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为了亲政,借助祥瑞和臣属之力,拉老祖母下台。武后为了避祸,凤驾移动居洛阳-奉天宫,这就相当于给皇帝扣了一顶不孝的帽子。
太皇太后这招以退为进不错,皇帝自诩孝子,把年迈的祖母赶走,像个怎么回事。初临政事,舆情是一定要顾忌的,就像当年太宗为高祖修建大明宫的道理一样。
事后必然再三请罪,恳求祖母留下,那武后的里子、面子就找补回来了。她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来,保下朝中的势力,等待卷土重来的时机。
可皇帝这次,是铁了心没挪窝,连晨昏定省都省了,面都不露。话都放出去了,没有台阶下的武后,不得不下令打点行装。
“姑母,不能走啊!这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兄,你说话啊,哑巴了吗?”
武后从与先帝共治的那日起,二十多年来呕心沥血,从没有一日真正休息过。
现在就被一个小娃娃,逼的交出权力,迁到洛阳去,谁能甘心。
面露凶色的武三思,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如,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武三思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就挨了一耳光,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后。
“蠢货,跟裴炎一样蠢!你以为皇帝在做这些的时候,没有预留先手吗?”
“岑长倩,他为什么不听招呼了,那是因为他倒向了皇帝,而我们还自得的以为掌控了军队!”
若是按照武三思这蠢货的办法来,武后保证比裴炎当初输的还惨,武氏宗族也将全族被诛,她这个太皇太后亦将是被永远圈禁。
李家的男人都是狼王,太宗如此,先帝如此,李弘李贤也是,而这个小家伙并不比他们差,依着武后看,说他是彪也不为过。
那日在含元殿朝会,武后为什么松口,不是因为几位宰相的话,更不是因为清流的置喙,而是她闻到一丝危险的气味。
女人第六感,武后就是靠着这个躲过了无数危难,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她察觉到了,皇帝起了杀心,而且这杀心很有可能是因为赐死李旦的两个王妃,触犯他作帝王的底线。
事后,武后的直觉也得到了印证,兵部左侍郎、怀化大将军-陈元光,左卫大将军-薛讷,在三大殿周围,埋伏了重兵。所以,这权力,她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而之所以说去洛阳,是一步缓棋,皇帝留她正好,不留武后也不气馁。洛阳之地,她的势力经营多年,上上下下都是人,住进奉天宫,她反而还能睡个安稳觉。
当皇帝简单,想着像太宗和先帝一样,成为千古名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皇帝年轻,纵然他的心机城府不输成人,也不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
掌控朝政多年的武后,心里清楚,他亲政之后,要面临的麻烦,远远不止面对武后这么简单。而且,武后为社稷担的压力,所有的对头,都会一股脑的压在他的身上。
用不了多久,李守义就会知道,为帝并不是靠杀几个人,办几件小案子,提拔几个宰相重臣,就能垂衣拱手而治天下的。
她就去洛阳,一边经营自己的势力,一边等皇帝来求她。当然,若是有了什么意外,她也可以裹挟势力卷土重来。到那时候,她应该就不用坐在珠帘之后了。
武承嗣在御前还算过得去,又位居宰相之位,他可以留下。不管是扎钉子,还是为内听都是好的。
但武三思不行,他不着皇帝喜欢,右卫大将军的地位又这么特殊。哪天李守义不高兴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弄死他。
还是上本请辞吧!反正还有武攸暨,武攸宜在禁卫军中当差,也不差他一个。这次,就随她去东都,把守奉天宫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有姑母的话,垂头丧气的武三思也是叹了口气,拱手应喏。
......
五日后,凤驾即将成行,太后房氏、皇后卢氏,率宫中一体至丹凤门,恭送太皇太后。
武后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皇帝,更没有看到李显、李旦和太平的身影。心里也是第一次切实的感到,自己竟然是个外人。
就在武后准备上车之际,太皇太妃郑氏姗姗来迟,瞧她那笑吟吟的模样,武后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上去给她一耳光。
可武后养气功夫好,硬是忍住了,淡声道:“妹妹,你这身子不爽利,就不用来了吧!”
郑氏也是微微一笑,扶着武后,笑着回道:“那不行,姐姐要走了,送是一定要送,否则太不成体统了。”
“小妹这人,您是知道的,就是个做妾的。不管是王皇后,还是您,都是我的姐姐。”
妾?
这话说给谁听呢?
又提蟒氏那贱人,是不是再提醒她,继后就是继后,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呢?
哼,冷冷一笑,武后拍了拍郑氏的手,低吟道:“你也别得意,他的路刚刚开始,没得本宫替他镇场子,麻烦多了!”
呵呵,“姐姐,荥阳郑氏也不算是小门小户。他是臣妾的孙儿,我这当祖母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武后摇了摇头,坦言告之:“三郎是头狼王,除了他自己的人,他谁都不信,包括你们郑氏。”,撂下这话,武后便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上了车架。
“婉儿,你留下来做个尚宫,皇帝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好了,不必惦记本宫,奉天宫都是自己人,不缺照顾的人。”
话毕,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雕凤白玉令,这是皇后行止令,持牌者可代国母行事。这块令牌,新后试探了好几次想收回去,但武后却压在手里装糊涂。
上官婉儿拿着这块令牌,去讨好新后,补全后权,换得一个尚宫的位置,对现在的局势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买卖!
武后得跟她讲明白一个道理,李家的男人都是狼,狡猾、狠辣、无情。想获得他们的真心,莫不如投机他们的欲望,上官婉儿得摸清楚他的脾气,才在他的后宫里撕开一道口子。
太宗算是最长情的,可文德皇后之后,还有徐惠,还有其他的嫔妃。李守义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卢氏一人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