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丙荣跳下马来,飞奔入屋,叫道:“师父,你去林州怎么不叫上小徒,小徒好随行伺候你啊!”
杨泽奇道:“你怎么来了?是解兄叫你来的?”
付丙荣点头道:“是啊,舅舅告知小徒,说师父你要去林州,小徒听了之后,赶紧跟来,深怕追不上师父,不能膝下承欢,孝顺师父,实为不孝之徒也,心中甚愧……”
“你可行了吧,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杨泽赶紧阻止他的马屁,这马屁拍得有点过重了,他都受不了了!
付丙荣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看了眼桌上的菜,道:“不错,都是清淡的,正好清清肠胃,白菜好啊,去火!”他提起筷子,就挟了块白菜,放进嘴里大嚼,一点儿都不见外,但他拿的筷子是那个年轻人的!
那年轻人大怒,他前后两次和杨泽说他的叔叔是谁,可到底是谁却总被人打断,始终没说出来,现在可好,连筷子都被人抢了,就算是白菜帮子,他都没的吃了!
年轻人简直可以用怒吼的声音,叫道:“你们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不不,是你们知道我叔叔是谁吗?”
付丙荣吓了一跳,这年轻人挺愣的,可他也不是什么机灵人,也是二愣子。他转头看向杨泽,问道:“师父,他不会是你侄子吧?长得和你可不像!”
杨泽连忙摇头,这玩笑可别乱开,万一他叔叔真是个人物,那岂不是要得罪人了,没必要得罪人啊!虽然心里腻味,可他仍是保持礼貌,很客气地问道:“敢问公子的叔叔是哪位?”
年轻人脸上肌肉抽动,杨泽不问,他总想说,可现在问了,他却反而不说了。他看到了杨泽包袱里露出的公文一角,心中有气,饭也不吃了,他道:“你们是去林州的,是吧,还是送公文的是吧?好,等到了林州,你们就知道我叔叔是谁了!”说完之话,转身离开,从马圈里牵出自己的座骑,出了驿站,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杨泽对老兵道:“这人到底是谁,他有个叔叔很了不起吗?”
老兵道:“这人好像是姓谭,他叔叔是个郎将吧,到底是谁,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林州来的人脾气都大,这个更是大得离谱儿!”
杨泽哈地一声,心想:“不会是谭松鹤吧?他怎么会有这么个侄子,可真不像是叔侄俩!”
付丙荣忽道:“这人吃错药了吧?”
杨泽叹了口气,道:“也许吧,不过那药可不是我给他开的!”
不再理会那年轻人,他问付丙荣,公文该怎么个呈交法,送去京里的公文也是要他送去么。付丙荣笑着告诉杨泽,解文秀就怕杨泽不懂规矩,所以才让他赶出来相陪的,送去京里的公文,要加盖魏侯的大印才行,并由魏侯派人送去,逐级上呈,这才是朝廷定下的规矩。
两人吃罢了饭,临走之时,杨泽给了老兵一贯钱,权当饭钱。老兵大喜过望,连声说太多了,而且杨泽在驿站里吃饭,是不用给钱的,感激之余,老夫妇两个一直送杨泽出了大门,这等有钱的豪客,老兵当了半辈子的驿卒,还是头一回遇见!
杨泽和付丙荣出了驿站,快马加鞭,向林州疾驰,一路急赶,待到了林州时,已然夜半,城门早关,他俩没去客店投宿,而是在护城河外找了块干地,囫囵睡了一觉。
第二天城门一开,两人立即进城,打听到了侯府所在地,便即赶去。待到了侯爵府,就见大门之外的拴马桩上,一溜的战马,把栓马桩全给占了,一个空位都没有。
杨泽道:“怎么搞的,这大清早的怎么就这么多人求见魏侯!”
付丙荣也道:“真够勤快的,不过怎么只有马,不见人呢,都在门房里等着呢?”
杨泽也没多想,没地方栓马,那就让付丙荣在外面看着就行了,由他送公文进去。把缰绳扔给付丙荣,杨泽提着包袱,就要进侯府大门。
侯爵府大门外面没人站着,可门里却有人站着呢,一个校尉打扮的人见到杨泽上了台阶,他嗷地一嗓子,喝道:“干什么的,下去下去,这里是随便啥人都能来的么!”
杨泽没穿公服,只是比较体面的百姓衣服,手中又没拿名帖,侯爵府里的人往下赶他也正常,这毕竟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最讲究的就是上下尊卑,普通小老百姓想见侯爵,这个就算是在戏文里,也不会出现的。
杨泽道:“我是送公文的,紧急公文,从瓜州来的!”
一听是紧急公文,这校尉不敢怠慢,忙道:“请将公文拿来,我马上送进去!”
杨泽从包袱里取出公文,就想递过去,嘴里说道:“在下是瓜州杨泽,这位将军在见到魏侯时……”
校尉的脸sè却忽然沉了出来,也不着急了,不等杨泽把话说完,便哼道:“这并非是紧急公文,你小小年纪说话便这么不靠谱儿,实在不该,去后面排队去!”他指向那一溜栓马桩。
杨泽奇道:“这怎么不是紧急公文了?我可是连夜从瓜州赶来的,要见魏侯,你和魏侯一说……”
校尉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上面没粘鸡毛,自然不是紧急公文。我哪能见到侯爷,还替你一说,你吃错药了吧你,去后面排队去!”
