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命,简单的四个字,直达慕雪芙的灵魂深处,让她整个心都沸腾起来。
是啊,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都背负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或许冥冥之中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让他们同病相怜,便也让他们相依为命。
这种从身体到灵魂的相依,是慕雪芙从未有过的心灵震动。仿佛一直迷茫彷徨的心终于找到它的归宿,仿佛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终于看到了属于他的光明。
眼下这满心满肺的欢悦与感动,是她杀了多少仇人也抵不过一分的。看着景容,看着他的眼中,心中,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她的心好似被世间所有山川河水灌满,那溢出来的每一滴都参杂着她所有的欢愉。只觉得即便是将所有的仇人杀光,也不及与他相依为命携手同行让她快乐。
只要想想未来几十年,她不再孤单一人,有她爱的人偕同而行。他牵着她的手,成为她的依靠,他的胸膛可以拥她入怀,他的怀抱可以让她安眠,他的眼睛可以使她沉醉,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她的灵魂。
相依为命就像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你一口我一口的品尝着幸福的味道。相依为命就像是两个人手牵着手从春走到秋,从青丝走到白发,慢慢变老。
这么想着她便仿佛看到前方光芒万丈的明亮路途,以及那路途上灿然绽放的鲜花。
眼角流下的泪闪烁着幸福的光彩,慕雪芙握紧景容的手捧在心口,让他的手感受到来自她心里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顿,“我愿意和你相依为命,从此你就是我的命。”
一时间,景容的心里仿佛开出无数馨香的并蒂芙蓉,填满他整个心,风一吹,香味四溢,那是幸福的滋味。一把将慕雪芙抱入怀里,紧的几乎让她窒息。他这样用力,牵扯到他胸口的伤口,可是他不管,此时只觉得这伤口都仿佛沾染着蜜甜,越疼,他的心越喜悦。
“我是你的命,你也是我的命,从此以后,相依为命。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黄泉碧落,生死相随。”
他的声音涓涓如泉水般美妙,潺潺沁入心扉,他的话语韧如蒲草丝,是千年无转移的磐石,一字一字的进入慕雪芙的耳朵里,肌肤里,血液里。
隐秘在血管里汹涌的血液一瞬间凝聚在心头,慕雪芙顺势扑倒景容,将她的吻铺天盖地的覆了上去。
四目相对良久,仿佛两个人怎么都看不够彼此。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景容拉起慕雪芙,随手拿了见衣服披在她身上,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走。
没有准备马车,景容拉着慕雪芙便跑出来王府。
“去哪?”虽然在大街上奔跑着实不雅,可这种感觉就像是雄鹰飞上了天空。他们两个像自由的孩子,不顾周遭几个零碎的目光。
现在已经是戊时,虽大街上没几个人,但这一路的奔跑,还是不免让人侧目。
“到了你就知道。”景容的脸有些红晕,看着她,笑的灿烂。
不过慕雪芙还是担忧他的伤,这才刚好,伤口还未愈合,这么大的动作,伤口怕是早就崩开了。
“慢点慢点,你的伤还未好。”
“不碍事。”终还是慢了下来,刚才只顾着欢喜,他已经全然忘记还有伤在身。
这样走在大街上,他们还是第一次。十指相握,心意相通,边走边互看着对方,舍不得移开一眼。
慕雪芙不知景容要带她去哪,但她不用去想,他带她去哪,她便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很长也很短。
慕雪芙停驻脚步,疑惑的看了眼景容。这不是新宅嘛,他带她来这是什么意思。
“进去。”景容拉着她的手走进。
新宅一直都有人看着,几个奴仆见王爷王妃来了,连忙出去迎接。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本王和王妃不用你们伺候。”景容打发掉奴仆,只想与慕雪芙两个人,不愿被人打扰。
转头向慕雪芙问道:“你应该设了牌位吧。”
慕雪芙默然点头,若是连牌位都没有岂不是要做孤魂野鬼。
“带我去。”
牌位设在书房里,打开床头的机关,床分成两半,顺着下去,便是一个地下室。这间房间慕雪芙从不许任何人进去,就是怕被人发现里面的秘密。
这里虽是地下室,却灯火通明,仿若白昼一般。慕雪芙说本来就已屈居地下,若是再黑暗无光,岂不是更加凄惨。
