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让麦格教授彻底糊涂了,她不满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很冲。
“这么说,我不会有幸亲眼目睹同事之间的火拼了?”
“米勒娃,”菲利克斯笑盈盈地说:“我和……巴沙特先生之间存在小小的误会,源自我对他定位的模糊……但现在,我开始期待和他共事了。。。”
麦格教授露出怀疑的表情。
“你们之前认识?”
“仅仅通过信,”格林德沃神色平静:“原本想把惊喜保留到开学那天。”他用手杖敲了敲地面,“有时候得承认,老年人的耐心更好。”
“我认为恰恰相反。”菲利克斯温和而不失尖锐地说。
麦格教授紧了紧嘴唇,“说真的,我们最好——嗯,巴沙特先生,请跟我来——”格林德沃朝菲利克斯点头致意,然后跟着她离开,当两人擦身而过时,躲在菲利克斯肩膀上的瓦伦跳出来,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他,愤愤不平地比划。
格林德沃脚下的动作略微一僵,走开了。
等了几秒钟,菲利克斯原地转身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然后大步朝校长办公室走去。邓布利多开门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一倍,他在窗前驻足,凝望远处翠绿的群山。
当他转过来时,菲利克斯看到了表情落寞的邓布利多,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已经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他换了个问题:“阿不思,你手上的诅咒好了?”
“我找不到理由继续留着它。”邓布利多轻松地说。
“但我发现你还带着那枚戒指,你似乎很喜欢它?”菲利克斯随便找着话题。
邓布利多低下头审视自己戴着的那枚丑陋的戒指,他的手正无意识摩挲上面的黑宝石,他微微笑着说:“谁不喜欢古老、又有特殊意义的传承之物呢?睹物思人啊!我见过冈特家族的最后一支后裔,不,不是伏地魔,是他的舅舅莫芬。并从莫芬的记忆中,见到了伏地魔的母亲和外祖父。”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菲利克斯有了兴趣。
“坦白说,很糟糕的家庭。”邓布利多迟疑了一下,说道:“老马沃罗、他儿子莫芬、女儿梅洛普,他们这一支习惯近亲结婚,由此带来的种种性格缺陷让他们根本无法翻身,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梅洛普还稍微好一点,但她的两个亲人……让我们公正地说吧,他们缺乏理性,脾气极差,暴躁——我指的是他们无法遏制的攻击欲望,却又狂傲、自负到不可理喻。”
“还有顽固。”菲利克斯补充说。
“没错,也许这才是问题的根源,他们固执得不想作出任何改变。”邓布利多赞同地说:“这是大部分古老家族的通病,抱着祖先的荣誉不肯撒手,但要问他们为这份荣光做了什么,我会说——近乎没有。
思想和身体越来越僵化,比食尸鬼好不了多少。
每当这些家族成员中出现稍微有些理智和勇气的,都会找机会逃出来,再也不回去。梅洛普是这样,斯莱特林的另外一个分支,伊法魔尼创始人的母亲也是如此。”
片刻的寂静。
菲利克斯安静地等待着,果然邓布利多开了口。
“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他轻轻地说:“盖勒特……他的身体状态很差,长期的牢狱生涯摧毁了他的健康,即便完全摆脱魔法的束缚,他也无法回到巅峰了,综合实力可能还比不上阿拉斯托……我承认我有些心软,他会在学校待一年,之后重新回到纽蒙迦德。”
“在此期间,我会时刻关注他。”
菲利克斯理解了邓布利多对这个挚友兼对手的复杂情绪,他默默点了点头,“那他的目的呢?单纯是教导学生,还是……”
“啊,我们说到了重点。”邓布利多说,“他对你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还提到了布巴吉教授,如果所料不差,他稍后会到温室转转!”
“呃——”
虽然邓布利多的语气不带有一丝责怪,但菲利克斯听着却怪不好意思的。
这件事和他有很大关系。他知道格林德沃是个高傲的人,从回信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来,但菲利克斯此前可完全没有尊重老前辈的想法,相反他打着各种旗号向格林德沃介绍魔法界的新变化,其中某些短句,比如‘你可能不清楚’、‘那个时代是没有的’……使用频率极高。
这可能触动了格林德沃的敏感神经——强烈的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和见识、智慧、脾气秉性都没多大关系,纯粹是他封闭得太久了,落后了一整个时代,因此差不多只能被动接受菲利克斯抛出来的一个个事实,而他自己除了干瞪眼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人生早在一九四五年就停滞不前了,而且还是以失败作为结尾。只要他继续待在纽蒙迦德的牢房里,这点就永远不会改变。
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从里面跑了出来。
菲利克斯有些羞愧,尽管这种羞愧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唔,有件事你知道吗,阿不思?格林德沃似乎和哈利关系不错,我看到哈利带着他买新手杖来着……”
邓布利多猛地抬起头,“这是真的?”
