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河道都督府
卢明玉与卢鸿一是一母同胞,共天共地,他们见面自然又说不完的体己话,李守义不当这个电灯泡,就让他们兄妹共享成为后族的喜悦吧!
来到中院的凉亭,便见李道广与一位精瘦的小老头相谈甚欢,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守义当年在先帝手上,保下的零陵郡王-李明。
见到皇帝来了,二臣也是一起行礼,尤其是李明双目通红,神情激动道:“老臣实没想到,今生还能见到陛下。”
摆拍李明的手,李守义笑道:“叔公,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李守义登基后,赦免的不仅是李仁等小辈,李明亦在恩赦之列。但与其他皇族不同,并没有给他安排活计,重重赏赐了一番,让他四处散散心。
李明呢,也是四处走了走,去瞧了瞧过去为官之地,也去访了一些有旧的朋友。后听闻,李象等被统一分配到了河督府当差,特意来探望诸子侄。
本来打算明日便告辞的,却听李道广说圣人来了,便在这里候着圣驾。
“哎,叔公来的正合时宜,他们卢家姐弟相逢,咱们李家就甘于人后?”
“李都督,你下去吧,朕与曹王有贴心的话说。”
明明是零陵王,李守义却呼为曹王,李道广也是拱手向李明道贺,随即转身退了下去,还挥退了院中一众的河兵。
李守义要大婚了,皇族之中的长辈,自然都要帮着张罗着。这宣旨主使是霍王元轨,他是皇族中辈分最高的。按理说,主婚使也该是他。
可李守义心里一直惦记着李明这个老叔公,本想着回长安再下诏。现在看倒是免了这麻烦,今儿便复了他亲王爵位,命其为主婚使。
李明也是面露惊诧之色,按资历、辈分,就是把霍王抛去,也有越王、纪王。甭管圣人是不是临时起意,这都是份大恩典,是太宗、高宗从没给过他的。
情绪激动的李明,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的,李明对太宗、先帝都有怨,觉得他们不公平,从没把他当成李家的人,所以便有那些事。
而李守义不仅对他的这个罪王更始,更是委以重任,让李明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来自皇权的善意,来自家人的尊重。
抽泣了一会儿,李明擦了擦眼泪,感叹道:“还是陛下懂我,老臣这辈子,无非求个公平而已。”
“在太宗、先帝那没等到的,在陛下这,老臣等到了。自此以后,李明愿全心全意,效忠陛下。”,话毕,还重重地向李守义磕了一个响头。
既然谈的是家事,李守义就不该受这个头,但他知道这个头,李明不仅仅是磕给他的,更是磕给李氏列祖列宗,这个头算他认祖归宗了。
亲自扶起李明,提起凉壶中给他倒了一杯水,李守义沉声道:“叔公,咱们是至亲,理应亲和,朕相信孝仁皇帝在九泉之下,见到你这样也会高兴的。”
提到李贤,李明又是一阵唏嘘,李贤在东宫时,一心要匡正积弊,对治吏、治民,甚至宗亲,都有一套自己的独到的见解。要李贤泉下有知,看到圣人出息到这般地步,他的意难平,也该消了。
“自打出阁求学以来,论到学文、习字,甚至心机韬略,老臣不服先帝。”
“可说到眼光和胆量,他这最后一手,老臣服了。”
李明与李象他们谈过了,这几府亲王、郡王,并不是迫于无奈,来干苦力,想皇帝表忠心的。他们都是受圣人感染,想着为李家的千秋万代,做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李象等人都跟他说,陛下想善始善终,他们也想善始善终。就凭李守义能折服这么多心怀怨念的宗室,其心胸绝对超过先帝。
摆了摆手,李守义随口笑道:“叔公说笑了,朕比先帝差得远呢!”
......
听了皇帝这话,李明眉头越皱越深,攥着拳头,肃声道:“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天下,是先帝交给陛下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陛下欲化解三代以来的戾气,还宗室骨肉以祥和,他们这么干,以臣凌驾于君之上,岂不是反了!”
依着李明的意见,皇帝干脆别走了,下一道诏命,让霍、越、纪等宗室亲王,带兵来护卫。等手里握着重兵,返回长安,将那班逆臣拿下,廓清朝野不就行了,干嘛白龙鱼服呢?
拍了拍李明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李守义捻着流珠笑道:“叔公,朕又不是阿斗那种政不出皇宫的废物。”
“得给他们借口,也得给他们时机!你不给他们希望,让他们把事做绝了,到时候就会又人说朕不教而诛。”
李守义这种没有彻底掌握皇权的小皇帝,最怕的就是落人口实,授人以柄。所以,做事不得不多考虑一二。再李明为他主持大婚之前,李守义还有任务交给他,等长安的事了啦,再行大婚之事不迟。
“生命就是不公平的起点,他们想跟朕讨个公平,那就来吧!”
“有罪之人,不该绞杀于暗室,应该明正典刑,警示世人,朕维护的是《唐律》的尊严。”
李守义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谁为他打工,他就对谁负责到底,忠心者高官任做,骏马任骑,叛逆者则永世不得超生。
“喏,老臣持陛下令箭,即刻出发!”
李明是来了利索劲儿,但李守义却拦住了,不着急,不着急的事。等新后与兄长聊够了,让她出来给叔公敬一杯茶。
李明赶紧摆了摆手,口称不敢,他是皇族长辈不假,可也是臣子。哪有国母向臣子敬茶的道理。
而李守义却摇了摇头,首先要强调的是,今日讲的是家礼,李明是长辈,就该受新妇的茶;其次,李明即将起程,是为大婚礼前事奔波,是为他们夫妇尽力,难道不该敬吗?
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李明正色道:“陛下如此看重我等宗室,臣等必然誓死扞卫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