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衡带着贺坚,大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总裁休息室。
大厦最顶上三层,每一层都为苏应衡设有休息室。只是他平常习惯了呆在自己办公室,其余地方很少征用。
坐了一个小时,苏应衡身上的骨头发僵。他现在沙发上抻了抻修长的身体,才坐起来,听见外面想起一阵频率稍快的敲门声。
苏应衡示意贺坚去看门。
贺坚点了点头,开门一看,果然是周振海。
苏应衡心里冷笑,来得真够快的。
“苏先生”,周振海满面红光,看苏应衡的眼神就像千里马看着伯乐。
苏应衡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因为苏应衡力排众议,要让自己进入董事会。现在他随意一个动作,都让周振海感恩戴德。
他连连点头,稍带拘谨地坐下来,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不时来回揉搓两下。
等贺坚出去以后,把门合上,苏应衡才慢吞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刚才他一直在说话,早已口干舌燥,但不能去卫生间,所以水都不敢喝。现下喝了大半杯茶水,嗓子才润了不少。
论耐心,周振海自然比不上苏应衡。见苏应衡迟迟没有开口说正事,周振海按捺不住,问道:“苏先生把我叫到这里来是……”
苏应衡把茶杯搁下,“你自己请辞投资部副总的职位吧”。
他语气平常得就像说今天天气真好。
可这句话对周振海来说却是晴天霹雳。他目光发直,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呆了十几秒,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苏先生,您可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周振海手心里全是冷汗,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发僵。
苏应衡云淡风轻地看着他,“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事实上等你离开瑞信,束州的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起用你”。
周振海额头上汗流如注,“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刚才在股东大会上,您还说要推举我进董事会”。
苏应衡不再跟他废话,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到周振海面前的茶几上。
“看看吧,你和郁灵安肚子里流掉的死胎做的dna鉴定”,苏应衡站在一旁,身姿挺拔,投在那几张纸上的阴影漆黑冷漠。
周振海眼前天旋地转,腿肚子都在发颤。原来苏应衡早已洞察一切。
“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郁灵安”,苏应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身上那股气势落在人身上如同泰山压顶。
周振海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完全没想到今天的股东大会是个鸿门宴,苏应衡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真的不知道谁是郁灵安”,周振海心里毫无底气地反驳。
苏应衡的脚步来回踱了踱,“要不要我把郁灵安带来和你当面对质?”
周振海的心立刻悬在半空。
在苏家传出会给郁灵安肚子里的孩子百分之三的股份后,周振海和郁灵安一合计,想着干脆找个律师拿出一份假遗嘱,把传闻坐实。
但周振海某天在苏应衡办公室隔壁等候时,偶然听见苏应衡和蒋世诚的对话。
苏应衡就算给苏烨戴一顶绿帽子,也绝不会把百分之三的股份拱手让人。
周振海一听就慌了。等郁灵安把孩子生下来获得股份的过程中变数太多,还不如向苏应衡卖个乖,先把董事会的席位拿到手。
近段时间,周振海对郁灵安格外心虚,也怕她扰乱自己的心神,索性把她拉黑。
谁知才几天不联系,郁灵安已经被苏应衡控制,并且合盘托出。
“郁灵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爸的种,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但我很好奇,到底谁那么大胆,敢碰他的女人。这件事从我进入瑞信开始一直在察,最后目标锁定在你身上”。
周振海自认平时并未露出马脚。都知道苏应衡比他老子难缠,所以他和郁灵安一直十分小心,苏烨死后几乎没再碰过面。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确定那个人是你么?”,苏应衡眼神平静得吓人。
周振海木木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天在我办公室,不承认郁灵安肚子里的孩子是苏家骨肉这番话我是故意让你听见的。可我刚说了没几天,郁灵安就流产了,是谁告诉她的?总不至于是我和蒋世诚”。
苏应衡心思缜密到这种地步,周振海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他彻底没了绝望地坐在那儿,呼吸急促起来。
“真没想到……没想到……”,周振海嘴里喃喃。
苏应衡淡淡开口,“我也没想到你和郁灵安这么绝配。一个想先下手为强把董事会的席位收入囊中;另一个却想把流产的脏水泼在别人身上,趁机浑水摸鱼”。
说着他上前一步,凌厉的气势压得周振海感到窒息。
“你可能不知道,上一任瑞信董事长发话给郁灵安肚子里的孩子百分之三股份的谣言,就是我让人散布出去的”,苏应衡轻轻一句话,腐蚀着周振海最后的心里防线。
