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不大好走,贫道带钦差大人一程如何?”张希钺问道。
“那就有劳张天师。不过,老天师叫晚辈常海便可,不必言称钦差,此时并未宣旨,且自京城临行前,我阿玛特意嘱咐,老天师乃世外高人,叫我务必恭谨,不可失了礼数。”
“直郡王抬爱,贫道不过是痴长几岁年纪。既然如此,海贝子,咱们便一道登山。”
张希钺说着,从袖囊里掏出一个法器来,是一朵金色莲花,巴掌大小,看不出什么材质,只是栩栩如生,跟真的荷花一般无二。
老道将法器往身前一抛,那朵金莲陡然变大,张希钺随即迈步踏上去,常海回头吩咐身边那四个武士:“你们带些护卫随后跟上即可,圣旨请到天师府,其余的人都在山下驻扎吧。”交待完了,也踏上金莲法器,随即老道掐诀念了一声“起”,莲花便缓缓朝着山巅天师府飞去。
“当真是好手段。”林方墨羡慕道。
“几位贵客,咱们也走吧,山腹的客舍看着不远,走过去也颇费工夫的。”却是旁边带路的小道士开口说话,他可没有老天师的本事,也没有法器,只能靠着两条腿。
于是四人跟在道士身后陆续登山,龙虎山不愧是仙家福地,道教名山,整座仙山都笼罩在一股浓郁的道韵之中,山中鸟兽虫鱼皆自在,石下仙芝,松间瑞鹤,神异之物无数,看得林方墨心痒难耐,恨不能钻进林子里采几株灵芝揣起来。
在山道上攀爬良久,终于到了半山腰,眼前现出偌大一片芦棚屋舍。
“罗天大醮不愧是道门盛会,光来观礼的就这许多人,加上道家子弟,怕不是有数千人吧。”林方墨咂咂舌头,感慨道。
“哪呢?贵客说得不准。”一旁小道士笑呵呵说。
“难道我说多了?到那天没有那么多人?”
“贵客说少了,如今到的,不过十之一二,有许多人都在龙虎山周遭的镇子住下,只待九月初九才会上山,到那日,便是远一些的几座大城中,也有修士赶过来,只有贵客这般……这般闲暇之人才会提早赶来住在山上的客舍,另有各大门派参与罗天大醮的,都在山顶的迎宾阁。”小道士心善,顾全几人面子,没有当面说出“只有没什么本事又无背景的散修和那些个小门户出身的散修才会在客舍里蹭吃蹭住”这般话来。
说话间,小道士已经将四人带到一座小院里,正堂加上左右共有三间草屋。
“几位贵客,就在这座小院里歇息如何?”小道士问。
“但凭小道长安排,我们自无不可。”林方墨道。
三间草屋,锦云师太与李碧云同住一屋,了月真人一间,林方墨一间,正好。
分配好了住处,小道士又对几人说道:“最西边有一排草舍,是临时搭建的斋堂,几位若是尚未能辟谷的,可以去斋堂用斋饭,斋堂供应的一日三餐皆不必花钱,但若是贵客想按自己口味吃点别的,那便需自己去备下食材,然后交由斋堂的大师傅代为烹调。”
几人点头称善,龙虎山不亏大宗大派,处处想得周到,且这数千人里,少说得有一半是不曾辟谷的,即便辟谷了,冲着龙虎山的名头怕也要被吸引着去斋堂吃上几顿,如此几日下来光是这些饮食材料便要花费不少,天师府却不收宾客分文,其财力可见一般,虽说是斋堂,里头的吃食又怎么会差呢?
交待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项,那知客的小道士便走了。林方墨顾不上欣赏风景,忙追着出来,叫住他。
“小道长慢走,我尚有一些琐事要垂问。”
那小道士当即停步,转过脸来笑道:“贵客还有什么不懂的,但问无妨。”
“听说这罗天大醮,道门里不论大小都要派人来?”
“那是自然,除非他们以后不以道门自居。”
“既如此,神霄派也该有人到了吧?”
小道士忽听这其貌不扬的一个散修提及神霄派,不由多看两眼,问道:“贵客是神霄派门人?”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打听点事。”
“何事?”
“不知神霄派此番来与会的是什么人,内中可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吗?”
