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仁一打手势,杨泽立即起身,奔到院墙那里,翻墙过去,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他大声问道:“谁啊,乱敲什么门,不知我在闭关思过么?”
外面有人答道:“杨大人,不好意思啊,牢里的房间不够用了,所以想和你商量一下,给你找个伴儿,和你一起住,你看成不成?”
这里还真象客店一样,坐大牢竟然坐出了拼牢房的事来,这又不是一般衙门里的大牢,好多犯人住在一间牢房里,这里可是天牢!
杨泽向院门走去,大声道:“皇上关我在这里,是为了让我反思,要是你们耽误了我的反思,该怎么办?啊,说啊,该怎么办?”
他就站在院门口,却不去开门,开也没用,门是在外面锁着的。就听外面哗啦啦一阵响,铁锁被拿下,院门一开,露出了外面站着的几个人。
主事还是那个主事,却多了两个狱卒,而狱卒的中间站着一个人,相貌英俊,表情傲慢,就如同一样漂亮的大公鸡似的。
杨泽一看这人,乐了,这不就是那个长公主的女婿么,叫做独孤宝桥的那个,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不在公主府里好好伺候公主,却跑到这里来和自己当狱友,是长公主特地安排的吧?
杨泽冲着独孤宝桥一拱手,笑道:“独孤驸马,我能说咱们这是有缘么?”
独孤宝桥脸色极是不快,他瞪了杨泽一眼,似乎是很不情愿,但还是道:“算,算是有缘吧!”
“不是孽缘就好!”杨泽把身子一侧,让进了独孤宝桥,之后对着门外的主事说道:“送点儿好酒来,还有下酒菜,本官要和驸马一起闭门思过。”
主事点头哈腰地道:“哪还敢劳动杨大人吩咐。下官早就准备好了!”说着,象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个食盒,递给了杨泽。
杨泽笑道:“你就算是不当天牢里的主事。去开家酒楼客栈,那生意必会很红火,不出十年,就得富甲一方啊!”
“杨大人说笑了!”主事满脸陪笑地道,他看了眼独孤宝桥,见对方没有什么吩咐,这才让狱卒把门又给锁上了。
杨泽拎着食盒先进了屋子,独孤宝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待进了屋子之后,独孤宝桥还是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他的表情,很是挣扎,似乎要说什么话,却又不想说。他自己可能是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么一副表情,但杨泽却看得清清楚楚。
把食盒里的酒菜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杨泽看了眼独孤宝桥,独孤宝桥立即把目光移开,并不和杨泽对视。
杨泽心中明白,独孤宝桥必定是长公主安排进来的,以长公主的权势。要想让谁进天牢,那是很简单的,不需要让独孤女皇知道,而菜菜的事又太过重大,长公主信不过别人,就只好派出自己的女婿了。不过看样子,这位独孤宝桥颇有些矫情,不是一个当说客的材料,竟然扭扭捏捏地不先开口套话。
杨泽也颇感无奈,独孤宝桥明显来套话当说客的。长公主之所以派他来,也是为了表示出她的诚意,告诉杨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你开完了条件我开,咱们合作一把,你看我把自己的女婿都派来了,和你一起坐牢,你还有什么不相信我的呢!
意思谁都明白,可独孤宝桥不吱声,这就没办法了。
杨泽倒了两杯酒,给独孤宝桥一杯,然后自己拿起了一杯,道:“独孤驸马,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来,你我干了这杯酒!”说完,一饮而尽。
独孤宝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你会做诗,这两句诗做得很好啊,可以算得上是上乘佳句。”他是个自认文采风流的人,说白了就是个文青,但文青是一种病,说得更直白些,他是有病的人,岳母交待他的事,他说不出口,可杨泽说出两句诗,他就有开始评论了。
杨泽道:“这诗好么?我随口说说而已。”他正想滔滔不绝一番,却忽然发现墙上有一个洞,洞的那边正好就是吴有仁的房间!
虽然是在不同的院子,但房屋之间却是一体的,只不过是后隔成的小院子而已,所以吴有仁的房间和杨泽的房间中间只隔着一堵墙,要是墙上有个洞……
杨泽定睛一看,好么,果然洞里有只眼睛,不用说了,吴有仁必定是在偷窥自己和独孤宝桥呢,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偷窥的!
吴有仁在隔壁的房间里,正在往这屋里看,见杨泽的目光转了过来,他便知被发现了,不过没关系,这洞又不是他挖出来的,而且杨泽发现了又能怎么样,独孤宝桥不是没发现么,他又不是看杨泽和独孤宝桥睡觉,这能有啥不好意思的。
一提起诗词歌赋,独孤宝桥的兴致就来了,道:“我也常常作诗,但却从来没有做过你念的这样的好诗,全文如何,可否见告,让我也欣赏一下?”