周振海听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浑厚嘶哑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持续了十几秒。
“输给你,我认栽!”,周振海收了笑,面无表情地说道。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一败涂地。
直到现在,周振海才体会到,苏应衡的心计城府,有多令人害怕。
“可我如果不辞职呢?”,周振海站起身来,感觉背上已经湿透,衬衫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枷锁。
他仍抱着幻想,“家丑不可外扬,如果我不辞职,你也不能把事情摊开,把我给逼走”。
苏应衡眉眼深邃地看着他,“可家丑有时候也不能内扬。如果你的老婆孩子知道你和郁灵安的丑事,会怎么样?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一杆秤”。
说完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不晚,恰好用完休息时间。
苏应衡不再管周振海,自顾自地开门出去,朝会议室的方向迈步。
等他回去的时候,股东们已经坐定。苏应衡刚宣布会议继续,门口就有个佝偻不少的身影敲了敲门,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
苏应衡点头示意他进来,周振海步子发飘地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可站在自己的铭牌前,他却没有急着坐下,而是朝众人掬了个躬,“本人周振海,自愿辞去瑞信集团投资部副总经理的职位”。
这句话无异于向一片静水中投入炸弹。议论声在会场中炸开。
周振海认命地闭了闭眼睛。苏应衡可真狠,给自己将要高升的假象,就是想把他从天堂推向地狱。
这样巨大的落差,足够让人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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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才落幕。晚上瑞信在一家六星级酒店里举行晚宴。
作为宴会的主人,苏应衡自然要到场。董艺把礼服拿到他办公室,苏应衡随口嘱咐她说:“给我太太也准备一套,今晚她要跟我一起出席”。
这事贺坚并没有提起过,董艺愣了一会儿,“苏太太的成衣礼服有好几套,等会儿我就拿过去”。
苏应衡这才想起,今天忙昏了头,晚宴的事情并没有跟艾笙说起过。
等董艺出了门,他立刻给艾笙打电话,“今天有个股东大会的晚宴,你和我一起出席”。
艾笙刚上完课,正往校门口走,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地说:“怎么这么突然?”
苏应衡笑了:“什么叫突然,你是我太太,总该出去亮亮相”。
艾笙咕哝着,“可我什么都没准备”,她怕哪里做得不够好,给他丢人。
苏应衡语气温和,带一点宠和哄,“不用你操心,留给底下的人准备好了。你漂漂亮亮地过来就行”。
等他挂断,艾笙小跑着朝等候她的汽车方向跑。
回到苏宅,董艺已经过来了,正和严阿姨聊着房内装饰更换。
看见艾笙跑得脸颊红红,董艺笑着安慰道:“不用心急,时间够用的”。
“他刚刚打电话过来,吓了我一跳”,艾笙喘着气接过严阿姨递过来的温水。
董艺心里感叹,大概只有她能用这么随意的口气提起苏应衡了吧。
“礼裙已经拿过来了,化妆师在外面等着”,说着董艺苦笑,“abner性格古怪,不让任何人检查他的化妆工具,现在正和外面的保安正僵着呢”。
苏宅的安保措施有多严密,艾笙是知道的。陌生车辆进出都要接受检查。
时尚圈里的人大多特立独行,不让人碰自己的东西,也在意料之中。
艾笙便对董艺说:“你带来的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马上打电话让警卫室放行”。
她这样爽快,事情就简单多了。没一会儿就有两辆保姆车开了进来。
车上率先下来一个染着奶奶灰颜色短发的男人。
都说时尚圈里的guy多,但这男人倒不娘气。
abner让人把东西拿进去之后,将艾笙上下打量个遍,还别说,这姑娘身材比例真好,个子再高一点儿,准能在t台上发光发热。
“你好”,艾笙主动招呼道,“这么热的天气让你们特意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abner从董艺口中得知面前这个年轻女子和苏应衡关系不一般,但此时看来,她待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婷婷地站在那儿,一股温婉的书卷气。
对于美人他一向都宽容,抱怨的话一句也没有,便说:“那就开始吧”。
随行的助理左右看了看,心里咋舌,这儿可真大,少说也有一两千平了吧,装修得跟宫殿似的。
这么一折腾就是就是一两个小时。落地窗外已经霞光四起。
艾笙有篇论文明天就要交,趁着发型师弄头发的空挡,她在电脑上写完了最后一点收尾。
等她把电脑放下,头发也做好了。简洁大方的波浪卷,衬得她成熟了几分。
礼裙虽然是临时挑的,但董艺眼光很好,知道如何凸显艾笙的有点。
蕾丝的白色包臀长裙穿在她身上很有妩媚感,蝴蝶结的装饰提高了腰线,鱼尾的设计异常性感。
少女的清新和少妇的明媚融合在她身上,成了一种独特气质。
宴会还有大半个小时就要开始,董艺让艾笙先去酒店,她还要和abner善后。
束州一到傍晚就特别堵,艾笙急得不行。苏应衡已经打电话过来问她出门没有。
“你迟到了也没什么。又不像你平时上学,去迟了还要扣操行分”,苏应衡笑着安抚道。
艾笙却急得不行,“我也没想到会堵成这样。迟到了多不礼貌”。
苏应衡却不当一回事,“早知道我就回去接你了,有人和你一起迟到,你也不会窘成这副样子”。
他终于把艾笙逗笑了,“你是主人家,迟到了怎么行。要真是那样,我不成了罪人”。
苏应衡还要说话,可已经到了地方,跟艾笙道了别就挂断电话。
经他一番插科打诨,艾笙放松不少。可就在这时,司机却停了车。
艾笙问道:“怎么了?”
