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云: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英雄需要时事锻炼,也需要时事造就。太子让其到军中历练,就是让其晓得什么是在其位,谋其事,忠其事。
李守义的计策虽好,但突厥人似乎并不着急,三千大军就在对面扎营,不围也不打,就好像要跟唐军作邻居一样。
至到第五日,突厥人推出来三台投石机,引起的城廓之上唐军的警觉,哨子吹起,守卫的士卒横刀出鞘,竖起长矛和大盾,弓箭亦上弦作警戒状。
双手扶在女墙上的看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动静,周城喃喃道:“这搞的什么把戏,急的老子都想咣咣撞大墙去。”
周城是个厚道人,可突厥人的没下限,也正是刷新了他的三观,三十余名被五花大绑的俘虏被摆在了投石机之下。
“奶奶的突厥杂种,他们,他们竟然如此的下作。”
是的,周城说对了,突厥人就是这么下作,打算以俘虏迫使定山镇士卒不战而降,这太不要脸了,激的城头的唐军纷纷破口大骂。
打仗呢!是可以不循方式,但人总得有点底线吧,要是这么玩可没朋友了。刘昱甚至还咬牙问李守义,有没有那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
稍时,一突厥小校打马至城墙下,高声呼曰:“上面的唐军听着,我家哈勒亦将军,有好生之德,打开城门投降,可免一死。”
“胆敢说半个不字,他们要死,你们也要死!”
投降?这就是个笑话,自高祖晋阳起兵后,唐军以一隅之地,搏取天下,只有战死的唐军,何时见到有人屈膝投降。
很是痛苦的捶了捶城头,作为镇将的周城饬曰:“娘个荞麦皮的,你们要是有胆就攻城,别拿这下作手段说事,老子不吃这一套。”
周城的话拒绝的干脆,人家哈勒亦也不含糊,投石机连连发射,一趟趟血泥就印在城墙上,场面甚是惨烈,弄得将士们面色铁青,嘴里直娘入老子的骂了起来。
剩下最后一个俘虏,被他们吊到旗杆上,吊的高高的,从他的衣甲处,甚至还滴着鲜血。
“周大头!你他娘好样的,不枉老子带你一回!”
“还记得我教的吗?是爷们的话,你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是的,突厥人把他们押上来时,周城等人就认出来了,他们应山镇的军卫,领头的是他们的镇将,周城的老官长-齐邰。
而他话中的意思,李守义明白,老兵之间都有默契,若是谁不幸被俘,那便请对方杀死他们,既可不必受辱,也能成全他们的忠义。
周城与刘昱,抬了好几次手,手一直抖着,这箭矢就是搭不到弦。李守义当然知道,他们是于心不忍,于是叹了口气,默默端起钢弩。
就在要扣动弩机之时,周城按住了他的弩,瓮声瓮气的来了句:“我来!”
拿过李守义的弩,深呼几口气,迫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周城将弩平端,狠狠地扣动了一下弩机,羽箭径直穿透了齐邰。
低头瞧了瞧胸口的箭,嘴角流血的齐邰笑了笑:“臭小子,还他妈挺准的!”
阵中的哈勒亦见此,挥了挥手,立刻便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突厥士兵便在火箭的掩护下,喊着号子向定山镇冲了过来。
城头防守的八十张弩具用的箭头,士卒们手中武器,尽皆淬了瘟毒。要想达到瘟毒在敌军中蔓延的效果,必须尽可的多击伤他们。但又不能失了城关,所以第一天必须用血肉之躯去拼。
李守义要负责的,就是跟老郭一起,在箭雨中举着盾牌,轻伤就地包扎,重伤的军卒拖下去,交给张弛他们处理伤口。
箭矢射在盾牌上叮叮当当的作响,李守义等人却一刻不敢松懈,穿梭到城头各处,机械性的做着动作,务求尽快让轻伤者可以重新投入战斗。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六个,到第七个人时,发现是熟悉的赵柱子,数支箭雨穿过了他的胸口、腹部,人已经是痉挛的状态,嘴唇哆嗦着,口腔里血不住的往外流着。
这种伤势,肯定是救不了,瞧着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指着手边的弩具,李守义把弩拾了起来,温声道:“柱子,安心走吧,你的活,我接了。”
听到李守义这话,赵柱子强挤出一丝微笑,便吐出了胸中最后一口气,断气而亡。
赵柱子今年只有十七岁,平时抠抠搜搜的,大伙都笑他小气。他当兵不是因为什么家国情怀,就是想攒些饷银,回去下聘礼,迎娶他的心上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几支廉价的箭羽便要他的性命,心心念念等着他回家的姑娘,再也见不到她的少年郎了。
李守义这伤感呢,周城却很可恶的揣了他一脚,薅着他衣襟吼道:“小子,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要菩萨心犯了,就给老子回医所去。”
“想替他报仇,就拿起刀剑,划开敌人的胸膛,用他们滚烫的鲜血,祭奠我们的弟兄。”
平时,小先生怎么着都行,但现在是打仗,周城可不管他的背景是什么。战鼓敲起,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甭管李守义是不是来镀金,这一遭他是躲不掉的。是做个真正的男人,还是绣花枕头,就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
李守义当然知道,周城用的是低劣的激将法,但赵柱子的平凡愿望及死亡,的确刺激到了他。抄起弩具,瞄准一个举着盾牌的突厥人直接来个穿喉。
“好小子,你不错啊!”
“看不出来,你平时文文弱弱的,下手是又狠又准啊!”
拍了拍李守义肩膀,周城接着道:“打完这仗,你也不准走,老子保你一个戍主的军职。”
周城是老行伍了,他当然清楚培养一个好的弓手比步卒的成本高出多少来。
一个懂医术的弓弩手,在边军中就是宝贝,他是打定主意了一定留下他,那怕是被中郎将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