一壁设着神龛,足足近百个灵位。正中是慕雪芙的父母牌位,其余皆是死于那场灭门中的人,细细一数,却是七十个。
慕雪芙告诉他是六十九人,为何多了一个。景容再仔细一看,原来她竟也给自己设了一个,就摆在其父母之后。
景容从中拿出,一只手摩挲着上面的名字,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问道:“为何给自己也设一个,多不吉利。”
慕雪芙黯然浅笑,深深呼出一口气,回答道:“因为十几年的慕雪芙已经死了,和她的父母、亲人,一起死于那场灭门之中。”
景容心头一震,握紧她的手,“可我想让她重生。”
慕雪芙注视着他,“我觉得,她在一点点重生,是你给她灌入了第二次生命。”目光扫了眼他手中的牌位,神色释然,微笑道:“扔了吧,她应该已经活过来了。”
景容欣慰的笑着,将牌位放到了一边,然后拉着慕雪芙跪在神龛前面。
慕雪芙微微一愣,跟着他跪下,看着他,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景容含笑看了眼她,然后对着她父母的灵位磕了三下,道:“岳父岳母,恕女婿不孝,与芙儿成婚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拜祭过你们。今日我来,一是为了向你们磕头谢罪,二是我想在你们面前与芙儿拜堂成亲。”
慕雪芙心中大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呆呆的看着他,身体里那颗狂乱的心呼之欲出。
景容侧目看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指紧了下,又道:“当初是我糊涂,虽娶她当王妃,却没与她拜堂。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住她。今日我希望有您二老,还有这么多镇国将军府的人能为我们证婚,让我们两个人就在此拜堂成亲。在您二老面前,我景玉宸今日便立下誓言,此身不殉,此魂不灭,永不相负。若是有招一日有负于她,我便不得好死,即便死了,灵魂也永无宁日,不得安歇,要经百世疾苦,最终魂飞魄散。”
眼中蓄满了泪花,慕雪芙喉咙哽咽,唤着他的名字,“玉宸······”
景容看着她,轻柔的擦拭掉她的泪,“这里很简陋,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龙凤蜡烛,也没有高朋贵宾,芙儿,你可愿意和我在此拜堂成亲?”
慕雪芙感动的一塌糊涂,用力的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一拜天地。
素色衣衫寡淡清浅,交缠着两情相悦之人眼中炙热的爱意,比红妆锦衣更加光艳明熠。
二拜高堂。
长明灯灯烛辉煌,恍若新婚之夜洞房里燃着的龙凤红烛,与之相较,更家情意缠绵。
夫妻对拜。
冷冰冰的牌位折射着细密的光弧,好似是这牌位深处暗藏的魂魄露出欣慰的笑容,散发出来的璀璨光芒。谁说这是没有宾客的婚礼?到场的每一位对这对有情人都有最美好的祝福。
恰巧灵位旁边有一坛酒,还有几个杯子。这是慕雪芙拿来供奉牌位的,却让景容用了。
他倒了两杯,一杯端给慕雪芙,“喝了这合卺酒这礼数才算是全了。”
慕雪芙依他所言,喝了半杯,又与他交换,喝了另半杯。
“爹,娘,大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芙儿。从今以后,她所有的事都由我替她承担,她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喜怒哀乐,她的仇也便是我的仇。我不会再让她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里,不管是黑暗还是光明,我都会一直陪着她。”
走出书房,景容手里还拿着刻着慕雪芙名字的牌位。
慕雪芙看了眼,道:“扔了吧。”
景容轻轻一笑,戏谑道:“扔了干什么?拿回宸王府放在祠堂里,反正百年之后你的牌位也要供在那里。现在早早的就放到那,也给儿女省事不是?”
“你倒是会省事。”慕雪芙被他逗笑,依偎在他的肩头。
目光看向墨黑的夜空,延长天边,那里是无边的黑暗。唯有一轮皓月当空,凌然在这混沌苍穹,将明亮皎洁照耀到她的心田。
她从未想过,敞开心扉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如此贴近,不,不是贴近,是已经缠绵在一起,不可分割。她的心豁然明亮起来,就如这凌空的月色,将她一点点从黑暗中拉出来。
侧目看向景容,清辉月光流淌到他的面容上,如镀了一层银白的光晕,宛如神邸。回眸与她对视,一笑,仿若万千世界里齐花绽放,那花轰然开放在她的心上,开出无数琉璃光彩。
“玉宸,谢谢你,谢谢你给了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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