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呀?”向天歌盯着对方半晌,问了一句。
女孩儿又羞又恼,拿起浴桶漂浮的葫芦瓢,舀水朝他泼了过去。
向天歌向后一闪,看到对方双颊红彤彤的,像是一片晚霞,这才意识到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姑娘洗澡,有些不大合适。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回到客厅,心里郁闷不已,他家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女的,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该不会是老头给他娶的后妈吧?
可是后妈也太小了吧?年纪比他似乎也大不了两岁。
“老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老头,简直就是为老不尊。”话虽这么说,但是向天歌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是他家老子老牛吃嫩草,非但不吃亏,而且占了大便宜,能不高兴吗?
过了一会儿,女孩儿穿起衣服,怒气冲冲地过来,随手拿起墙边的一根竹耙,一言不发,就朝向天歌脑门招呼。
向天歌闪身一避,忙道:“阿姨,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阿姨?
女孩儿更加恼火,她有那么老吗?
挥舞着竹耙追着向天歌乱打,向天歌也不还手,左躲右闪,竹耙连他身上一片衣袂都没碰到。
女孩儿终于支撑不住,停了下来,双手对他一通比划,一双美眸带着怒气。
“你是哑巴?”向天歌微微一诧,不过这也合理,毕竟他家老头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一个正常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跟他一起生活?
女孩儿是听得懂唇语的,又比划了一通。
向天歌在部队里学过唇语,知道她在问他身份,为什么到她家来。
“阿姨,我是向天歌,我爸跟你说过吧?”
女孩儿愣了一下,神色稍缓过来,拿出一只山寨手机,打了一行字给他看:“我叫白芳菲,是你嫂子。”
“别闹,我哥都走多少年了,哪有什么媳妇儿?”向天歌确实有个哥哥,叫向天笑,但未成年就夭折了,根本就没给他娶过媳妇。
白芳菲又打出了两个字:“冥婚。”
向天歌目瞪口呆,这都21世纪了,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虽说乡村地区,思想比较落后,偶尔也会有冥婚的事出现,但都是死人和死人之间的联姻,这整出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回事?
何况他家老头是梁庄小学的教师,在村里大小也算是知识分子,思想要比一般家长开明得多,怎么会搞出这种事?
向天歌觉得这事有些古怪,问道:“我爸呢?”
“他不住家里,住在花田,只有吃饭的时候回来。”
“为什么不住家里?”
白芳菲犹豫了一会儿,比划着手势:“怕人说闲话。”
向天歌知道村里长舌妇很多,因为没有娱乐活动,闲暇时光无法排遣寂寞,经常聚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他家现在这种情况,很容易就会被人嚼舌根,一个丧偶的公公和一个冥婚的儿媳,如果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免不了风言风语。
他家老头一向爱惜羽毛,他的脾气向天歌是了解的,自诩是受过教育的,不会跟人争吵,失了自己的身份,受了委屈也只会默默地藏在心里。
向天歌放下背囊,正要出门去找老头,就见门口出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脑满肠肥,大腹便便,露着一口大黄牙,最佳诠释了什么叫油腻中年。
此人是村里的大户,名叫王有财,六年前就是村里的十万元户,一向嚣张跋扈,趾高气昂,走在梁庄都是拿鼻孔看人的,谁也不放在眼里。
白芳菲看到他明显有些畏惧,默默地退到向天歌身旁。
“菲菲,欠我的钱该还了吧?”王有财直接忽视向天歌,笑眯眯地走向白芳菲。
白芳菲手机打字,拿给他看:“您再宽限几日,等到家里的花卖出去,就有钱了。”
“你家那小半亩花田能卖几个钱?倒不如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怎么着不比你守活寡强?”王有财看着如花似玉的白芳菲,两眼直冒油腻的光芒,胖乎乎的爪子已经伸了过去。
向天歌一把抓住王有财的爪子,往下微微一掰,王有财哎哟叫出声来,叫道:“你他妈谁呀?敢对我动手,知道我谁吗?”
“你知道我谁吗?”
王有财这才仔细看着向天歌,迅速搜索记忆:“你……你是……那个杀人犯?”
“你要敢对我嫂子胡言乱语,我不介意再做一次杀人犯。”
向天歌面无表情,目光也很平静,但却给人无限恐怖的气息,像是死神的气息,让王有财肥胖的身躯不由颤了一下。
“滚!”向天歌手上一掀,王有财一屁股跌在地。
好在屁股肉多,这一下王有财倒没摔疼,迅速爬了起来,指着向天歌说道:“你回来了正好,你家欠我的钱,你说怎么办吧?”
向天歌目光带着询问望向白芳菲,白芳菲点了点头,向天歌才问王有财:“欠你多少?”
“连本带利,总共一万二。”提到钱,王有财的肚皮似乎又挺了一些。
向天歌走的时候,家里虽然也不富裕,但至少没欠下钱。
老头偶尔给他打电话或者写信,也都没有提到家里欠钱的事,所以他完全不清楚现在家里的境况。
这些年他倒是攒下了一些钱,但全部寄给了那些牺牲的战友的遗孀,现在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你先回去,欠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向天歌虽然看不惯王有财暴发户的姿态,但欠债还钱的道理天经地义,只要这钱真是他们家借的,他就一定会还。
“欠我的钱已经拖了半年了,一拖再拖,你们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给我一个星期。”
“这可是你说的,一个星期。”王有财知道现在他家的情况,别说一个星期,就是给他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等到王有财走后,向天歌扭头望向白芳菲:“嫂子,家里怎么欠了这么多钱?”
“都是被我连累的,为了给我做手术,公公才借了那么多钱。”白芳菲打着手语,神色愧疚。
说着她又转身进了客厅旁边的书房,拿了一本账簿出来,密密麻麻记录了三年来的账目,事无巨细,除了给她做手术,还有修葺向天歌他妈和他哥坟墓的钱,以及柴米油盐的赊账,等等。
粗略一算,大约能有四五万块,其中白芳菲手术以及术后的疗养就去了三万多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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