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扭曲的方式,就是……”
说到这里,白令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语气平缓舒和,与其说是在讲课,倒不如说是在将某些秘传娓娓道出。就好像是透过时间的裂隙,从遥远的彼端将某些信息捎带过来,传递到这一头一样。
在这样平和的氛围之下,所有人都认为,白令绝对要说些什么了。
然而下一秒钟,他们就看到白令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脸上挂起捉摸不透的微笑。
“第四种方式,那就已经远远超越了你们理解的范围了。”
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白令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想要了解第四种扭曲方式,那么当你们中有谁能够做到独立解决‘灾难’级的异种,那就来找我吧。”
“只有踏足那个层次,才可以窥见雾霭之下隐秘的真知。不然盲目闯进未知的领域,疯狂就会在你的身后、如影随形。”
这并不是他在夸大。
事实上,白令确实知道第四种扭曲方式。然而他也很清楚,这种东西现在告诉这些学生,对他们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说为什么白令觉得不能告诉他们,但是还要将这一存在给说出来?
那当然是因为有意义啊?
悬念就是变强的动力,所谓成长,本来就是从知晓某个阶段的事情之后、踏足新天地的过程。
白令只是将这个过程给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
事实上他很清楚,在座的绝大多数人未来估计都不太可能踏足那个领域。
但是只要有人能够登临而上即可。
很残酷,但是也是必要的。
一片晦暗的阴影之中,总得有人举着火把,宛如指引的灯塔一般带着后头的人前进。
抱着这样的念头,白令接着说道:“嗯,第一部分的内容我们就到此为止。”
他不顾台下学生的失望,靠在讲桌上、声音温和:“接下来进行课程的第二部分。”
“你们都有纸和笔吧?”他问道,“那么,提起你们的笔,在纸上写下你们最‘恐惧’的东西。”
“可以是一段话,一个人,一件事,甚至还能是抽象的概念,例如时间、浩瀚的宇宙、他人的思想深渊。”
白令的手按在讲台上:“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们认为这是你们最恐惧的,那么就把它写下来。然后,投放到这个小盒子里。”
哔嘀阁
说着,他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是封闭的、四面有黑色的涂装,只有顶部存在一个缺口,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灰扑扑的、密闭的容器。
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白令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伸手指着那个盒子:“写完之后放进去即可。”
同学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疑惑。
这是要干什么?
写下自己害怕的东西,然后放到一个密不透风的小盒子里?
这有什么意义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表露出了这样的意思。
像是看出了学员的疑惑,白令叹了口气:“唉,算了。”
他歪头看向丁炎:“丁炎,李静雯,季千琴,你们三个做个代表。”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都浑身一震。
此时此刻,他们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周遭的所有目光都在朝着自己这边汇聚。
这些学生之前就对丁炎等人感到很好奇了,这是人的天性——在一个已经熟悉起来的环境里,当闯入陌生人的时候、他们都会本能地感到好奇和警惕。
而丁炎、宋清辞等人很明显就是那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
所以在听到丁炎他们和白令有所关联的时候,这些学生们下意识地都涌起一个又一个念头。
在思绪翻动的课堂上,丁炎他们也写好了白纸。
三个人看了一眼彼此之后,走上台、直接将纸条放进那个小盒子里。
动作无比连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什么问题,白令也没有叫停、只是单纯地看着。
等到三个人做完了之后,白令才开口说道:“好了,你们大概知道流程了。”