杨泽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当初他给父母写信时,解文秀便让他在信封上面粘鸡毛,看来这鸡毛很重要的,可他来之前,韩盘是把公文写好的,却没有往信封上面粘鸡毛,结果现在就是——都是鸡毛惹的祸。
“这两份公文真的很紧急,一份是给魏侯的,一份要送去京里刑部的,是个大案子,钟大疤你知道么,就是关于……”杨泽好言好语地解释,不但解释,还掏出钱袋来,打算给这校尉点跑腿钱。
可这校尉却很不好说话,估计是这种事情见多了,所以也就不当回事儿了。他仍旧不等杨泽把话说完,把眼睛一瞪,喝道:“来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有急事,哪个的事不重要?就你着急,去去去,后面排队去,你得让我说几次!”
杨泽无法,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当,让排队就排队吧,反正只要今天能见着魏侯就成,也不必和这校尉一般见识。
他退下台阶,看向付丙荣,笑了笑,颇有些尴尬地道:“这侯爵府还真不好进啊!”
付丙荣却一点都不尴尬,竟然没心没肺地道:“果然是侯爵府啊,真没让小徒我失望!”
“难不成你希望我进不去!”杨泽又好气又好笑,这位男生女相的大少爷,思维还真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付丙荣忙道:“没没,小徒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儿,师父可不要误会。要不咱们找个地儿先把饭吃了?”
杨泽回头看了眼大门,道:“反正这里没有人排队,不如咱们先等等,待回叫人了,咱们便进去,你去买点吃食来,咱们就在门口将就一下吧!”他伸手接过马缰。
付丙荣答应一声,转身去街上找小食店去了。
栓马桩都被占了,杨泽无处栓马,他抓着缰绳,走到大门口,坐到了最下面的台阶上,等着里面叫人。
杨泽刚坐下,忽然大街的拐角处,走来一大群的人,这些人都穿着军服,虽然等级都不高,但最小的也佩戴着队正的标志,他们像是刚吃完饭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打着饱嗝儿,说说笑笑,往侯爵府大门走来。
其中一个队正忽然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杨泽,他叫道:“怎么回事儿,还有人插队呢?这还真是稀奇了!”
杨泽听到叫声,扭头看去,心想:“这里也没队啊,没人排队,何来插队一说?”他站起了身,看着这些军官。
军官们大步过来,冲杨泽瞪眼道:“懂不懂规矩,怎么胆敢插队,你头一回来侯府吗?”
杨泽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是头一回来侯府,不知这里有什么规矩,还望各位仁兄告之!”
先前说话的那队正一指那溜栓马桩,道:“这就是规矩,谁先来谁后来的,这不是很清楚吗?你是跟哪位将主的?”
杨泽道:“我没跟哪个将主,我是从瓜州来的,是来送紧急公文的!”
军官们一起笑了起来,他们哪个不是来送紧急公文的,就算没有紧急公文,也要号称非常紧急,否则想进这侯爵府,那可有得等了。
就在这时,侯爵府里传出一声大响,听响声竟像是炮声。门外的军官们听了,立即不再说话,很有规矩地,在大门外站成了一排,而站排的顺序竟就是栓马桩的顺序,一点都没有搞差!
杨泽吓了一跳,心想:“这年头就有大炮了?可放炮怎么在城里!”他赶紧问边的一个军官,道:“那是炮声吧?听声音怎么是从侯府里传出来的?”
那军官道:“是号炮啊,魏侯点将了!你快站到后面去,排队排队!”
杨泽无法,只好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心中暗道:“这侯爵府的规矩也特大了些,县老爷有升堂,他竟玩点将,点将之前,竟然还放号炮,那号炮到底长什么样儿啊?”
刚排好队,付丙荣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两个大碗,手腕上还挂着个荷叶包,他跑到杨泽的跟前,道:“师父,早点到了,快趁热吃了吧,这碗待会还得还回去呢!”
杨泽见是碗小米粥,喷香的,荷叶包里装的是肉包子,热气腾腾,他肚子饿得紧了,接过了粥和肉包子,付丙荣找了两块砖头,他俩坐到砖头上便开始吃了起来,小米粥很香,他俩稀里呼噜地喝得声很大,肉包子更嚼得吧唧吧唧的。
前面排队的军官全都回头看向他俩,心中都想:“这俩人是哪儿来的啊,干嘛的呀,这也太没规矩了,知不知道侯爵府门口啊!”
可军官们虽然腹诽,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只看了他们几眼,便又回过头去,乖乖地站队。
正当杨泽和付丙荣吃得正香甜之时,有人骑着快马来到,马上之人竟是先前在驿站里见到的那个丢了钱袋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却是很像懂规矩的样子,直接把马停到了最后面的栓马桩上,没等他跳下马,就看到了杨泽,他哈地一声,道:“你们竟比我先到!”瞪了杨泽一眼,跳下马,也不栓马,把马缰一扔,大步便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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