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师太虽是一介散修,但也并非无人识得,当下被人叫出名号,无奈之下也只得退场。
剩下李碧云跟林方墨二人,确实无人认识了。其实李碧云生怕常海站出来将她身份抖落一番,判定她也不是神霄派中人,那样届时估计只有康有年老哥一个登坛了,但不知为何,常海没提,仿佛压根不认识她,李碧云松了一口气,同时对这灭门仇人更添几分警惕,他这面上工夫精深,想必是攻于心计之辈,将来要对付他更不容易。
“康小友,看来我也只能袖手旁观了,这三枚阵牌且交还给你。”锦云师太满脸愧疚,当即无奈道。
康有年接过来拿在手中,脸上气色很是难看,却也无法。
待锦云师太走下去,康有年终于登坛,林李二人紧随其后,到了法坛之上,康有年立即开口对二人道:“二位,如今只剩下咱们三个,辛苦二位,咱们每人再多分一块阵牌,到时候每人催动四块,可能办到?”
林方墨跟李碧云面面相觑,一时感到肩上压了一座山,林方墨自忖三块阵牌勉强,在此之前,他已经连夜试过,四块阵牌怕是有些吃力,但若使上吃奶的力气,也能办到,因为自己修行了儒家天地正气法,有将便宜师父黄龙仙的斗元功修成了前两层,他如今修为不深,但法力雄厚,这是他的机缘,可想到李碧云不过是得了其师父锦云师太一些散修的传承,后来虽有鲛族传功,但这才过了多少时日,恐怕她难以胜任,当即便要开口替她遮掩,却不料李碧云当先回应:“康道友,既然已经应下了你,虽然临阵有些变故,但我二人定会倾力而为,道友不必忧虑。”
林方墨一愣神,康有年却大喜,当面致谢:“二位可真是康某人的贵人,待会台上那人一旦宣告开法坛,咱们不管别的,先催动阵牌把子午冲霄阵布置起来,那就多了一层保障,咱们也能安心下一步祭符上表,请圣降甘霖。”康有年说着,伸手将两块阵牌递给二人。
“康兄,既然迟早要办的事,咱们此刻已经登坛,不能先把阵法布置起来吗?难道非要等那人开口,这才一起布置?”林方墨看一眼台上那笑呵呵的常海,心中就是一阵发寒。
“林兄弟有所不知,这开坛之事确是要三十六座法坛一齐开启,一来这是要祭告天地,祈求降下仙缘,那必然是声势越大越有希望能够感化上苍,让天上神仙看到此处有人在祭天;二来,罗天大醮上虽无比斗争名之规矩,但天下道门齐聚,原本就存了一番比较的心思,于是一同开坛便成了不成文的惯例,就看谁家能第一个开坛成功,这也是暗中比个高下的意思。”
“我只当是道门中人修仙了道,早已没了争强斗胜的凡俗之心,没想到也是一样。”
“嘿,林兄弟莫忘了,这世上早已没了仙人,虽然人人都在嘴上挂着修仙二字,可到底也都还是世俗凡人而已,便是我等高门大派的掌教真人,隐逸谱上赫赫威名的七十二仙道,八十一神僧,也不过只是个虚名,终究难以跳脱生死轮回。”
康有年似是颇有感慨,想必素日里也见多了这些,他忽而想到了什么,从袖囊里摸出一叠符篆来分给二人。
“二位,这里有几张我神霄派的五雷符,虽然级别不甚高,却胜在好使,用的时候使劲丢出去即可。”
林方墨接过看时,却是五张青符,和十几张黄符,李碧云手上也是一样,若他还是以前那个村里的书呆子,看到这符纸他一定觉得新鲜,却不会当回事,但他经历许多,早已知道这些东西确实有,但也仅此而已,他不至于惊讶了,毕竟当初瘟龙道人给过他十张紫符,自己脑袋里还躺着一张金符,莫说康有年给他这些低级的符篆,便是昨日他拿出逸龙真人制的玉符,他也只是稍稍赞叹了一下,这样的心态若是让康有年知道,不知他又作何想。
他们说话的工夫,其余法坛上已经陆续有人站了上去。
从天师府中传来一声沉重的钟声,随即两下,三下,钟声响过一百零八,常海最后高喊一声:“开坛。”
康有年三人立刻呈三才方位坐定,各自将四块阵牌摆在身前,伸出双手往阵牌里灌注法力,那阵牌渐渐有光芒闪烁,只是尚显微弱,想要形成阵法还需要时间继续灌注更多的法力。
他们这般举动立刻引起法坛下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有些嗓门大的甚至开始哄笑。
“看来神霄派真是江河日下了,派出这么三个小辈来,别的都顾不上,先想着保命。”