“在你们投放的过程中,我不会用眼睛去看。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写下自己真实的东西,不用担心诸如羞耻、畏惧这样的感情。”
说着,白令又拿起围巾的一角:“当然,如果你们还是对这个过程感到犹豫的话,那么我可以把我的眼睛包起来。”
“这样如果我有读心或者透视之类的超能力,也很难看到纸条的内容。”
说完这一切之后,白令将围巾的下摆卷起来、缠绕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靠住椅背、整个人看起来悠闲自得。
很快,同学们就逐一开始行动起来。
无论他们对白令是否信任,至少他们都在纸条上写了一点东西。
当最后一个人把纸条递进去的时候,白令也解下了自己眼前蒙着的围巾。
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抓起那个密闭的小盒子,上下掂量了一下。
“一共三十个人,三十份答桉,三十个你们心中认为的恐惧之源。”
摇晃着手上的小盒子,白令轻笑了一声:“在这些答桉之中,我可以肯定,真正写出来你们畏惧之物的,只有3个人。”
“其他的人写下来的东西,和你们的本心或多或少都有些偏差。”
这句话一说出来之后,在场的学员们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很快,白令的声音再次传来:“当然,我这并不是在否认各位的执行力度。我很清楚,能够考取这个学院的各位起码在服从这一点上都能做得很好。”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各位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令摇了摇头:“这很正常,毕竟恐惧是很主观的东西。原本来说最恐惧就是一个很难衡量的概念。它有可能是小时候打过你的父母,也有可能是曾经让你讨厌的恶霸。种种不同,不一而足。也因此,你们不能够真正写出你们害怕的东西也很正常。”
“如果你们是普通人,那么倒也无所谓。但是你们是战士,是即将踏足战场、刀口舔血的暴徒,是以暴力制服怪物、以勇气横越狂澜的挑战者……”
“目前已经有一个结论,很多异种会吸取人类的情感作为食粮。而在这其中,恐惧又是最强烈、最晦暗的情感。因此,你们需要的就是直面自己的恐惧。”
一边说着,白令的手轻轻一扬。
他直接将所有人写着答桉的盒子轻描澹写地扔在地上。
玻璃盒子的一角敲打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重力的作用下绽放出无数的裂纹、顷刻间碎成一片玻璃渣。
在灰色的地板砖上,玻璃碎片熠熠闪光。
靴子踩过玻璃渣,白令的声音带着笑意:“所以这就是这堂课的第二部分。”
“我会让你们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然后让你们用自己的力量,或是跨越它……”
“或是在它的面前倒下、沦为胜利者的垫脚石,为那些真正的勇敢睿智者加冕,奉献上你们的敬意和前程,来作为人类前进的道路。”
随着他的话语。
骤然之间,教室内平地起风。
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灰白色的雾气就已经缠绕在整个教室内。
这些雾气彼此攒聚,迎面吹来让人宛如矗立于悬崖之巅,劲风自空谷之中展翼而出,带着让人面颊生疼的、铁一般的锐气!
在雾气构成的风中,所有人都被吹得睁不开眼睛。
唯有白令,缓步行走在狂风里。
雾气吹起他的头发,让漆黑的碎发在空中带出澹雅的黑色流光。风衣也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像是乌鸦的羽毛一样晦暗。
在所有人抵挡着风压的时候,白令的声音随着风一并捎来:“三人成群也好,五人结队也罢,哪怕是单打独斗也无所谓……”
“只要你们能够碰到我的衣角,那么就算你们的胜利。作为胜利的奖赏,我会去找对策局的王局长,让他特批你们所有人直接越过一年级,进入毕业班,让你们成为对策局最年轻的传说。”
说着,白令眨了眨眼睛:“相信我,我有这个权利。”
王伟正肯定是会同意的。
因为作为对策局当之无愧的强者,他应该是少数最能理解白令能力难缠地方的家伙。
这个家伙的攻击力可能不算太强,但是在躲避方面……除非是核弹砸脸或者数公里之外的狙击,不然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环视着学员、含笑说道:“所以,努力吧。拼尽全力,哪怕是抱着杀了我的决心,跌倒了爬起来也好,来向我展现你们那锐不可当的顽强意志。”
“向我展示你们的……可能性。”
话音落下。
教室内,大雾弥漫,遮天蔽日。
铁灰色的雾气笼罩在整个房间内,将窗台外的光线死死遮住、密不透风。
雾气隐现之间,唯有漆黑的大衣随着风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