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兄长抬起的手,李慎急声说道:“八哥,可不敢哩,你这一鞭子抽下去,娃就完了。”
依着辈分的李孝逸,以为了一个尚食局的贱婢,也不至于动这么重的刑。而且,李洽也是年轻人,难免莽撞用事,小惩大诫就算了。
话间,还捅咕了一下身旁的秘书监-武承嗣,微笑道:“周国公,你说是不是啊!”
李孝逸这话说的有水平,堂中诸人,除了外戚都是李家的人,就算是不太和,有他们这些长辈做主,量也没人敢嚼舌根。
而当今的外戚中,又以武氏一族为尊,只要他闭嘴,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今天这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武承嗣就是再愚钝,也能听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也是頟首赞同。
可李贞却仿佛吃错药了一般,就是不松口,推开李慎,运足了气力,朝着李洽的脊背就抽了一鞭子。
李洽嗷的一声,额头上当即布满汗珠,后背不仅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右脸也被荆棘倒刺划了一下,皮肉都外翻了,鲜血顺着伤口就流了下来。
“八哥,你!”
“老八,这可是你亲儿子!”
李慎、李孝逸头皮都麻了,看着李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虎毒不食子呢,老八的心得有多狠,才能对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的重手。
而见李贞将鞭子递给自己,示意由他行刑,武承嗣是连连摇头:“越王殿下,我是不会打的。”
“是吗?”,撂下一句话,还不等武承嗣反应,李贞挥手又是抽下一鞭。
然后,很是冷漠的问道:“周国公,现在能动手了吗?”
奶奶的,武承嗣肺都要气炸了,李贞这哪里是在打他的儿子,分明是在打他的脸,用来在宗正寺立威。
可武承嗣还必须得求这个情,否则“落井下石”的帽子就扣到他头上了。到时候人人都会说他,不晓人情世故,借助皇后的威严,藐视当朝亲王。
当然,武承嗣更清楚,显庆五年后,皇后参与处置朝务,不少朝臣都有怨言,言其牝鸡司晨,而李贞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皇帝让李贞掌宗正寺事,就是将这一亩三分地划给了他。圣旨还热乎呢,要是传出武承嗣不从管教,那就是藐视圣人。
他打了儿子两鞭子,却把咱逼到了进退维谷之地,搞得打也不是,不打也他妈不是,里外不是人啊!
“越王殿下,你这是非让本公求啊!”
“行,本公求你了!能不能放过李洽。”
见李贞不为所动,武承嗣撩起下襟,急切道:“殿下,本公给你跪下行了吧!行,我给你跪下!”
武承嗣猜对了,李贞的目的,不仅是要警示族人,更要武承嗣及所有的外戚都明白,这里是李家的宗正寺,他们都只是李家的附庸而已。
当然,看在皇后的面上,也不能太过折辱武承嗣。便当即伸手拦住了,要下跪的武承嗣。
“周国公的面子,本王是一定要买的。”
以为事情到此便结束了,武承嗣也长长地出了口气。可他万万没想到,李贞说完话,又甩了一鞭子。虽然打在李洽的身上,却让武承嗣的脸感觉火辣辣的。
将鞭子扔给李崇义,李贞一边整理衣袖,一边面部改色的说道:“把这个孽子送回越王府,不准给他治伤。”
整个过程,李守义都在角落里看的清楚,尤其是抽李洽那三鞭子是一点都没掺假,绝对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这一手够狠的了,李守义就不信,他看不出了李洽八成是被人算计的。既然看得出,还下这么重的手,那他要么是个变态,要么就真是个狠人。
因为想的时间多了一点,所有人都散了,李守义还站在皇族中间列上,抱着膀子单手揉下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李贞也是觉得有意思,走上前去,摸了摸李守义的头,笑道:“你是谁家的娃子啊?”
这不能怪他眼神不好,李贞小十年没回京了,李守义又是在这期间出生的,自然是不认得。
不过,他身后的李慎却适时的补了一句:“这是太子的第三子-守义,明允最喜欢的儿子。”
李慎可没兄长那么乐观,别看李守义长的好看,可却是个十足的捣蛋鬼,人小鬼大是出了名的,太子每一次提到他,都是无奈和头疼。
可李贞却毫不在意弟弟递来的眼神,反而继续摸着李守义的头。嘴里还叨咕着:“这可是本王的亲侄孙,我李家的娃长的也不比崔家的差嘛!”
左瞧瞧,右瞧瞧,正堂内,除了李慎没人了。李守义推掉叔公的手,歪着脑袋问道:“虎毒不食子,你咋比老虎还毒呢?”
李慎听后面色大变,赶紧补了台阶:“你这孩子说甚胡话,你堂叔犯错了,就要挨罚!”
耸了耸肩膀,李守义看向插嘴的李慎,淡淡道:“十叔公,人家要是有心算无心,只要不是柳下惠都得中招。”
堂中的大部分人,包括武承嗣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李贞父子身上,看不清也很正常。
可李守义冷眼旁观,看的真切,右卫将军武三思,那货为了憋笑,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估计腿都掐青了。
当然,光凭这一点,只能说明他是幸灾乐祸,看李家人的笑话。
但有一点,常去尚食局的挑食材的李守义,可以明确的告诉二位,那位女史便是武三思一年前,推荐入宫当差的。
女人嘛!私底下,都免不了显摆,抖威风。李守义也会偶然间听到的,也就记了下来。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很难相信,这么条理分明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八岁娃娃之口。早慧的也太早了吧,就算李恪、李泰小时候,也没这么聪明。
李贞蹲了下来,手搭在李守义的胳膊上,温声道:“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
说就能承认吗?武三思是皇后的侄子,是后族的话事人之一,异常受皇后的宠爱。拿这种人,是要证据的,没有证据就是攀诬!
而外面吊着的那个女官,就算用尽酷刑,打掉她嘴里的每一颗牙,她也不敢说一句攀扯的话。
就算她说了,坐实了罪名,依着他的身份,最多挨一顿骂;可那女官要赔上的,就是一家老小的命。
见二人用错愕的表情看着自己,李守义微微笑道:“二位叔公,你们要是帮我个忙,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把面子找补回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