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伦敦雾霭茫茫。
降谷零被黑衣人堵在巷口,无处可逃,这一刻似乎感官都被雨雾蒙蔽,他差点以为见到死神,还是长发的。
“你是来送我下地狱的?”降谷零靠在墙边,嫌弃视野模糊,他眨动眼睛试图抖落挂在睫毛上的雨滴,“不管你是谁,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降谷零捂住腹部稍稍站直一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约翰,这是我的名字。”他笑了下,“或许你更熟悉另一个称呼,西街的老鼠。”
“哼。”对方一声冷哼,显然是对某个词汇感到不喜。
降谷零只当他不太熟悉自己,“着名情报贩子,伦娜迦家族也是我的客户之一。”
青年看着弱不禁风,浑身湿漉漉的,银发男人挑眉,果然活像只毛发湿透的过街老鼠。
“老鼠”也配自傲,银发男人嗤笑,“只是个不入流的黑手党。”
“好吧。”
此时降谷零状态不算好,全身冰冷几乎没有知觉,他分不出精力反驳银发男人,“既然你觉得我只能和不入流的人打交道,还废话干嘛,不如杀了我比较方便。”
“咔。”
稀稀落落的雨声中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人还真没耐心,降谷零腹诽,果然杀手不能故意挑拨。
既然都被枪口对着,降谷零决定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你和那些围捕我的一样都是想我为你们效力,还浪费什么时间,死人可没法收集情报。”
突然出现在他逃亡路上,说不是特意来堵他,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银发男人对他的话似乎无动于衷,俯视着他眼底尽是不屑。
见此降谷零决定再补充一句,“别装腔作势了。”
枪口穿过雨幕对准降谷零眉心,降谷零没有避开枪口,他笑嘻嘻地提醒道:“我应该对你或者你们来讲还挺重要的。”
银发男人一声冷嗤,然而枪声却没有响起。
降谷零了然,“看来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背后的那些人可能会对你不满吧。”
落汤老鼠竟在他面前张牙舞爪,银发男人没多废话,枪口下移,按下扳机,子弹穿透降谷零左腿。
降谷零表情空白,跌坐到墙角,紫灰色的瞳孔涣散,却在下一秒含着水光怒视着银发男。
“我只需要你活着。”男人知道他肆无忌惮的底气是因为什么,阴笑着对他恶劣的挑衅给予回应。
性格真差,降谷零皱着鼻子,小心检查大腿伤口,见没什么大碍,他一把抓住仍旧滚烫的枪口,嘲弄道:“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废了我的膝盖,而不是只造成可有可无的轻伤。”
银发男人不为所动,表情越发难看,眼中的杀意呼之欲出。
“还是说,”降谷零晃动枪口,“你只是个无法瞄准的废物。”
在他意料之中,第二道枪声没有响起。
他果然不敢杀他。
银发男一把伸手扯过降谷零湿透的金色发丝,他的头被迫扬起。
那双紫灰色双眸中不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非常美丽,可银发男人却觉得这不过就是弱者无能为力的表现。
他冷笑着,口吻宛如施舍,“感谢你还有用吧,小老鼠。”
他早已耐心透支,话音刚落,转手枪柄猛地朝降谷零太阳穴砸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降谷零咬牙,这个仇他记下了。
青年无声无息倒在地上,脸颊染上污痕,那股胆大妄为的神气也随之消失。
静静看了他几秒,琴酒拂去手心扯落的发丝,任由浅金色没入秽泥失去最初的色彩。
“啧。”他不由咋舌。
雨势似乎变大,漆黑的小巷恢复往日静寂,琴酒莫名感到不爽,他弯腰迅速扛起青年疾步离开巷口。
一辆黑色保时捷等待在小巷不远处。
琴酒打开车门,把人扔进后座,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已经嫌弃青年许久。
坐在驾驶座上,伏特加见他坐上车,便打开引擎,他小心翼翼看着后座的人形,有点担心任务目标会不会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副驾驶座上琴酒表情不怎么好看,抱臂靠着椅背。
伏特加收回余光,暗地里却在琢磨,看大哥的样子那人大概应该还活着?
这时他突然想起大哥好像对这次任务目标格外关注。
情报组相关一般都由朗姆负责,大哥向来不喜欢那些神神秘秘的家伙。
但这次不过是看了眼资料,大哥居然主动申请任务,甚至连那位先生都被惊动对这次任务目标产生浓厚的兴趣。
资料中,目标自称约翰,在孤儿院长大,日常活跃在被称为法外之地的西街,是近一年来名声崛起的地下情报贩子。
据说只要有钱他便无所不知,即使是苏格兰场的情报也能拿到手,因此被戏称为无处不钻的老鼠。
伏特加抬头看向后视镜,昏暗中什么也看不清,这让他越发好奇这位神秘的情报贩子长什么样。
报告中几名与他相识的流浪汉都是这么形容他的一一金发蜜肤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少年。
这也让伏特加一度以为大哥是看上任务目标,想找个床伴,毕竟大哥连贝尔摩德的邀约都拒绝,性取向为男的可能性不小。
伏特加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琴酒闭目,手指不断在手臂上敲击,车厢内只余下降谷零沉重的喘息声。
无人知晓此时琴酒脑海中不断闪过幼时的回忆。
某处训练室内,两名年幼的男孩躺倒在地,胸腹剧烈起伏,脸上四肢布满青紫,各种伤口让他们看上去像两只被不断缝补过后的布娃娃。
黑发男孩四肢大张仰望着天花板,忽然他锤向一旁男孩,想在这枯燥的训练中找点乐子,“喂,琴酒打个赌吧,我的梦中本命未来一定会出现!”
