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大明宫-含凉殿
李治召见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中书令薛元超,侍中裴炎,同中书门下三品-刘齐贤,中书侍郎王德真,兵部尚书岑长倩等文武臣工三十六人。
宗室中以越王李贞、纪王李慎为首,李上金、李素节、李显、李旦、及李光顺、李光仁、李守义等一班皇孙,也都随命侍立在殿。
一脸病容的李治,在武后、郑贵妃的搀扶坐了起来,太平公主拿起一件披风,体贴为其披上。
在场的宗室亲王到勋贵大臣心中都清楚,皇帝病势沉重,性命只在旦夕之间,这次怕不是要立储,而是要传位了。
“朕二十一岁即位,坐朝理政已有三十四年。从根根青丝到满头华发,自诩不负太宗皇帝所托。”
“永徽至今,我朝东起辽东,西临咸海,北包瀚海,南至横山。版图比之高祖、太宗一朝更大。在朕的手上,国家并没有走下坡路。”
功是功,过是过,李治这一生有过辉煌,也有遗憾,太宗皇帝叮嘱他照顾这个家,他没看好,兄弟姐妹多有反目,功勋老臣多有贬摘。
过去的事,他没能力改变,将来的他事,他也是有心无力。唯今他能为大唐做的,就是选一个堪当大任的新帝。
“孙卿,宣旨吧!”
殿中包括武后在内,大伙都不知道皇帝心中的人选,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生怕落了一个字。
中书侍郎孙行拱手应诺,随即从内侍总管吴毅所捧之盘中,拿起圣旨,高声宣读:
维永淳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己巳,皇帝若曰:朕闻皇极者天下之至公,神器者域中之大宝,自非乾坤幽赞,历数在躬,则凤邸不易而临,龙图难可辄御。
所以荥河绿错,彰得一之符;温洛丹书,着通三之表。缅稽前古,其道同归。朕之圣祖神宗,降星虹而禀枢电;乘时抚运,逢涣沸而属山鸣。
濡足横流,振苍生之已溺;援手四岳,救赤县之将焚。.......重称九寰,止麟斗而清日月;再安八极,息龙战而荡风波。育子长孙,击壤鼓腹,遐迩交泰,谁之力欤?
朕以眇身,嗣膺鸿绪,钦若穹昊,肃雍清庙,顾諟明命,载迪彝伦。
......,代王义,光翊化抠,燮和大猷,握哀履已,敦敏徇齐,早着天人之范,夙表皇帝之器。
凡百王公卿佐,各竭乃诚,敬保皇孙,克隆大业,光我七百之基,副兹亿兆之愿。既终之后,七日便殡。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
代王义可於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於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诸王各加封一百户,公主加五十户。内外文武,九品已上各加一阶,三品已下赐爵一级。自永徽以来入军年五十者,并放出军。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课役,废万全、芳桂等宫。
抬头瞧了瞧李治,见其点头,李守义三叩首后,恭声言道:“臣领旨谢恩。”,话毕,便从孙行手中接过诏书。
杜志静、李伯瑶、李善感、高智周等先后以死进谏,言皇帝不思治国办法,反广造宫室,劳役不休。李治终于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有所醒悟。
至于,令天后辅政,也不足称奇,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主少国疑,社稷不安,圣人笃信天后的忠心,谁也没办法。
可这个传位顺序,让不少臣工费解,不传子,传孙?
传孙就传孙把,在皇孙一辈中,李上金家的-长平王-李义瑜最年长。就算从东宫以年齿论,也该是莒王李光顺为长,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挑法,糊涂了吧!
见诸臣面露疑色,李治强打精神,沉声道:“朕诸子中以孝敬、章怀最贤,其余碌碌无德,不堪重用。”
“代王义,身生之父乃是章怀,更兼孝敬嗣子,孝悌忠义,英武不凡。”
“有天后、郑妃看顾,有你们辅佐,朕相信,他一定可以为继往开来的英主。”
话毕,李治又点了刘仁轨、薛元超、裴炎、刘齐贤四臣的名字,令四臣并为辅臣,辅佐幼主,务负托付之义。
四臣也是忙着叩头,拱手齐声回道:“臣等定当竭尽忠诚,辅佐幼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满意的点了点,李治冲孙儿招了招手,令李守义坐在对面的龙椅上,接受诸王公大臣的参拜。
“新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王公重臣,也是各有神色,大礼参拜新帝,三呼叩拜之后,大唐第四位皇帝就算敲定了。
而立于皇帝之侧的武后,也与郑贵妃对视一眼。面皮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可嘴里的牙都要咬碎了。
她竟然被郑贵妃的恭顺骗了,难怪她赖在长安不走了,不是为了李贤的崩逝,敢情是为了她的小孙子。
可皇帝是在神智清晰的下,在宗室重臣面前,颁布旨意,并请宰相们于旁白处签押,在法理上将此事定的死死的,绝无回旋的余地。
诸王臣工异样的神色,当然逃不过李治的眼神。眯着眼睛,扫视诸臣,淡淡道:“你们万不可因新帝年幼,又斯斯文文的,便心生倦怠之意。”
“今岁的北疆战事,他可是从军镇的小卒,亲冒箭矢,登城斩将,积功至中郎将的。依朕看,李氏诸子弟中,最类太宗者,非新帝莫属。”
李治这话显然是拿话敲打他们,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欺负我孙子年幼,处处拿捏着,慢待于他。李守义这个新帝,也跟太宗一般,是少从军旅,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
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体悟圣意之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随即领衔答道:“老臣等必定以侍陛下之心侍奉新帝,孜孜不倦,报效陛下。”
李治要的就是这话,点了点头,随即摆了摆示意诸王臣工可以退下了。剩下的时间,他要与新帝,天后,郑贵妃,说说家里的事,说说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