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义从来不承认他有多少才华,只是勤于谋划,做事脚踏实地,清心寡欲而已,并不比高宗、孝仁皇帝高明到那里。
所以“前人田土,后人收!”,他能走到今天,都是三位先帝励精图治,宵衣旰食攒下的资本,实在没什么可夸耀的。
大唐开国之时,世家大族表面臣服,实则骑墙观望,自持世卿世禄,门阀世家,自觉不比李家差多少,也总是以所谓潜规则,掣肘李氏皇族。
这些年,永贞新政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同时也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他们正想着什么找个时机,把失去的捞回来。
可佛门的事发了,出于义愤也好,起哄架秧子也罢,他们都想着皇帝能陷入与佛门的争斗,无暇顾及他们,这样可操作的空间也就大了。
但世家们万万没想到,一个积累了无数财富,门徒百万的教派,如此的不仅弄,朝廷的刀一架,竟然怂了,盛极一时的教派轰然倒塌。
现在,连佛门都倒了,所谓的佛祖都救不了他的门徒,世家大族们对李守义这个皇帝,也更加惧怕了。
“听说了吗?圣人与皇后闹了嫌隙,圣人已经好些天没见皇后。”
“要说现在你想邀宠,就得太原王氏学,往宫里送人啊!”
“可不是,你甭管圣人喜不喜欢,送了,就是态度!”
是的,正面刚不过,世家官员们便想起花花道,皇帝正值壮年,身体强健,龙威正盛。送女人,即是能表达忠心,又能为引得三分情分。
圣人重情义,武熙月乃罪族之后,还不是能安然的在感业寺过日子。要是她争点气,生个一男半女,说不准现在还是娘娘呢!
皇帝威望日重,臣子们掣肘不了,投其所好是唯一的存身之道。虽然皇帝没什么爱好,可男人的共同爱好总是免不得,走在宫道上的世家官员已经三五成帮的说上了。
有的还很露骨的表示,要在家族遴选一番,要把最好的献出来,搞得李守义好像是什么色中饿鬼一样。
新任户部尚书-卢鸿一脸都黑了,作为皇后的兄长,他是挡不住官员往宫里送人,可这些人总得避讳一点吧!
而见皇后的胞兄鼻子都快气歪了,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韦晋,走到他身旁,笑道:“国舅爷,别抻心,都是些小鱼小虾!”
“这宫里从来都是针鼻大的眼儿,刮到外面却成了斗大的风。帝后的关系,他们知道什么啊!”
说这些话,都不是一流世家,或者是一流世家的庶出子弟。他们的处世之道就是见风使舵,根本毫无骨气可严。
皇帝选妃,是有严格要求的,就算是世家女,也必是功臣之后。他们是世家,可有功臣吗?
王德妃为什么受宠,那是太原王氏把她过继到了,故骠骑大将军-王方翼的名下。
圣人念及王方翼及三子的辅佐之功,又生育了三名皇子,所以才一路提携到如今的位置。
韦晋自少年时,便伺候在圣人身边,潜邸之臣中,只有右羽林卫大将军-李越,资历可与之相比,他太了解自家君上了。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敢掀他的案子,除了孝仁皇帝,便只有皇后。不信打听打听去,武后够霸道了吧,敢把王皇后和萧淑妃弄成人彘,可他敢掀皇帝的龙案吗?
至于卢鸿一担心帝后生出嫌隙来,其实是多余的。且不说他们是患难夫妻,一路相扶至今,就算是为了肚子里面的龙嗣,也不会怎么样。
昨儿,韦晋去宣政殿奏事,进去时还见皇帝叮嘱鸿尚食,好好调理皇后的身体,要做好一切防范的措施,必须保证皇后的平安。
听听这话,他要是不在意皇后,或者像那些人说的那样,肯定会吩咐保住龙嗣了。
卢鸿一也是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帝后的情分,无非是担心小人挑拨,毕竟本朝有王皇后这样的前车之鉴。
要不是圣人英明神武,拨乱反正,王皇后这位太宗皇帝口中的“佳儿佳媳”,恐怕就难以在史书上,流下清白之名了。更不可能与郑后一同下葬乾陵。
“有人地方就有江湖,国舅爷,这宫里的风从来就没停过,你习惯就好了。”
卢鸿一从县令、刺史、大都督府长史,这些年都在地方做官。距离他上次在京任职中书舍人,已经十多年了,一时不适应也属正常,慢慢适应就好了。
“不过,韦某还真有一事,想请国舅爷帮忙。”
“韦相有话可以直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是不能说的。”
前线战事顺利,唐军在薛讷的指挥下,已连破一十六城,吐蕃军损失惨重,正在节节败退当中,灭亡吐蕃指日可待。
战报中说,太子在军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在薛徽的前军中任副总管,还亲自指挥打下了三座城池,皇帝因此龙颜大悦。
还说在回京之后,便要为太子选妃,册一正二侧。太子妃不用说了,诏书以下,乃薛家贵女。主要是侧妃人选,各勋贵之家可是打破脑袋,韦晋的女儿亦在待选之列。
卢鸿一了然的点了点头:“韦相的意思是,让下官与娘娘说说,为令千金。这不是问题,这点事,下官还是能做的。”
可韦晋却摇了摇头,他要真想送女儿进宫,早就自己跟皇帝说了,他随圣人近三十年,这点面子还能没有。
他开这个口,是希望卢鸿一能请娘娘出手,在第一回合就把他女儿刷下去。
他家那女儿,实在是宠的不像话,是个早晚作出分的。这要是进了宫,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他这一家老小也得跟着遭殃。
这话,他不敢跟皇帝说,担心陛下多想,所以只能求到卢鸿一这。遴选的尺子在娘娘手中,在她那就是一抬手的事。
理解,卢鸿一理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纵然像韦晋这样出身潜邸,位高权重的宰相,也免不了要为儿女所累。
也是,宫里的风不仅能杀宫妃,更会连累一个家族。这不安分的孩子,最好不要送进来,否则天捅露了都可能。
卢鸿一重重的頟首表示,一定与娘娘说清楚,把韦相的心意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