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希走后,慕雪芙静静的伫立在泉水旁边。
清泉叮咚,涓涓细水从石上流淌,不含一丝这人间俗世的嘈杂,只演奏着属于它的美妙乐章。阳光融进泉中,闪耀着万千碎金织成的波光。
慕雪芙看着如水镜般清澈的泉水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心如那水面上泛起的微微涟漪一般层层波动。
直到景容来了,她闪烁着紫色的眸光才消失不见,连同那犹如千年冰川上积雪冰冻的寒意也一同转瞬而逝。
听到景容的召唤,慕雪芙勾起唇边的一抹笑容,如罂粟花一般艳丽,她转过头看着他慢慢走进自己,笑得越来越灿烂。
笑容虽璀璨,但在那抹笑意之中却夹杂着一抹微不可见的嘲笑。嘴角的弧度越大,慕雪芙的眼神中的讥讽之色越浓。
冷希告诉她景容这些日子在查她,甚至专门去冥阴阁买消息。只不过冥阴阁的人又怎会将她的消息卖给他哪。
缓了缓气,慕雪芙朝他走去,“萧世子走了?”
景容“嗯”了一声,拉过慕雪芙的手,“让你久等了,本王再陪你游玩一圈。”
慕雪芙目光淡淡的从他的手上划过,“我突然没了兴致,咱们下山吧。”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头看着景容,微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王府哪。”
景容打量着她,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样子,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兴致。只是看她并无异样,也便没有多想,牵起慕雪芙的手,将她搂入怀里,含笑道:“其实天色还早,若是还想游玩一会儿,时间还是有的。回了城,再想欣赏这样的美景就难了。”
“我以前是个野丫头,常年在外游历,比这美的地方去的多了。这千寻峰虽好,但与我见过最美的地方相比也不过尔尔。”慕雪芙低眉垂目,微勾唇际,似笑非笑道:“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以前我经常不在皇城,不过,王爷你似乎从来都没问过我不在京城的时间里去了哪里,你就不好奇吗?”
景容面容上微微一僵,目光在那一瞬间凝滞片刻。须臾,他看向慕雪芙,目光中的柔水一点点漾开,似春花在阳光下层层绽放,直直的映入她的眼帘,“以前去了哪里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以后你会在我身边,无论你去哪,本王都会跟着你。”
慕雪芙怔愣住,看着他这双深不见底的瞳目,有丝丝眩晕的感觉。她勾了勾嘴角,浅浅一笑,却有些无力。慕雪芙撇过脸,看向一旁在风中摇曳的柳枝,柳叶碧玉成妆,万条垂下丝绦万缕,在明媚春日里舒展着撩人的舞姿。那撩拨的手仿佛拨动了她的心弦,将她心上那覆在最外层的薄雪轻轻一刮,带着春风拂面般的暖意。慕雪芙抬起手捋了捋额际前的一缕碎发,挡住她闪动的眸光,然后轻轻道:“那我现在想下山,想回府,你跟着我。”
景容偏头看着慕雪芙,轻轻一笑,道:“娘子有命,为夫不敢不从。”
慕雪芙转过头,抿嘴一笑,之前的怒气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散。她很清楚,像景容这样心思谨慎的人查她的底细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当她听到冷希告诉她景容在查她时她竟有一种冲动,冲动的想质问景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问她,而是在背后调查她。
她不知道景容说出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突然就没有再去质问他的冲动,只是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份冲动的消失,是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还是因为她相信景容说的话。
与太后告了别,慕雪芙两人就乘坐马车离开了崇恩寺。路上,慕雪芙拿着临走时太后给的两道开过光的平安符,一道放在了自己的香包里,另一个放在了景容的香囊里。她给景容挂好后,道:“如今正直多事之秋,贴身带着一道平安符也好安心。不过,还是太后疼惜,事事想着王爷。我来了两日都未曾想着替王爷求一道,着是粗心。”
景容挽着她的手,“自小皇祖母就疼爱本王,如今大了,还是让她老人家惦念,倒是让本王羞愧。本王很遗憾不能长在她身边陪伴尽孝,以后,若是有时间本王就带着你过来看望皇祖母。”
慕雪芙点了点头,复道:“太后心思剔透,自然知道王爷的孝心。孝心嘛,有时不用表现在说话办事上,这心才是最重要的。王爷有这份心,遑论羞愧?”
