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了三个逆子家贼,回宫后,李守义就病了。太医令-张弛给的诊断就是八个字“忧思过度,伤神劳心”,说白了就是被李旦的死伤着了。
一连半个月,都没出过寝宫,朝野上下是议论纷纷,甚至一些臣工还在揣测,陛下重情,丧了老叔,伤了元气,能不能再起来,可成问题了。
李守义听后,置之一笑,他是病了,可还没有到要死的程度。为安定人心计,在含元殿主持了一场大朝会,下朝后还令太子李辰,诏在京诸王、臣工入宫饮宴。
英王李显、吴王李仁、琅琊郡王李冲、恒山郡王李适之、庐陵王-李重润,永平郡王李宪(李成器)......,等大小诸王,及三省七部的臣工,分列座于麟德殿中。
麟德殿位于大明宫的西北部,是宫内规模最大的别殿,也是大明宫建筑中形体组合最复杂的大建筑群。殿前和廊下可坐三千人,并表演百戏,还可在殿前击马球。
建于高宗麟德年间,是皇帝宴会、非正式接见和娱乐的场所。自高宗开始,专在此地行宫廷宴会、观看乐舞表演、会见来使的活动,朝中的官员,各国使节,皆以能出席麟德殿宴会为荣。
臣工们认为,李守义生活简朴,不似高宗那般半月一小宴,一月一大宴,除了固定的年节,绝不行宴,这也让麟德殿的宴会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而自永贞十五年以后,麟德殿的宴会也一直都是太子主持,李守义从来就是坐一下,说两句就走了。
但这次不一样,李守义止在安抚人心,不仅频频接受臣工们的敬酒,还时不时与臣工说笑,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心里悬着的臣工们,终于可以落下了。
酒过三巡,李守义端着酒杯走下来,对诸王臣工说道:“近来,朝中之事颇多,宗室、臣工勾结谋反,大狱频兴,朝野震动,闹了不少笑话。”
“有人说,永贞一朝的大案,比贞观、永徽两朝加起来都多,这官儿是越来越难当了。”
“是,朕承认,这话说的没错。但也不对,我大唐律法虽严,但却从不杀无罪之人。”
昨日,李守义还查看了三法司的案汇。自永贞元年至今,三十年间,处死的官员高达七千八百六十人,降职、夺职、流放者一万两千六百人。
而在这庞大,触目惊心的数字中,因谋逆而被论罪,或牵连者不足半成。
这就有意思了,既然他们不是因谋反而论罪,那是什么呢?
贪污、枉法!
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人的心思也活泛起来,就像钟绍京,不仅想自己享受荣华富贵,也像他的子子孙孙都躺在他的功劳簿上,恭列勋贵之列,一辈子吃香喝辣。
想法是好的,就是太不切实际了,始皇帝还想大秦千秋万世呢,可秦朝一共传了几代啊?就算是他这个皇帝,也不敢说自己一代,就能把子孙后代的忧愁都解决掉。
可这些人不甘心啊,他们不敢跟钟绍京一样谋反,便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用手中的权力,去换取既得利益,朝廷和百姓的利益,在他们眼中,怕是连个屁都不如。
对这种色厉内荏,欺软怕硬,贪赃枉法的狗官,李守义就一个字“杀”,有一个杀一个,没说的。所以,从永贞初年起,他便一刻没有放松对吏治的整饬。
三十年下来,是杀了罚了不少人,但效果还是明显的。武德、贞观时,外任官员入京想办事,总免不了要拖人情,找关系,有一方面照顾不到,保证你处处碰钉子。
可现在,外人官可直入各部办事,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更不必像哈巴狗一样,去讨好宰相们家里的门房。政事堂还专门设有接待外人官的职司,由三省的宰相轮值。
丹凤门外,设有登闻鼓,百姓受了官员压榨无处伸冤,可击此鼓上殿面君。各道州府的府衙之侧,也设有御史衙门,有专门的御史帮助各地的百姓解决各种官民、民民纠纷。
历朝历代都说天下为公,执政为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他们都是说,而我大唐上至宗室勋贵,下至庶民百姓,一律按律法执行,绝不徇私。李隆基三王,就是典例。
“我大唐真正做到了,上天不可欺,下民不可虐!狠抓吏治,是会得罪一些利禄小人,可我大唐也不缺这样官员。”
“朕弱冠即位,外行征讨,内理国务,三十年来,夙夜忧叹,唯恐有一阙之失。”
“可事务繁多,宗室官员庞大,岂是一人可理清。好在太子已经历练出来,这些年处理政事,也是一般一眼。对他,朕很放心。”
汉武帝骂了戾太子一辈子,子不类父。其实,从父亲的角度出发,就是期盼望子成龙,一代更比一代强。
李守义也是人,也有私心,他培养李隆基,除了要想国家历练出一个大才,还是为了鞭策李辰,给他一点压力,更像自己一些。
但这小子,十足随了他母亲的性子,你干你的,我干我的,稳稳当当的办差,从不与李隆基为难。光是这份心胸,就足甩李隆基几条街。
虽然偏重了一些文气,但通过这次大案,晓喻三法司的训示,圈定的范围,可谓仁厚又不失手段,朝野无不敬服。
能让人又敬又怕,能压得住满朝的这些骄兵悍将,事故老吏,便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像就不像吧,磨成这样就行了,总不能像太宗皇帝那般把人磨废了。
臣工们见皇帝松了口,心中大安,他们着实是怕,任性了一辈子的皇帝,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拖累死了相王,因而迁怒于太子。
若是本朝再现高宗时,频繁易储之事,那可就伤着国本了,稍有不慎,那便有倾覆之危,不是所有人都有陛下那般手段,可以挽狂澜于既倒,复安社稷的。
还好,还好陛下还没有失去理智,这是国家社稷的福气,今后国本可安,朝局可稳,他们不用再担心永贞一朝的政策得不到延续了。
今儿这酒,喝到着,算是喝出点味道了。臣工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笑脸,恭声领命:“遵旨!”
没了心事,酒宴自然迎来了高潮,君臣同乐。
可就在这时,一个政事堂的书吏,在角落中与宋璟嘀咕了几句,老宋微醺的脸上几句话就变的煞白。然后,让侍酒的内侍将太子请了过来。
待太子看过本章后,宋璟为难道:“太子爷,递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