菲利克斯耸耸肩。
邓布利多匆匆离开了,菲利克斯完全能想象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格林德沃被强制留在城堡,远离哈利。因为——正像邓布利多所忌惮的——格林德沃的思想有毒。
“啧。”
菲利克斯心情愉快地吹起了口哨,在四下无人的校长办公室里闲逛。原本镜框里沉睡的历届校长肖像们纷纷睁开双眼,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邓布利多会为他的心软付出代价的。”一个垂着长长银色卷发的老女巫悲观地说。
“他太不理智了。”另一个黄脸男巫附和地说。
“我们应该相信邓布利多的决定,他是我们中最有智慧的,而且别忘了,那个人提到的预言——”一个体质看上去很虚弱的老巫师慢悠悠地说。
正执着地想要抚摸福克斯华丽漂亮的金红色羽毛的菲利克斯竖起耳朵,预言?
“嘘!”有着大红鼻子,身体胖胖的男巫吼道。
肖像们闭上了嘴,意识到有菲利克斯这个外人在后,不肯再吐露秘密了。
“咳咳。”菲利克斯听了一会儿,踱步过去,敲了敲银色卷发的老女巫的边框,“劳驾,女士,你们刚刚提到的预言——”
清晰的、十分逼真的呼噜声在耳边响起,他甚至看到了这位老女巫嘴角流出的口水。
菲利克斯:“……”
他换了个位置,走到旁边那副红鼻子男巫的画像前,男巫噗通一声趴在桌子上,接着就是打雷似的鼾声在圆形办公室里回荡,很快所有肖像都‘睡着’了,但菲利克斯分明看见这些肖像偷偷从眼皮底下打量他。
“别问了,坏小子,我们不会说的。”菲尼亚斯·布莱克的肖像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除非你是校长,我们才会听你的话,否则只能白费功夫。而你距离这个位置还很漫长……”
他指着长腿办公桌后面的校长椅,态度不言自明。
菲利克斯轻轻哼了一声。
“小天狼星没告诉过你吗?我和现任魔法部长关系不错,申请进入神秘事务司的预言厅对我来说轻而易举,那里面收藏了全部预言的副本。”
“你大可以试试。”布莱克校长的画像眯缝着狡黠的眼睛,用不讨喜的语气怂恿道。
菲利克斯怔在原地,他不自信地说:“难道……有什么不同吗?这不可能,我是说……所有的预言都在上面,不会有例外,不可能有例外!你在骗我,想看我失望的表情,我才不会如你的愿……”
布莱克校长的画像哂笑起来。
“麻瓜出身的人,”他感慨地说:“很多知识根本不会有记录,口口相传,懂吗?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预言不止口头上的,还有——”
“闭嘴!你这个蠢货。”装睡的肖像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叫道。
“不止口头上的……”菲利克斯面无表情地自语,咀嚼着这番话的意思,“那会是什么?也许是某种需要解读的东西,茶叶,水晶球,星象,”眼角的余光撇向布莱克校长,此前插嘴的女校长正示威地挥舞一根粗壮的魔杖吓唬他,惹得他连连抗议。
“或者是短暂的画面?未来发生的某个场景?”