看着独孤宝桥期盼的目光,杨泽心想:“你是来办事的,却和我谈起这些来了,真是浪费时间。”
他笑道:“只想到了这么两句,以后要是能做出整首诗来,那一定说给驸马你听!”
独孤宝桥哦了声,感到有些失望,但也没再问别的,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沉默当中。
这回,不光是杨泽着急,就连隔壁的吴有仁都着急了,要谈事情,独孤宝桥是很可靠的,毕竟他是长公主的女婿,又是独孤家族的成员,长公主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他,可这位驸马爷却太不会办事了,竟然半天不吱声。
没办法,杨泽只好自己引起话题了。他连倒了三杯酒,全都喝了,喝完以后,假装略有醉态,站起身走到门口,念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独孤宝桥抬起了头。赞道:“此诗大佳,将慈母情怀表露无遗!杨大人,你之诗才,比之我……嗯,差得也不是太多!”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虽然独孤宝桥自认他做不出这等好诗,可他却不愿意说自己的诗才没有杨泽的好,不肯承认。
隔壁偷看的吴有仁也大为感慨,杨泽小小年纪就能爬到这等高位。让独孤女皇知道他是谁,还让长公主派出女婿来拉拢,还是有真本事的,别的不说,就是这首诗。就比他这个曾经的中枢舍人要强,他也自认做不出这样的诗来。
杨泽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作诗而已,无所谓的事了。只是可惜,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我这个人是不喜欢做官的,如果能回到家乡。在父母的膝前尽孝,每天骑着马,带着黄狗,去草原上打猎放牧,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说着,他转过头来。脸上一片憧憬,似乎他真的想要过这种生活!
独孤宝桥立时大有知己之感,他颇有些激动地道:“杨大人,你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呀,我也不想做官。要是能隐居山林,每日与白鹤青松为伴,听涧水,看白云,那该有多好,那才是我辈向往的生活啊!”
他这头大起知己之感,隔壁的吴有仁也是大感杨泽是自己的知己,不过他不是向往杨泽说的那种生活,而是赞叹杨泽的脸皮之厚,这么一个官迷,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不白,还说得跟真事儿一样!
杨泽要是不想当官,那么千里迢迢地从保安州跑到长安来干嘛,他要是不想当官,独孤女皇发配他去镇西县当县令,他怎么不辞官,还不是巴巴的千里迢迢去当县令,要是他不想当官,何必穷折腾,又从镇西折腾回长安,还折腾到了大牢里?他哪有一丁点儿,不想当官的意思?
吴有仁大大点头,杨泽这种我想当官,还想当大官,但我非说我不想当官,并且还做诗来证明,这种境界和水平,已经快赶上他自己了,稍假时日,必会超过他,为了当官,什么话都敢说,他岂能不以杨泽为知己。
当然,如果真信了杨泽的话,那就是个大傻蛋了,比如说独孤宝桥。
果然,独孤宝桥立即上当,他道:“可惜,我的愿意不能实现,家中……唉!”想起了家中的悍妻,他娶的是长公主的女儿英帼公主,那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要不然岂会逼着自己来给杨泽当说客……对了,他来这里不是吟诗作对的,而是来谈那些最让他头疼的政事的。
独孤宝桥赶紧纠正错误,他道:“但杨大人你却可以实现理想啊,你被关的事我听人说了,算是很严重了,如果你还留在长安那恐怕有性命之忧,不如辞去官职,回家过你想过的日子,又能保住性命,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杨泽看着独孤宝桥,道:“如果我辞官,就能保住性命了?”
独孤宝桥连连点头,如果杨泽肯从长安滚蛋,那只剩下菜菜一个人,还有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晏,那长公主一只手就能对付得了他们。
杨泽又道:“要是我不辞官,就会丢掉性命,对吧?”
独孤宝桥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其实也不一定会丢掉性命,现在这种时候,长公主还真不敢整死杨泽,否则干嘛派他来当说客,劝说杨泽滚蛋。当然,如果杨泽一离开长安,半路上会不会出意外,反而死了,那就不一定了,但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杨泽大声道:“我是那么想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独孤宝桥大表赞同,而隔壁的吴有仁却想这小子越来越能装了!
突然,杨泽话锋一转,道:“如果我愿意辞官,或者愿意听你岳母的某些安排,那她给我什么好处?”
独孤宝桥呃了一声,怎么突然话题就变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能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我岳母派来的……”
“我知道你不是你岳母派来的,我是相信你的。那你岳母答应给我什么好处?”杨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