银发男孩缓缓调整呼吸,反手锤击回去,“没兴趣。”
黑发男孩死缠烂打,“赌注就是一个命令怎么样。”
银发男孩被烦得无可奈何,“成交。”
黑发男孩兴奋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那你记得未来如果看到一个金发黑皮的漂亮青年一定要把他拐回组织,他就是我的命定情人!”
“呵。”
他以为只是玩笑,却没想到在那人死后却遇见与那人口中的幻想所相似的人。
突然保时捷急停,琴酒睁眼看向窗外。
伏特加紧抓着方向盘,显得有些无措,“大哥,前面有警察排查。”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作为情报贩子却全身毫无伪装,逃跑路线处处留下破绽,血腥味极其浅淡,真相破蛹而出。
所有线索似乎都在告诉琴酒他被耍了。
他倏地转头看向后座,青年依旧昏迷不醒似乎已在濒死之际。
琴酒低笑,情绪难以琢磨,“伏特加,把窗户打开,顺便把人叫醒。”
没有问为什么,伏特加听话地摇晃后座青年,“喂,喂,醒醒。”
青年口中溢出低喘,却仍没有要醒的迹象。
知道青年还在演戏,琴酒怒极反笑,“打醒他。”
其实降谷零不久前就朦朦胧胧有了意识,本想继续装昏迷,想着干脆就让这两家伙去警察厅坐一坐,但听见这句话他暗自咒骂一声,睁眼挥开伏特加手臂。
“喂,对脆弱的情报员友好点,”降谷零不耐烦地坐起身,“要是真失血过多死在车里,我祝你牢底坐穿,不,干脆死刑算了。”
伏特加不敢相信有人敢这样和大哥说话,也不顾感概这人果然一副好相貌,利落转身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只有大腿一处小伤死不了。”琴酒嗤笑。
“哇偶,你终于发现了。”降谷零拍手,瞪大双眼,感概道,“我还在想要是你们这群人蠢到只会用暴力的话,那我还是干脆去警察厅走一趟好了。”
琴酒眯眼,杀气腾腾。
“好冷。”打了个哆嗦,降谷零做作地揉搓双臂,“别放冷气,为了看起来狼狈点,我可是在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两件衣服。”
什么?伏特加越听越迷糊,他想开口询问,但观察到大哥表情,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熟悉的保险栓声再次在降谷零耳边响起,“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找死。”
降谷零双手举起投降,表情很是委屈,他低声嘟囔,“要不是你开的那枪,我身上的血迹早就干透了,现在这血腥气可真重。”
说着也不管琴酒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脱下外套,擦拭脸颊后便将浸染他人血液的一侧朝下包裹住大腿伤口,内搭的黑色卫衣看不出任何血迹。
伏特加瞳孔巨震,仿佛围观了一场大变活人,青年从虚弱濒死瞬间变身乖巧阳光的高中生。
降谷零用力扎紧衣袖,瞟了眼后视镜,“看来这位司机先生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他蓦地收回看向后视镜的视线,后又忍不住好奇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后座。
降谷零笑笑,继续骚扰看上去就很好骗的司机,“离到我们还有好几辆车,司机先生要听故事吗?”
伏特加本能张嘴,意识到什么后又骤然闭上,摇头直视前方,仿佛对降谷零的话语无动于衷。
“切。”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降谷零撇嘴,“既然想拉拢我就态度好点,你们组织是没有正常人了吗?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伏特加手指抽动,不自觉抬眼望向后视镜,却收获金发青年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司机先生好像是在不满我说你们不正常。”降谷零身体前倾,试图看清伏特加细微的下意识反应,“不,是你想反驳些什么。”
伏特加咽了口口水,手指紧攥。
“难道说你们组织本来不是派你们来的?”
注意到伏特加想要转头看向琴酒却又克制的动作,降谷零点头,“原来是这位暴力杀手主动要过来见我啊。”
降谷零靠近琴酒,无视顶在额头的枪口,“你很在意我?”
三个月前降谷零就发现有一群人在暗中调查自己,本以为还是那些没有规矩的黑手党,却意外发现是群陌生势力。
特意调查后降谷零喜不胜收。
只在公安进行了一个月卧底培训就被扔到英国潜伏一年多,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目标。
他想,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于是他花了些功夫不着痕迹透露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情报,故意露出破绽,果然没多久鱼儿便上钩了。
围捕他的成员只是些杂鱼,不是他所期待的猎物。
他故意踏入陷阱,逗弄完那群杂鱼假装重伤逃出围捕,意图引出真正的猎人。
非常幸运,一切均如降谷零预料,他性命无忧将被带去组织,但现在他发现貌似在他无法预料到的地方出了些小小的插曲。
这个陌生男人居然是特意为他而来。划去最恐怖的可能性一一他确信自己真实身份没有一丝暴露的可能。
何况要是真已暴露,他早就死在枪下。
那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好奇?不,他能察觉到这个男人对他的不屑,也知道他这样傲慢的人不可能为了看不上眼的人主动出手。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重重伪造的身份?他曾经也出身那家孤儿院?或者只是一时的兴起?
降谷零眯眼打量着银发男人,他兴致勃勃,想要窥探出这个秘密。
毕竟作为情报人员对世上所有的秘密都有着不小的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