诚然,三十六座法坛,其余的开坛之人都并未忙着布阵,他们先诚心祷祝,净水扫台,扬幡请圣,显得从容不迫,这样对比之下,康有年三人便如跳梁小丑,引得众人嗤笑起来。
但三人此刻无暇理会这些,一门心思放在阵牌上,这是逸龙真人交与云清的阵牌,其内其内蕴藏封存的法力,只需以三人法力引动将之十二块阵牌勾连形成阵法启动,威力不弱,且不需人继续催动,如今他们争的就是在出现变故了前引动阵法。
康有年法力最弱,他本不是神霄派弟子,而是作为世家子弟丢在丈人观磨砺性子,也是与道门结缘,故而只是从丈人观内得了些粗浅的法门,对数是打坐吐纳,便如长春功,多年下来,法力并没积存多少,他越是心急越是觉得法力不够用,抬眼看时,差一点晕过去,怕什么来什么,台下整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疤脸道人,手中一柄铁如意,身后跟着七八人,有的腰佩长剑,有的肩扛大刀,有的手握拂尘,却清一色的满脸煞气。
这伙人气势冲冲登上天机坛,盯着康有年三人如同饿狼看见了猎物。
“你们要做甚,难道要不顾规矩,搅乱罗天大醮这等盛会吗?”康有年此刻色厉内荏,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淡然模样。
“规矩?咱们可没坏了规矩,我等是来向神霄派道友问道的。”疤脸道人呲着大牙说道。
问道,其实就是比试,但道门中人说些舞刀弄枪的粗鄙言语显得不好看,便以“问道”为名来掩饰。
“多少年了,罗天大醮本就难得一见,可法坛上被旁人问道,这种事更是罕见,咱们今天算是来对了。”台下人丛中不少人议论着。
“既是问道,便请报上名来。”康有年一边加紧灌注法力,一边问道。
“在下无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我等都是出自如意门的师兄弟。”
“如意门?这是个哪里的门派,我却不曾听闻。”
不光是他,这里许多人都不曾听闻如意门这个门派。
“我如意门少在中原走动,道友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原来跟我一样是穷乡僻壤来的,林方墨心中寻思道。
“云儿,你要注意,这个门派似乎有些邪门。”李碧云耳边忽而传来锦云师太声音,她转头朝台下看去,果见师父正在台下人群中看着自己,嘴唇微动,这种传音入密的功夫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手段,许多武夫将内功修行到高处便可传音入密,好在实用。
却说锦云师太早年尚未成名之时,有一回游历到了盛京,听闻黑山白水之间有个神秘门派,信奉多宝道人,这门派从不显于人前,宗门在何处?门内有多少弟子?门主何人?门内又是做何营生?外人无从得知,唯一露脸的一次是当时一个山头上的绺子被人灭了门,一整个寨子里连老带少五十余口人一个不剩,可谓惨烈至极,当时寨子里墙上留了名,便自称如意门人除恶,但这个门派行事乖僻,亦正亦邪,当地的人时不时便能听说如意门做下的事迹,却几乎不曾有人见过如意门的门人,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曾想今日出现在这里,且还要挑战神霄派坐镇的法坛。
锦云师太三言两语将这段往事跟李碧云说了说,此时却听那疤脸道人指了指身旁道:“你,你,你,你们三个上前去跟三位道友问一问道。”
疤脸道人从自己带来的人中点出三位,言明让他们向康有年三人一一问道。
这便使得康有年陷入两难境地,若是接受问道,胜负先不提,自己就得暂停下往阵牌内灌注法力,阵法不成,越拖下去变数越多。
那三个人却不管这些,被点将之后当即上前,各自选了一个对手。
康有年看看林李二人,无奈道:“二位,没办法了,咱们只能先打发了这些人再行布阵。”
三人只得收束法力站起身来,各自看了看眼前站着的道人。
“三位,谁先赐教?”
“小女子道行浅薄,便来抛砖引玉吧。”李碧云一改往日陈静,当下自告奋勇率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