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啊,那还是蒙元尚在登封统治时候的事儿了。那些蒙古鞑子就是一群畜生,根本不把我等汉人当人,手无寸铁的『妇』孺都能直接下手,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几无生机。李员外家中也遭了劫难,全家上下六十七口人无一幸免。现在那个庄园早已废弃,成了义庄,其实你现在去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了。”老掌柜说着说着,目光移到了李平安身上,笑道:“你说你是李员外的儿子,老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如果是的话,那也算是老天开眼,还让李善人留下一条血脉来。”
李平安这才知道他虽然将信将疑却仍然传递出的善意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父亲,恐怕也是曾经受到过那位李员外恩惠地,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可我在外边听人说,现在这里是在满清治下?”
掌柜长叹了口气,说道:“这就得说道八年前的襄阳大战了,那时候蒙元大军压境,宋军节节败退,直到襄阳。襄阳城外有大侠郭靖和女侠黄蓉带着一群江湖好汉助阵,内有吕文焕将军率领的精锐宋军坐镇,那些蒙古人在襄阳城各种手段都施展上,却久战不下。后来蒙古大汗忽必烈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跑到了前线去督战,结果刚巧便碰上江湖中威名赫赫的五绝聚首,便在襄阳城外被那南僧一灯大师的一阳指点破面门,而后又被神雕大侠杨过一掌劈断筋脉,当场便一命呜呼了。蒙元大军一片混『乱』,不败而退,襄阳之围竟然就这么解!”
李平安听得忍不住嘴角直抽搐,莫名感觉这画风变得有点快是怎么回事儿?
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当铺老掌柜,而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名宿?
好吧,还有可能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说书人
而且他突然觉得自己脑袋也有点儿不够用了,因为老掌柜说的那些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如果这都是真的而不是逗自己玩儿,那自己这可真的是打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啊!
老掌柜自然不知道李平安心中想法,还在那儿继续说着:“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在那随后的一年间,蒙元国内也可谓是一片大『乱』,许多高官、王爷、将军陆续死去,听说只有一部分同样是遇刺身亡,更多的却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去。有些是中毒而死却找不到凶手,有的暴毙而亡却连原因都找不出来,都成了无头公案;有的甚至是因为各种意外,比方说,这个走到大殿外突然被一根年久失修的柱子砸死,那个在花园落水后溺亡,可实际上那池子很浅地
“当时许多人都说,是不是大宋国祚仍在,而且这蒙元太过残暴,对我汉人不仁,所以老天爷降下惩罚,才会让他们一个个这样死去。老朽当时也在想,若是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都说蛇无头不行,蒙元国内上层死了一大片,最终无人掌势,到时候任他再能打,宋廷只要上下一心,也未尝那个没有反击的机会。
“原本都以为经历这些事情,蒙人会退去,那时候宋廷的机会自然便来了。事实上他们在之后也的确是退走了,可是前脚虎刚去,后脚狼便来,一群打着后金旗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满人紧跟着就将蒙元放弃的这些地方都接手下来,南边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李平安突然『插』嘴道:“照理说北方不是应该还有兵马阻断满人前路的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他们闯过来?”
“嘿”掌柜冷笑不迭,满是褶皱的脸上抖了抖,那是气得发抖,“这就要说到那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身上了。”
“山海关总兵吴三桂?!”
掌柜显然不知道李平安的惊讶另有原因,他忿忿说道:“那吴三桂简直不当人,宋廷信任他让他做了山海关总兵,统领北边各镇兵马。朝廷将五万边军精锐交托到他的手上,却没想到竟所托非人!
“原本北边风云变换,此时就是需要他阻挡一时,给宋廷争取反应时间,可他非但没有丝毫阻止,还亲自将满人引了进来,并且助纣为虐。蒙古人也是后方被截断了之后,吃了几场大败仗,再加上他们在西线战事似乎也不顺利,不得不收缩防线并与满人坐下来和谈。
“那蒙古骑兵厉害得紧,所以满人那边也不敢对蒙古『逼』得太甚,二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可这却是让宋廷最后的机会都没了。所以如今,便是你看到的这幅样子——
“而今,登封城在满人统治下,也有七八年了,大概再过些年,许多人就都要忘了这些事儿了吧。哎”
这老掌柜显然还是心想着宋朝廷,虽然当时可能也各种不满,可那到底是自己的朝廷,而不像是这前脚蒙元来了个“四等汉”,后脚满清又来剃发留辫文字狱。
不过李平安也有些佩服这老头,能够对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这么说,这怕是以往这些事情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就这样都还没有被人抓去,不知道该说是他运气好命大,还是说他有别的保命技巧?
