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出门,从来都是前扑后拥,仪驾齐备,嫡公主的排场,一度超过亲王的仪驾,因为她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今天更是体面的不得了,又有内侍省、宫正司的人簇拥着,一路还有禁军开道,直至安定公主府。
有太平公主在后面坐着,禁卫军也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安定府上的侍卫,还不等询问,明晃晃的横刀便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公主府典军-姚徽被两个侍卫押着,被迫跪在地上,挣扎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家公主是何等身份,吃罪的起吗?”
算姚徽不走运,不待太平下车架,带队的周城却踢翻了他,踩着他胸口,狞笑道:“老子是左千牛卫将军-周城,是天子卫率,明白吗?”
什么叫人生,三年前周城还是定山镇的小军头,公主府的典军,就是他可望不可及的上差。
但他比姚徽命好,跟了好主子,所以才能后来者居上,踩着他过去只能仰视的存在。
“你!”,姚徽是想反驳来着,可看到一众女官簇拥着太平公主走过来,他明白了,自家公主的事发了,朝廷要下手处置了。
姚徽只是一个区区的典军,人微言轻,自然没有权力置喙,更入不了太平的法眼,所以仅仅撇了一眼,李令月便扬脸走了进去。
“太平,你带这么多人来干吗?本宫没得罪你啊!”
“你难道也信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吗?”
安定这话成功的把李令月逗乐了,还真是又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她真的以为,这些事原来大家不知道吗?
之所以不说,不是大家怕得罪人,想维系表面的和善?
作梦呢!自打大唐建国以来,宗室勋贵,什么时候一家亲过?都恨不得越来越少,自己独享勋贵这份荣光。
这个圈子有个必然现象,每次朝堂洗牌,都会倒下一批,兴起一批,周而复始,勋贵们对这种现象也早就习惯了。每当朝局洗牌,聪明人都会躲着,躲到新的格局形成。
可安定显然不是聪明人,不仅脑袋不好使,活的还那么烂,在裴党覆灭,朝局动荡之际,还跳出来献丑,连累宗室的公主、郡主的闺誉,能不招人恨吗?
像其所言,她没有得罪过太平,这话是大大谬语,在所有的宗室贵女中,她恰恰把太平得罪的最狠。
一直以来“安定”之事,都是他们兄妹之间的禁忌,而人所共知的是,太平之所以被先帝和武后所宠,并不是一份的爱,而是双重的。
被宠自然好,可过分受宠却很有可能变成负担,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越发的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安定的影子,是因为先有她,才会有的自己。
每一次,武后抚摸她的头,太平虽然表面温顺,但内心却很是抵触。她是费劲了心力表现,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拿掉头上的影子。
自从先帝过世后,太平一直都很勤快,也把武后哄的挺开心的。毕竟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武后对她的宠信也是与日俱增。
偏偏,偏偏李秀琳不开眼,不顾辈分的认起了义母,为了谄媚还自请“安定”为封号,这不仅勾起了武后那点心事,更是让太平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能不气吗?
李令月是什么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她当然要报复,这也就是她去宣政殿闹的原因。至于,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去找武后,目的不言而喻。
嫌弃的瞧了一眼侍卫们搬来的椅子,太平摆了摆手,示意拿走。这座公主府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作呕,别说坐这的椅子了,就是脚底沾上这里的灰尘,都会令她作呕。
冷眼瞧了瞧,公主府的一应女官、宫人。太平冷声道:“汝等侍主不诚,不思规劝主上,败坏门风,触犯宫规。”
“奉圣人旨意,由本宫领内侍省、宫正司,行宫规处置。统统杖毙,一个不留!”
宫正司的女官,内侍省的宦官,都是面瘫,他们不会喜,不会悲,只懂得依令而行。
过去,太平觉得他们都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但今天瞧着他们把安定府上的这些人,打的哭爹喊娘的,心里又觉得莫名的畅快。
随着时间推移,一个、两个、三个......,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面孔,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去,李秀琳崩溃了,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而面若寒霜的太平,却走了过来,冷冷道:“天生的贱人,即便你再怎么奉承,也改变不了你身体中那部分低贱的血脉!”
“别怨天尤人,要怨就怨你投错了胎。没托生成嫡公主,更没有长信那般好命成为独女。”
“本宫劝你,往后还是安分一点,若有下一次,你就得祈求高祖复生了,否则没人能保下你。”
你,你,安定指着太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并不是她吓坏了,更不是羞愧于自己的行止,而是太平公主戳中她的软肋。
是的,嫡庶之别,在皇室表现的更为明显。并不是所有的庶子,都跟李守义一样幸运,能够继承大宝,也不是所有人都长信一样幸运,成为没人可以攀比的独女。
安定半岁时,高祖就崩逝了,她的母亲产后身体不佳,没过久也散手人寰。她与几个同样没娘的姐妹,都是在女官、内宦的伺候长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难免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有时候甚至是内侍省和六局的女官,这些都人是拜高踩低,谄媚逢迎的角色,安定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太宗、高宗两代皇帝,一直视她为小透明,这就更让安定的性情变的乖戾起来,再加上被人挑三拣四的婚姻,逐渐让她变成今天这样。
安定承认太平说的对,甭管她如何苦心算计,也始终改变不了什么,对太平她们这些出身好,又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在眼中都是覆手可破镜花水月。
生命中最孤独的时刻,就是眼看着自己的世界支离破碎,却只能茫然面对,安定的精神崩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