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立,政务千头万绪,对于李守义来说,怎么从纷乱的朝局中,汲取先帝和仁宗留下的势力,来巩固皇位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魏元忠一人冤不冤枉,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千年王朝史,哪块黄土没埋过人,冤死鬼多了,不差他魏元忠一个。
可这世上总是小人多,君子少,等着从高峰跌落,是个人都想踩你几脚。再加上魏元忠在兰台时,没少得罪人,他在吏部领告身的时候,没少被人挤兑。
本以为,过了吏部这关也就算了,但没有想到,出城的时候,碰到武承嗣兄弟俩的车架。这就很尴尬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就被武承嗣弹劾下来的。
与那些缺少城府,眼窝子的浅显的小吏不同,武承嗣到底是皇亲,自持身份的,口中并没有污言秽语。
可自鸣得意还是有的,武承嗣以圣人表叔的身份,奉劝魏元忠,为官者该多注意疏不间亲,和光同尘,该装糊涂就得装糊涂。
圣人是谁啊!那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儿,临朝监政那也是先帝的遗旨,不是他一两句挤兑,做些手段,就能改变的。
这大唐的江山,是圣人的不假,可架不住圣人是孝子贤孙,他听太皇太后的。
“哎,你元忠兄走了,本公在朝堂没有对手了,真是寂寞啊!”
“等你这官再做回来,本公估计早就拜相了。到那时候,还望元忠兄,不吝赐教啊!”
小人得志,武承嗣是赤裸裸的小人得志。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与他这样的计较一时长短,魏元忠觉得掉身价。
虽然他贬官了,但并不气馁,因为他相信先帝的眼光。圣人到底是李氏的血脉,龙子龙孙,天就逆生反骨,怎么可能一辈子受制于人。
他现在还小,等他长大了,对权力有了新的认知,一定会想发设法的收回皇权。这一天,也许魏元忠看不到了,但他相信一定会到来。
真到那时候,魏元忠保证武承嗣连哭都找不掉调儿。能不被夷灭三族,就算这小子造化了,哪里还能像他这么幸运,贬官到灾区去做县令。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魏元忠便上了车,马车在老仆的鞭子下,缓缓向城外驶去。
“瞧着没,能说会道的魏御史,也有哑口无言的一天。”
“哎,兄弟,你有没有觉得为兄这口才越来越好了。”
武三思真是被他搞的拴q,不就是在小皇帝面前得了些甜头,被姑母夸了几句吗?他咋飘成这样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想办法从刘仁轨那老东西手里把军权夺过来,稳固太皇太后的地位吗?
武三思不愿意与兄长争执,把人拉上车,苦口婆心的提醒他,得意切不可忘形,那个小皇帝,人小鬼大,在北疆摆了攸宜一道,他可不是等闲之辈。
别哪天设个套儿,武承嗣身入彀中还浑浑噩噩的,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在御前当差,多加点小心吧!
可武承嗣显然不认同他这话,如今朝堂多李氏老臣,刘仁轨、薛元超之流仍掌重权。不抱着皇帝这杆大旗摇旗呐喊,难道跟那些老家伙赤膊火拼吗?
人家曹阿瞒还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呢,武家怎么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更何况,小皇帝人还是不错的,昨儿他们还在一起喝酒吃肉了呢,对他这个表叔,还是很信任的。
对于武三思那种“董卓式”的方略,武承嗣才觉得是莽撞之选,小皇帝这么合作,为什么要怂恿姑母行废立之事,难道那两个年长的表弟,就比他听话?
有些时候,还是要在斗争中寻求合作,想把势力扎稳了,然后循循渐进。莽撞行事的后果,就只能像司马氏一样,成为世人唾弃、人人厌烦的存在。
“愚兄可告诉你,别没事跟圣人起刺儿,他要是跟你真较真儿,你觉得姑母会保谁?”
明摆着的,武家的子弟,渐渐的都上来了,武攸暨武攸宜等,无论在忠心还是能力上,都不比武三思差。
比之与圣人的关系,太皇太后自然不会死保武三思,毕竟人有的是。而且,这种弃卒保车的事,她也不是没干过,什么胞姐、族兄,外甥女的。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自己是什么地位,武三思心里要有数。
而且,圣人年纪虽然小,可他也不是白给的,禁中牢牢地把在手里。瞧见他从并州调来的旧部没,浑身都散发着凛冽的杀气,那都是跟着他从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
真把他撩拨火了,随便找个借口,也能把武三思大卸八块。所以,知足吧,右卫将军的职位,已经不低了。
武三思笑着指了指兄长,有些无奈了!这大兄啊,还有脸说他,他自己还不是当了礼部尚书不满足,想着再进一步,跨入宰相的行列。
可他生怕自己与皇帝闹的太僵,耽误他的前程,所以特意弄了这么一番大道理。说的好像是为武家,其实还不是为他自己。只要皇帝说话了,薛元超、刘齐贤之辈的嘴,自然也就堵住了。
用拇指抹了下上唇胡子,武三思笑道:“大兄,你这么官迷,是小皇帝许给你什么了吗?不会是尚书令吧!”
尚书令?
武三思这玩笑开的可不小,这个职位自从太宗当过后便一直空着,人臣何人敢望?即便是房杜那样的开国名相,也不过是仆射。
明白,武承嗣明白,兄弟这是生气了,觉得他是只顾自己升官,不顾其他人的利益。
“贤弟,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愚兄好了,你不就好了,我们都好了,武家还能差吗?”
有些事,总需要按资排辈的,即便武三思比他强不假,可谁让他是老大呢!要怨,他就怨爹妈造的顺序,怨不着他这当兄长的。反正,不管在姑母还是圣人那,他才是武家的代言人。
武三思哪里听不懂兄长话中的深意,虽然面上表示一定以大哥马首是瞻,可心里却是冷冷笑着,恶念头也屡屡冲击着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