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秦景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剑眉当即挑,面也露出丝丝杀气。
不怨秦景倩动怒,长乐坊紧靠着大明宫,避开了正门丹凤门,北接望仙门,一旦那里出事,势必惊动御驾。
若真是让这些贼人杀入皇宫,鱼戏龙廷,那陛下和朝廷的脸面该放哪儿?
明白了,一开始,人家就不是简单的暗中发展势力,杀武攸宜就是人家下的战帖,他们是在告诉陛下,下次就是捣毁就是圣人的大明宫。
而苏践峻开始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明知长安是险地,还要不计成本的把他们辛苦招来的人往火坑里推!知道青龙证实了明崇俨之死,他才想明白,人家是以小换大。
到底是反贼,胆子不小,标靶直指皇帝。秦景倩受皇帝信用,引为心腹,授左武卫大将军。皇恩浩荡,无以为报!
此时正是报效君王知遇之时,那里有功夫与苏践峻在这磨牙,将这里的指挥权交给副将秦景佾和苏沛,便拉着苏践峻向长乐坊赶去!
而是望仙门下,长乐坊之间,日暮黄昏,显得有些枯凉。与崇化坊激流不同,这里平静如波,除了往来的行人,及些许叫卖之声,这里显得萧条了一些。
可换上便装的苏践峻和秦景倩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早以暗流涌动。到百骑的暗点,就见到早已恭候在此的侍中-韦晋。
“韦相,还要劳您的架,末将二人真是羞臊颜面。”,苏践峻可是知道远近关系的,他们这些人,关系在近,也比不过代王府出来的。
韦晋捋了下短髯,便摆手示意二将入座,随即言道:“我说你俩也真行,把战场开在这,你们是嫌弃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至于说,劳不劳动,韦晋毫不在乎,只要为圣人,为大唐,就是半夜去他家砸门都没问题。他的才能虽然比不上狄、裴二相;但萧规曹随,自问还是能做到的。
百骑今日在崇化坊闹的这么大还没有收场,现在又要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望仙门下的长乐坊动手,真当左右肃政台的眼睛是瞎的呢!
用不上明早,现在就会有人在两台写本章,用不到天黑,就会经过政事堂呈送宣政殿。
人家可不管他们是办的是不是皇差,京畿之地,首善之区,要的就是“安定”二字。你控制不住,惹祸乱子,就算一条人命没有,也有罪!
大唐历来鼓励臣工进言,御史清流手里要是攥着理,就是在宣政殿,也是敢梗脖子的。尤其是圣人赐了“永徽七君子”于凌烟阁之后,他们的脾气,那是见天地的长。
长乐坊紧邻大明宫,便与入宫上朝、议事,很多勋贵官员图方便,一般都会在长乐坊添置副宅。也就是说,这里出入的都是达官显贵。
在这里动手,惊了他们的家眷,参百骑的人,可就不止言官和清流了,搞不好就落一个众矢之的。
苏践峻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他请韦晋来,就是看重侍中的名望,圣人的伴读、代王府文官之首、凌烟阁功臣,又是当朝宰相,人缘好,面子大。
韦晋放下茶盏,抬手示意苏践峻停:“这高帽你就不用给本相戴了,本相打小就是他们口中的纨绔、败类。”
“若不是景从圣人,现在估计还穿着绿袍,坐感怀才不遇呢!
话间,掸了掸袖子,沉声道:“说吧!想让本相干什么?”
很简单,苏践峻要求的一点都不过分,请韦晋修书给修正街两侧的勋贵,让他们放一部分百骑进去埋伏,他们的大宅院,是极好的隐蔽之所。
当然,更重要的是,各府的日子还是正常过,府门大开,出出入入,唱歌跳舞听曲都行。看到百骑里的熟人,就自动缩回去了,弄得风声鹤唳的,人家还能来吗?
苏践峻要的是救场,不是救命!此事一过,他们要赔偿可以,弹劾也无所谓,苏践峻和百骑司,等着!
韦晋也是听明白了,苏践峻的压力不下,办这个差事,也是在圣人面前顶了个雷的。百骑司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没直接拎着刀进去,反而请他来斡旋,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克制。
叹了口气,韦晋頟首点头:“你呀!与你老师最大的不同,就是轴!”
也是,兵者诡道,岑长倩的兵道,他只学会了剑走偏锋,个人的造化不同。苏践峻也并没有反驳,手里的纸笔,顺势递了过去。
“既然是韦相开口了,那你们便可在前院带着,到了饭口,会有人给你们送饭。”
“前院给你们了,记住,敢迈进后宅一步,本夫人就去丽政殿告你们。我可是皇后娘娘的堂妹,不怕你们百骑!”
“你们百骑也有求老子的时候?老子,唉,算了,老子欠韦相的人情,不得不还,便容你们放肆一次。”
百骑上门,从来都是抓反贼的。他们所过之处,也常被人视为不详!让他们进府,对诸官邸来说无疑是一件很晦气的事。
但看在韦晋的颜面,各府虽然皆不悦,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也就是韦晋的这番斡旋,各府活动了起来,街面上的人也因为多了起来。
瞧着事态转好,韦晋决定告辞,但在离开前,他得提醒一下苏践峻,别光顾着搭台子唱戏,长乐坊诸看客的情绪也是要照顾的,苏践峻不能照看百骑一辈子,是要给他们留后路的。
“韦相所言极是,末将受教了!”
送走了苏践峻,秦景倩便拉着他问了起来,韦相这话什么意思啊?明显是话里有话,而且还是让苏践峻离开百骑。
他今天已经糊涂好几次,往下,他可不想再糊涂了。
苏践峻扒开他老友的手,沉声道:“我执掌百骑,已有十三年,也是该让位的时候了。”
办的差事无数,得罪的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皇帝体谅他的不易,也想他落得一个圆满,在此事之前,便与之谈过。
此间之事一了,便卸任百骑主将,转任参谋部左侍郎,晋阶怀化大将军。自此之后,登堂入室,到含元殿去站班,倒是不用在背着“酷吏”之名了。
秦景倩叹了口气,他理解苏践峻这老伙计,这些年为了陛下的大业,他不得不狠着心,替陛下握着百骑这柄利剑。为此,不仅担了骂名,岑相的旧部们没少挤兑他。
拍了拍苏践峻的肩膀,秦景倩淡淡道:“这样也好,等魏老头退下去,你也就出头了。这样的结局,总比翟家渐渐泯然众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