掌柜的也算人老成精,似乎看出了李平安所想,嘿嘿笑道:“年轻人可莫要以为小老儿是口无遮拦之人,随便碰到个人都会说这么多。老朽人是老了,可这眼睛毒着呢,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眼便看出来了。”
李平安心中一动,立刻笑着拱一拱手道:“既然掌柜觉得我还可信,那我还是就在您在这里当了这些东西吧。实不相瞒,小子从山上下来,目下除了这一身僧衣和这些物件就别无分文。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若非是急需用钱,这些东西我更愿意留下来做个念想,也不会就这样拿出来当了。”
“哈哈哈,你啊你”掌柜愣了一下,也不禁乐了,李平安的打蛇顺棍上没让他反感倒觉得有趣,这就是说话时机和技巧把握好的缘故了。
等到从当铺离开时,李平安已经将自己从前身那儿继承来的那些身外物都作押出去了,换来些钱应该够他在外面生活几日了——他之前有特意观察过这边的物价,心里大致有个谱儿——毕竟这些本来也就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何况当铺肯定是会适当压价地。
接下来,李平安当然是先去找了个摊子吃食,这么久下来他的肚子早就饿坏了,已经抗议了好久了。
李平安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此时随着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稀疏了许多,看起来他刚才在那当铺里面耽搁的时间也不少了,虽然收获也挺大。
他也没有挑剔什么,最主要现在对一切都是空白的,只能先慢慢来,随便找了个摊子坐下来叫了一声:“老板,来碗面。”
“好嘞,您稍等。”这摊子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小贩『操』持着,他应了声没多久就给李平安端了上来一大碗新鲜出炉热腾腾的面,香气扑鼻。
不过李平安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了他:“老板看我这身打扮也该知道,我是刚从山上下来,对这外界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所以不知道老板有没有闲,介不介意给我说说情况?”
他现在的原则就是多问多听多看,尽可能通过各个人了解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自然每个机会都不会放过。
小贩拍了拍手笑道:“客官您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小人见识少,不过肯定知无不言。”
李平安哈哈笑道:“爽快!其实我就是想知道现在的时局如何,这边朝廷、官府是个什么情况哦,在下已经还俗了,往后差不多都要在这山外生活了,总得要知道点情况,也好想想往后要怎么谋生,毕竟我这身上钱也没多少,只够用一段日子。”
少林寺地和尚还俗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地,尤其是李平安这样的年轻人,很多受不住寺里的生活,小贩一直就在这旁边讨生活,当然见惯不怪了,点了点头,笑道:“客官无需多虑,登封近些年来还是太平地,那些满人虽然跋扈,可也不像是蒙古鞑子一般,最少当我们是人,而不是随时可宰的牲畜”
相比于那掌柜,这小贩显然就是典型的“顺民”了。
当然了,小老百姓,目的就只是为了活下去,甚至都不希冀活得更好,高层的那些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谁能让他好好活下去,他就支持谁,最不支持的,其实还是战争这本身最具破坏『性』的一件事情。
虽然两种角度,不过这小贩跟那老掌柜所说出入其实并不大,只是那老掌柜说的夸张了些。
结合两人所述,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谱儿——嗯,比刚才的“大致”要更细致了一些,倒是真没想到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根据他们说的基本可以推断出来,这不像是自己印象中的任何一个“历史”时期,而更像是从八年前或是十年前、也就大概自己重生那会儿开始就走上了岔路口的扭曲历史,目前的天下大概分为了三块大的势力,蒙元、满清在北,兵峰都盛;宋廷偏南,也偏弱,但因为蒙元与满清相互制衡,倒给了宋廷休养之机,所以现在隐隐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除此之外的巴蜀、荆南其实也有些小势力,但在明面上也是依附在这三大势力下,或左右逢源做个墙头草。
那个从蒙元旁边突然冒出来的满清也不知道和爱什么罗有没有关系,但毫无疑问,历史既然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岔路口,那么更多的可能也会出现,而这里到底算是电影世界,还是扭曲的平行世界,亦或者是谁刻意制造出来的世界?
李平安沉『吟』着,又听那小贩低声道:“不过客人是不知道,现在这朝廷说起来和以前的蒙元朝廷,在有些方面也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就说这赋税吧,比大宋朝廷在的时候可要沉重多了”
说点儿自己的不容易博取别人同情以争取利益是做生意人的本能,小贩说的当然也是实话,不过可惜,重视商业发展的大宋终归是被赶去了南边,没法庇护他们了。
李平安犹豫了一下,又问起了自己很感兴趣的另一个问题:“那你可知道,这江湖上又有什么消息和传闻?”
小贩这下有些犯难,他知道的显然还不如那老掌柜,约莫过了会儿才说道:“这个小人就真不清楚了,不过最近倒是听说了他们江湖还是武林中有句口号喊的很响,叫什么,日、日出哦对了,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李平安“噗”的一声,刚好在喝的一大口汤直接喷了那小贩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