起初小道士听闻这人提到神霄派,只当他与神霄派有什么渊源,后来听他说什么年轻姑娘,便将林方墨当成个色胆包天的浪荡无赖,心中鄙夷,面上就带出几分不耐来。
“这我却不知,贵客自去找别人打听吧,贫道尚有事务要忙,便就此告辞了。”
小道士说着就要走,林方墨看他脸色转变就猜到自己被误会了,忙追上来拦道:“小道长莫要误会,我只是想打听个熟人。”
那小道士见他说得恳切,便又停下。
“打听人?”“是,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因为身患隐疾,被神霄派的老神仙带去了青城山,一晃将许久不见,我想着既然罗天大醮是道门盛会,说不准她会跟着自己的师门长辈来长见识,故此相问,绝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小道士听林方墨将话说开,又道出自己方才的猜忌,心知自己是误会了旁人,当即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回道:“原来如此,只不过,我这次接的差事就是在山下接引入山的散修,至于神霄派,就算来了那也是下榻在山顶迎宾阁,那边的情形,我却不太清楚。”
“这样吗?那倒是有些可惜。”林方墨面上不免失落。
小道士看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便又开口:“或许我可以问问刚才在山下登记的褚师兄,昨日他还在迎宾阁当值来着。”
林方墨听了大喜。
“那便有劳小道长了,我先在此谢过。”林方墨说着拱手施礼。
“不敢不敢,举手之劳罢了。”小道士还了一礼,转身下山而去。
回到自己的草屋里,只略坐了坐,林方墨便想去斋堂,他自己是不太好过去的,便挨个去询问,锦云师跟了月真人都在打坐,直接拒绝,她二人都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又问李碧云,她原本也不想去,自己身上还有不少辟谷丹,何苦去斋堂里跟那些个人挤在一处吃喝
她刚拒绝,便看到林方墨满脸失落,心中顿时明白,随即跟在林方墨身后走出来。
“怎的,你又想去了吗?”林方墨发觉李碧云跟上来,当即问道。
李碧云轻轻点头:“是啊,我忽然想起,龙虎山天师府备下的斋堂,必定都是好东西,便是不饿,也该去尝尝,这样的便宜不占,将来定要后悔的。”
林方墨大喜,二人结伴往西走,不多时就到了斋堂,里头人倒是不多,不知是原本来蹭吃蹭喝的人就少,还是已经过了用斋的时辰。
见二人进了斋堂,一旁有个俗家打扮的龙虎弟子已经凑了上来,将今日所有的吃食罗列一遍,随后问他二人要些什么。
那龙虎弟子嘴皮子溜,报菜名很流利,这里头绝大多数菜品林李二人都不曾听过,于是挑着字眼好看的菜要了几样。
那弟子下去了,不多时将二人要的饭菜端上来,又送了几个果碟,里头果子也是二人不曾见过。
“莫不是什么仙果吧。”林方墨未及吃菜,先捏起一个赤红色果子,咬一口满嘴生津,唇齿留香。
“这是什么果子,你也尝尝。”林方墨说着将果碟往李碧云身前一推,李碧云也不客气。
随即二人风卷残云,将桌上吃食打扫干净,吃饱喝足,站起来往回走。
“二位,二位,这便要走了吗?”那龙虎弟子赶上来问。
“是啊,吃饱喝足,自然要回去歇息。”林方墨一愣,回道。
“是,吃饱喝足自然该歇息,可二位尚未结账呢!”
“结账?怎的,在这里吃饭还要给钱的吗?”林方墨道。
“兄台这话说得好生可笑,你去哪里吃饭不用给钱啊,莫非兄台是皇亲国戚?”
“可上山时那位知客的小道长说过,斋堂里一应吃食都不必花钱的。”李碧云也解释道。
“斋堂师傅自做的不必花钱,可方才二位要的饭菜,除了一道五仙烩,其余几道都是在下出的食材,并不算在斋堂供应之内。”
“可方才你介绍这里的菜品也并未说明啊。”李碧云有些生气。
“二位也没问啊,我只是说在这里可以吃到这些东西,却并未说过不要钱。”
听到这里,二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龙虎山弟子来谋财的手段,虽然宗门承诺此处斋饭都无偿供应,但只要吃饭的人多,自然就有赚钱的门路,于是有人打上了主意,如眼前这位龙虎弟子,已经宰客数次,收获不菲。
“难怪来此吃斋的人不多,敢情都是让你这种人吓走的。”李碧云怒道。
林方墨挥手打断,问那人道:“说吧,多少钱?”
“不多,不多,只需这个数。”那人摇头晃脑伸出一只手掌,五个手指头晃了晃。
“五两银子?”林方墨问道。
“阁下莫不是在说笑,你吃的这的东西就值五两银子?”
“五十两?贵是贵了些,或许也值吧。”
林方墨念叨一句,却听那龙虎弟子道:“五百两。”
“你怎么不去山下拦路抢钱?”林方墨也压不住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