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泄密案,经过狄仁杰、岑长倩近三个月的调查,终于结案!
涉案者-户部郎中-宗秦客,兵部员外郎-宗楚客,工部匠作司主事-宗晋卿,工部兵器司主事-冯选,内外勾结,出卖军国机要,自然要受到国法的处置。
永贞三年,新年的第一场大朝会,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皇帝陛下的气顺了没有!
是的,臣工们还是了解李守义的,皇帝这人什么都能忍,臣工能力一般,偶有小过,甚至不太重礼节,当面谤君,他都能忍。
但对于背叛者,他从来都是以最血腥的手段镇压,比如裴炎,又比如宗赵泄密一案。
单手拄着龙椅,李守义沉声道:“朕昨日召见了太史令,向他请教国史及历代王朝史。”
李守义自认为,大唐是历代王朝中,对功臣官员最优待的王朝,从吃穿用度到议亲议贵,李唐厚待功臣国策,四代皇帝始终恪守,自诩没有对不住官员们的地方。
哪怕宗楚客,只是区区一个员外郎,风尘末吏,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依然能过的有滋有味。朝廷给予的俸禄,足够他过上相对优渥的生活。
可他为什么背叛了君父和国家呢?
是学识不够,还是道德沦丧?
都不是,是他掉进了钱眼里,是他把朝廷给予他的权力,当成了一颗摇钱树。
这种为了钱财,可以出卖国家,同袍的败类,比贪官污吏更可恨一万倍。所以,在圈定阶段,李守义破格赤了她九族,连她母亲属于文水武氏的那一房也杀了个干干净净。
可杀完人,就算了吗?是不是该反思一二,避免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有些臣工想的很周道,他们在上元封笔前,就把本章递到了宣政殿。有岑长倩等三部主官,上奏请罪的,也有骞味道这样主张重保密制定的,甚至也有主张各部官员重新审查的。
“周道,想的都很周道!”
“可朕要告诉你们,再周密的制度,只要人有了私心,再严格的制度也没用!”
“始皇帝生前觉得自己定立的规矩,选定的臣工,足以让国家顺利运转千世,万世!可结果呢?”
做官,是要讲立场、讲原则的,可在利益面前,又有多少人能保持理性,守住原则呢!
是,千里做官只为财,大多人都是凡人,都有七情六欲,难免过不了金钱、美色的诱惑。
可是不是还有句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李守义得提醒殿中的臣工,他们中的一些人虽然没有犯宗楚客等人一样的罪过,但一只脚已经踩到殓房了!
“昨天,朕与狄、裴二相品茗,他们跟朕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应该定一些规范官员制度。”
“朕想了一夜,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朕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诸卿能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足见皆是智者,不需朕多非言语!”
上朝前,闲来无事,放开案上的奏本,其中礼部尚书姚璹上的本章,非常有意思。他在奏本上说,请依律免除今岁生徒和乡贡的劳役和赋税。
(唐代科举应试者有两个来源,由学馆就是官学荐送的称作生徒,由州县荐送的叫乡贡。)
今儿朝会的议题,就是国家养士制度是否合宜,是否该以赋税、律法让步为代价!
既然本章是自己上的,姚璹自然要有所谏言,于是出班言道:“陛下,国家养士自古有之,这是扩大、巩固统治权的一种手段。”
战国时代,养士已成为一种竞相标榜的风气。只要是有实力有抱负的国君、权臣,无不以尽可能多地收养门客为荣。可以说,养士制度是我国最早的智囊制度。
随着科举制的兴起,国家养士制度也有相应的改良,朝廷为鼓励更多的读书人报效朝廷,每年都会免除相应的赋税、劳役,甚至还会发放一些补贴,为的就收天下士之之心。
早年,太宗增加进士名额,引得天下士子纷纷踊跃科举,所以也就有了“天下大才尽入吾彀中矣”这番感慨。
而今,宗楚客为胡人收买出卖国家君父,与太宗朝时赵德言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太宗并没有因德言之错,而累天下士子,遂成千古一帝之名。
“陛下,臣的意见,与姚尚书大不同!”
中书令薛元超认为,所谓的养士制度,不过是上层权贵们争相礼贤下士,不拘一格地网罗人才,以尽天才之大为己能的手段。
既有“智、勇、辩、力”之士,也有鸡鸣狗盗之徒;而其造成最大的弊端就是“士无常君,国无定臣”的局面。
国家养士虽然可以切断弄权之臣笼络人心之事,但亦无法从根源上约束士人,更无法保证士人为社稷出力。
所以,薛元超是赞成狄、裴二相的言论,建立一些约束士人的制度。比如,在他们正式成为官员前,不在享受免除劳役、赋税的待遇。
当然,薛元超也知道,这条提出来,会有很多人反对,也会有人拿读书人不等得罪之类的话出来说事。
可老薛得跟这样的人,得说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他们没有成为进士,授官成为正式官员,那他们在本质上,就是多读了几本书的百姓。是百姓就要纳税、服役,这是王法所在,不应该存在特例。
如果,非要较真,哪些人是真的不能得罪,应该是百姓。毕竟生徒、乡贡者,只是大唐黎庶中数量极小的一部分。
姚璹引用了太宗皇帝话,薛元超也引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不得得罪,难道忘了永徽初年,陈硕真之乱是怎么引起的吗?
薛元超这话一出,立刻在朝廷掀起了轩然大波,一边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勋贵,一边是代表士子的利益集团,中间踯躅的则是世家。
在科举即将成行之时,突然弄这么一出,皇帝就不怕士子闹事吗?
可他们却不知道,李守义此刻心里却想着,人再少又能如何,难道比贞观元年还少?
读书人!宗楚客,不也进士出身吗?只要朕的目的达到了,哪里还顾及的到腐儒们微不足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