“嗯,芙儿说的对。”景容颔首道,他撩开车帘,见车马即将进城,又道:“本王还有公务,一会儿到了城里,你坐着马车先回府。”
慕雪芙心思一转,散漫的目光向外面看了一眼,道:“朝中官员被杀确实是大事。”见景容眉宇间微微蹙起,心下疑惑,问道:“不知萧世子是否查出是何人所为?”
景容紧皱着眉头,提到此事时嘴抿成了“一”字,“此事恐怕和荣王脱不了干系。”
慕雪芙陡然一慌,连忙道:“和荣王有什么关系?他是不会做买凶杀人这种事。”一语出,慕雪芙才发觉自己失言。她垂下头,躲开景容探究的目光,声音渐次降低,“听闻荣王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景容深沉的目光中透出几分犀利,欲直穿人心。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总觉得慕雪芙好像很在意景寒,可这种感觉就像是手上的一缕清风,想抓却抓不到手。
“王妃好像对荣王印象不错。”他只是用云淡风轻的口吻,淡的几乎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
但那一声“王妃”却如棒槌击打到慕雪芙的心上,如今他几乎不会用“王妃”来称呼她。此时叫了这一声,怕是景容已经隐隐动气。
慕雪芙本能的死死的看向景容,生怕因为此刻的躲闪让他疑心更重。他虽嘴边拢着一缕温煦的笑容,但眼睛里暗藏着幽若剑光的锐利,慕雪芙道:“梅花素来不与百花争艳,性格孤高,心性纯白,妾身想喜爱梅花的荣王,应该也具有与梅花一样的性情吧。况且妾身早就听闻荣王带兵打仗自来明刀明枪,从不屑阴谋诡计,就连敌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行事不磊落哪?”
景容面色稍霁,眼中的锐利之色慢慢褪去,但依旧留有狐疑,嘴边含着一抹淡笑,“原来喜欢一种花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啊,这本王却从未听说过,还是王妃见闻广博,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慕雪芙眼波流转,盈盈浅笑,眼角向上一挑,幽幽启齿道:“妾身喜欢芙蓉,王爷不是也说过妾身是一朵倾国倾城的芙蓉花吗?怎么这会儿,王爷倒忘了。”
想起说这番话时的缠绵,景容徐徐笑了,好像春日里恬然舒展的柳枝。他凝视着慕雪芙,瞳目里的柔情似要漫出,温柔的把她搂在怀里,“本王记得,本王说你是醉芙蓉,醉了本王的心。”
慕雪芙靠在他的胸口,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的身体从来都是凉的,即使是春天,依旧没有多少温度。心似是被他身上的温度所感染,如穿着单薄的衣服在秋末初冬时迎于风中,浑身上下蔓延着凉意。嘴边的笑容慢慢变淡,“王爷不知那么一句诗吗?“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芙蓉清姿雅质,独冠群芳,却是毒死炎帝神农氏的穿肠毒药。王爷就不怕妾身这朵芙蓉花会变成断肠草吗?”
景容呵呵一笑,将她搂得更紧,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低头亲了亲,“诗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你这朵芙蓉花,本王毒药穿肠又如何?”
慕雪芙坐直身子脱离景容的怀里,抬眸凝视,秋波盈盈,手指抵着景容的胸口,笑吟吟道:“那你可要小心啊。”
话音刚落,只听见外面传来马匹的啼叫和很多人的惊呼声,接着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慕雪芙正好没坐稳,没来得及抓住景容,随着马车的倾斜她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车壁上。
“芙儿。”景容也被突来的摇晃震得险些摔倒,连忙将慕雪芙抱起来,紧张道:“芙儿你没事吧?”
慕雪芙摁着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疼。”
“本王看看。”马车摇晃了几下才安稳下来,景容放下慕雪芙的手,见她额上已经青了起来,顿时怒意袭来,向外喝道:“追星你是怎么驾车的!”
追星打开帘子,规矩的垂头道:“属下护主不力,请王爷责罚。”
景容之前就听到外面的声音,自然知道不会是追星出错,但依旧怒意腾腾,“到底怎么回事?”
“是慕府公子的马受惊撞上了咱们的马车。”追星抬头看了眼慕雪芙,面色有些尴尬,抽了抽嘴角,“此时惊马已经被越风制住了。”
慕雪芙揉着额头,一听追星说到慕府,怔愣了一下,赶在街上纵马的大户人家还能有谁,除了左相府,怕也不能有别人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追星,“是哪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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