菲利克斯想到自己曾接收过某个虚假的预言,那次就是一段简短的画面,一小段记忆……尽管借用了时间转换器,但谁说这不是预言的一种方式呢?而且菲利克斯认为,这种方式可比正式预言靠谱得多。
他离开校长办公室,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邓布利多一脸严肃地回来,身边跟着格林德沃。
“我这段时间见的人多了……你打算一个个找过去,矫正他们的思想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格林德沃闭上嘴,看着菲利克斯从楼梯上下来,停下脚步。
“告老师?小孩子的把戏。”他歪着头说。
“简单且有效,不是吗?”菲利克斯报以微笑,“抱歉,我还要去看演奏会……可惜你去不了,巴沙特先生。”他欢快地说:“有时间会和你分享我的体验,就像之前那样。”
格林德沃凶狠地瞪着他。
“菲利克斯!”邓布利多沉声说,打断两人不算友善的发言,他现在十分头疼,“菲利克斯,暑假剩下的时间里,巴沙特先生会一直待在学校。麻烦你跑一趟,把他的行李带回来。”
他在‘巴沙特’这个姓氏上重点强调。
“乐意效劳,先生。”菲利克斯咧开嘴说,“如果碰到哈利,我会顺便转告他,他刚认识的朋友因为某些原因——嗯——暂时回不来了。”
邓布利多带着格林德沃离开了。
他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这个草率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显示出重重阻碍,何况等到开学之后,他必须保证格林德沃不会借机散播危险的言论,他肯定要旁听几节课,眼下是多事之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着七个年级,格林德沃也没那个精力,也许再招一位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是个不错的主意……
另一边,菲利克斯当然没去演奏会,因为时间不是今天。
他按响了女贞路四号的门铃。
鉴于上次过来时不太愉快,连自我介绍都没说完,他特意花了点心思。换了发型,衣服,最重要的是,戴上一副金丝方框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精英职场人士。
开门的是高大魁梧、胖得几乎连脖子都没有的费农·德思礼,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精神状态很不好,似乎这几天都没睡好觉。“有什么——”他粗声喊道,不过当看到菲利克斯一身造价不菲的行头后,心虚地把嗓音压低,“你好?请问你是——”
“菲利克斯·海普,冒昧来访。”他拎了拎手上的礼盒,当费农看到礼盒上的价格标签时,眼睛略微发直。“我有重要的事情——嗯,我能进去说吗?”
“当然,当然。”费农·德思礼说,语气和蔼地打开门,他用贪婪的小眼睛盯着菲利克斯无意中露出的腕表,“我想——至少有两万英镑吧?”
“也许。我没留意。”菲利克斯漫不经心地说,他走进屋子。
“别!”费农突然在他身后吼道,眼睛里的血丝似乎要涨开了,但菲利克斯已经走进客厅,他回过头,难道被发现了?
“怎么了?”
一个瘦削的、长脖子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勺子,有些不明所以。他们的孩子达力·德思礼趴在沙发上看漫画书,一家人其乐融融,再正常不过,除了——
漫画书!
佩妮瞪大眼睛,显得既害怕又恼火,那套怪里怪气、会活动的、该死的漫画书!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狭小门厅里的丈夫无声比划夸张的手势,绝对不能让客人发现!她快步走过来,僵硬的长脸扯出笑容试图把身后的达力挡住——尽管这是无用功,她的儿子体型至少比她大两倍,体重可能是她的三倍。
菲利克斯把礼盒递过去。
“那是你们的孩子?长得——他叫什么名字?”
“是、是的,达力——达力——达达!”佩妮声音中带着颤音。她发现自己从没这么绝望过,比她前几天收拾房间发现儿子的小秘密时更加绝望。
达力看书看得十分入神。
手里的漫画似乎拥有魔力似的,每当他翻开,都忍不住顺着那个片段读下去。此刻他正看得津津有味——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也不用躲躲藏藏——小巫师米克不小心弄炸了朋友为他准备的生日蛋糕,他百般努力寻找借口。
“怎么了?”他懒洋洋地问,“要吃晚饭了吗?”
没有及时的、热情的回应,这很不正常。
他抬起头,发现一个年轻人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魔法世界的冰耗子,书上说这种零食来自蜂蜜公爵。
妈妈已经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看,爸爸——他的脸涨成了猪肝的颜色。
怎么回事……达力突然瞪大眼睛,他的书!他像是上岸的鲸鱼似的使劲儿从沙发上跃起,结果发现只是徒劳,他的身体减震性好得惊人,和出水的鱼没什么两样,原地扑腾两下后,依然留在发出阵阵呻吟的沙发上。
倒是他手里的书飞了起来。
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漫画书在半空中滑过一道曲线,精准地砸在那位客人精致的鞋子上,弹开了。上面的书页像是藏了十几个屏幕似的,每个人物都在愉快地活动着,展露笑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费农终于活过来了,他结结巴巴地上前解释。
“海博,海帕,海普先生,您听我说,这本它——”
“不用解释,我完全明白——”菲利克斯轻松地说,但屋子里的三个人更加惊恐了,“不,不,一定要解释!必须解释!”费农大声喊道,双臂张开,大有凭一己之力挡住门不让走的架势。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菲利克斯摇摇头说,“读者喜欢我的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真想不到,只是一年没见,就有了这么可喜的变化……”
“读者?”佩妮低声问。
“你的书?”费农小眼睛瞪得溜圆。
“一年没见?”达力吞咽着口水。
“是啊,我以为你们知道的,”菲利克斯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漫画书,“那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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