口味好一些罢了,即便,他那个个头是小了些,但趋近成熟,吃起来味道自然会好上许多,尤其是她被酸了一轮之后,口味对比就愈发地强烈了。
也怪不得她前一刻看到他停在那不吃,光是在那思虑着此前的状况,敢情是在考虑着要将这果子还给她吧?
但,稍稍一想她又觉得,依着这男人的深沉心思,可能并非是她想到的那么简单。
迷茫中,她下意识又多看了他几眼。
然而,他并没像她预想中的那般给她些提示或者解释,相反,他就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她那拿走的鹅黄色果子,未有多言。
尹沙自是不信的。
至此,她又悄悄地别开眼,拿眼角余光扫了眼那仍愤懑地啃着手中野果的卷毛。
好一会,她才反应了过来。
这两绝对是亲兄弟,简直实力互坑啊!
早前在那树屋下时,她就见识过卷毛坑过这男人,但那时候她就很清楚,前者就是那种不靠谱性子,可这放在这男人的身上就有些不对劲了,以他的性子,绝对可以做到事无错漏的!
可事实偏偏就是,从在那河滩边,再到那可怕水域旁,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坑了卷毛。
这些事,即便不说,另外那几个男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眼前这换果子的事,大抵也是因为他早就看到了卷毛分到两个,只是,出于对自个兄弟的了解,外加对果子色泽体态的辨识经验,他料定卷毛吃不下两个酸果子,所以,他便是一直未动,静等他自己将吃不掉的那个拱手让出。
尔后,他才在此之上,将口味好的换给她。
果真是……满心的算计……
可他是出自对她的关心,所以,她最终还是很不厚道地选择了站在他那边。
至于那卷毛,依然处在愤懑中。
他大抵还不知道自个从头到尾都被算计了吧?
但这也仅仅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毕竟,这两兄弟一起长这么大,这男人对卷毛了若指掌,那么卷毛应当也是对那男人心知肚明吧?
或许,他在想着其他也未可知。
合口味的缘故,尹沙很快便将男人换来的橙黄果子吃完了。
倒是那卷毛,在那男人开始折腾其他事情的时候,他依旧还是吃得慢吞吞。
与他靠得极近的关系,尹沙这一瞄,便是立时发觉他身上的不对劲了。
起初,她就着与他对面而站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沾染了不少的灰黑与红棕色,可因着肚饿腹饥忙着吃的缘故,她便把关注到的细节点给忽视了,这会子,重新瞧见,她自然是生出了些怪异之感来。
那两种色泽的东西,沾染在他身上就像泥屑一样,但是,因为卷毛本身的肤色是古铜色,这三者的颜色都有明显的差距,所以,靠着火堆边,她看得格外清晰,也一并想起了先前那男人自那火红色鬼东西鳞片上刮下来的细屑。
莫非,这些又是红磷?
质疑中,她干脆伸了手,用指甲自那卷毛臂膀上一处沾染得较多的地方刮了好些下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将那卷毛吓了一跳,不过,在看清她的举动后,他立马将前一刻的愤懑都抛诸了脑后,连带着剩下的那半壳酸溜溜的鹅黄色野果都丢了出去,直摆出一副要跟她讲述什么事情一般的表情来。
尹沙也没阻止他,手中,却是不忘将刮在指甲缝中的细屑都弄回掌心,反复几次,到临了时,学着那男人的方式,将那一堆夹杂着灰沉的红棕细屑都倒进了火堆中。
这一刻,那火堆一下又窜了些许起来。
没有男人操作时的那样迅猛,但那窜起的火焰,包括光度,都是与那男人此前操作时完全一致。
当然,连最后一刻冒出的那一缕白烟也是未曾变化。
这么说来,这卷毛身上沾染的红棕色,还是红磷了?
可那灰沉得有些发黑的细屑又是什么呢?
她只见得那东西加进去后,原本有些黯色的火堆在稍一会后,又稍稍旺了些许。
尹沙弄不清,这到底是那灰沉细屑的效果,还是她隐隐中的错觉。
思忖中,那卷毛却是扯了扯她的衣袖,兴奋地指了指那鬼东西死着的地方,张口便冲她说了两个字音:“瘴甲!”
她不明白。
但那卷毛表露出的神色中,似乎也是知道她不会明白,所以,在她摇了头后,他也着急,只是再次指了指那鬼东西死的地方,然后又指回了自己身上,到最后,他更是干脆拿手刮了一把自个身上的细屑。
尹沙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卷毛,约摸是在告诉她,她刚刚之所以掉队,大概就是因为在这鬼东西活跃的某个区域里折腾了一番吧?
不然,他不可能身上会沾染上那鬼东西鳞片上特有的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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