司机一脸愁容地说:“车子抛锚了”,他也觉得今天不利出行,苏宅的车都是定时检修保养,正在路上出毛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就是这么巧,苏太太正赶时间的关头却出了毛病。
艾笙前后望了望,车尾紧随的汽车在不停按喇叭。
“赶紧叫保险公司过来,把车拖走,不然会挡着其他车辆”,反正都迟到了,艾笙渐渐冷静下来。
司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艾笙说:“我在这儿等保险公司的人过来,您先去酒店吧,千万别耽搁了”。
艾笙点头说好,“注意安全”。
司机笑了笑,“您放心”。
艾笙火急火燎地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跟司机报了地址。
后者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就她这样明丽耀眼的打扮,不引人注目才怪。
十来分钟后,好歹到了地方。鱼尾裙摆的确好看,但走路却有点费事。
她顺了顺头发,从酒店广场大步往门口走。
忽然注意到酒店灯火辉煌的走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熟悉身影。
虽然苏应衡背向她站着,艾笙仍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穿着一件黑底紫条纹正装,修饰得身材更加修长。芝兰玉树地立在那儿,整个人煜煜生辉。
抿了抿嘴角,艾笙正要上前去,就看见一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嘴唇印了上去。
艾笙愣在当场,提着裙摆的手松开,像突然被流弹击中似的。
她猛然转过身,觉得天旋地转。环顾四周,只觉得伶仃。
不知道该不该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可她在人前还能强装笑脸吗?
在豪门里,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妻子却睁只眼闭只眼的例子不知凡几。
她和苏应衡也会落入俗套中吗?
艾笙深吸几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就心如刀绞,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她抹了一把脸,大步离开。
刚走到路边,包里的手机响了,艾笙接起来:“喂?”
苏应衡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刚刚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艾笙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又掉了下来。既然任别的女人亲吻,又何必对她这么温柔。
害得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可以和苏应衡白头到老。
艾笙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车子抛锚,我过来不了了”。
听她这副声气,苏应衡立刻急了:“怎么感冒了?刚刚你打给我的时候还好好的”。
艾笙突然问道:“你爱我吗?”
苏应衡愣了一会儿,让她等等,走到安静的地方才笑出声来:“今天怎么这么爱撒娇”。
艾笙第一次跟他说话的语气这么厉害,“刚才亲你的女人是谁!”
终于把更在心头刺给问出来了,她反倒有种破釜沉舟的畅快。
没想到她说话的跨度这么大,苏应衡第一反应是:“你已经到酒店来过了?”
都说恋爱的女人智商为零,艾笙这才发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明刚才还说车抛锚了。
多说多错,艾笙果断挂掉电话。
被他一打岔,想难受都难受不起来了。
她长舒了一口憋在胸口的郁气。忽然手机“叮”一声进了两条短信,都来自苏应衡。
他分别回答了艾笙的问题。第一条写:那个女人是我母亲好友的女儿,她想偷袭,但没有得逞。
第二条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艾笙很没出息地笑了出来。
刚把手机收回包里,她背后就被温暖的气息包围了。
苏应衡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要是不打电话来,你是不是就一个人流着泪走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看到我?”
苏应衡咬了咬她的耳朵,“傻瓜,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蠢吗,专门叫你过来抓奸”。
艾笙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有点懊恼地说:“你们两个贴得那么近,任谁都会多想”。
她一身白裙真美,苏应衡有点错不开眼。
适时车来了,司机下来提醒。苏应衡牵着自己的小妻子上去。
艾笙问他:“你就这么走了,那些客人怎么办?”
忙了一整天,苏应衡是真累,他闻到艾笙身上甜丝丝的香气,才完全放松下来。低声笑道:“什么事我都要亲力亲为,哪还有力气整天把你弄得欲仙欲死?”
他在艾笙面前越来越本性暴露,动不动就出言挑逗。
艾笙瞪了他一眼。
苏应衡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她:“我给你发的最后一条短信,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
苏应衡有点失望,“你就没什么反应?”
艾笙指着窗外,“束州的夜景真漂亮”。
苏应衡冷笑,今晚不管她如何求饶,也坚决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