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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仓山并不甚高,然而山势蜿蜒,林木丛生,山间泉幽河浅,草盛花繁,八百米的主峰白云头在方圆数百里算是最高之处,清月观在白云头的半山腰处,小道观规模极小,似乎农家院落一般,木门低矮,褪尽了斑驳的朱漆,只剩下两扇木板,四周院墙倒了近乎一半,观内除了瘦削的主殿,左边是柴房,右边是厨房,主殿后面两间卧房,除此再无其他。

此刻,灰袍云袜的道人正站在主殿前,院子里的银杏树刚刚发芽,积年的落叶厚厚一层铺在地上,不知道多少年月都无人打扫,主殿的木门剩了一半,院子里忽然莫名起了一阵风,门上的蜘蛛网飘飘荡荡,道人缓步走了进去,香案烛台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大殿上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泥胎底座,一旁两盏灯台。

道人左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不消片刻屋内狂风大作,积尘一扫而光,不多时远处飞来两只白鹤,落在院中当即化作人形,俨然是两个头扎双髻的道童,在道人面前躬身施礼,口称师尊。道人摆摆手,让二人自行下去打扫收拾院落,他自己就在香案前席地而坐。

“云鹄,去把门上的牌匾擦一擦,好歹是个门面。”道人打坐之前对一个道童吩咐道。

“是,师尊。”那个名叫云鹄的小道童恭谨地应道。

草木化人之术与撒豆成兵相差无几,都是极为高深的道法,寻常道士并不能施展,即便能够施展的人之中,像他这样能够随心所欲的也是万中无一,但不知这是两只本就修成人身的仙鹤,还是果真得自道人的法术,只一点是肯定的,显然这道人对姚六他们撒了谎,清月观确实存在于小仓山上,只不过早已荒废多年,他也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近两年一直在此地修行。

小仓山附近并无村镇,更何况清月观在半山腰上,地处偏僻,本就是人迹罕至之地,姚六自然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月缺月圆弹指之间,院子里的银杏树又一次开始发芽,如今的清月观已被收拾的焕然一新,虽然比不得名山大川里香火鼎盛的道观,可是因为这道人的入住多少也有了烟火气。

这一夜繁星点点,一轮清月挂在天际,夜里的山间格外清静,虫鸣低沉,偶尔会有一两声鸟啼,除此之外便是潺潺的溪水声和山风轻抚松柏的沙沙声。

坐在主殿的灰袍道人已然入定,烛台之上的灯火无风自动,他依旧闭着眼,却开口道:“何方高人,进了贫道这清月观,何不现身一见?”

窗外依旧是低低的虫鸣,并无人应答,此时皓月当空,风轻云淡,早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山里更甚,道人睁开眼,朗声道:“藏头露尾,阁下这等行径怕是不光彩。”

“说得好,藏头露尾确是鼠辈行径。”随着话音一落,从外面走进一年轻的僧人来,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明眸皓齿,目透精光,一身暗黄僧袍,脚上是灰布僧鞋,手里串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佛道有别,和尚,到我这清月观所为何事?”道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感,无喜无怒。

那小和尚并不理会,自顾自地笑道:“道长莫要多心,虽说僧道有别,可是小僧来此并无恶意,只是好心来提醒道长,修道之人该多多行善积德,切莫做那损阴丧德之事。”

“无量天尊,贫道修行数十载,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小和尚方才所言,似乎不该对贫道说吧。”那道人忽然笑道,“远来是客,别在门口站着了,叫人看见倒显得贫道行事也太差了些,这里有新采的崖间云雾松茶,过来喝一杯如何”?

“既如此,那便叨扰了。”和尚大咧咧坐到道人面前,四目相对,各自噙了一抹冷笑。

“虽有新茶,却无好水,还需和尚等上片刻。”

“无妨,如此良夜,不可辜负了山间美景。”

道人从盒子里捏了两片茶叶出来放在掌心,指尖沾了水滴在茶叶上,一手掐诀嘴中念咒,之后对着掌心茶叶吹了口气,念道:“三清无妄,五行有常,飞叶摘花,化鹤翱翔。”手掌忽的往空中一扬,茶叶陡然化作一只白鹤,当空飞去。

和尚看在眼里不为所动,只是微笑不语,那道人自从白鹤飞去之后便也不再说话,二人对坐殿内,四周寂然无声,烛火闪耀,约莫半炷香之后,殿外鹤鸣悠扬,白影闪过,那只茶叶化作的白鹤飞了进来,落在道人身旁,嘴里叼着硕大的一片荷叶,荷叶对折,道人伸出手接了荷叶捧在手中,和尚看时,见荷叶里盛了一汪清水。

道人将荷叶里的水小心倒进早已架起的陶壶中,茶吊下堆了几段干竹,道人抬手轻弹,竹节之上无名火起,再看那白鹤早已现回了原形,仍旧是两片茶叶,道人将之轻弹至火堆之中,淡香若隐若现,茶吊子里的水不多时便已滚沸,氤氲的水雾四处飘荡,那水越来越沸,道人却并不急于沏茶,任由那水雾弥漫了整座大殿,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不消片刻,殿内已是热气蒸腾。

和尚始终没有挪动身子,他双手合十,闭目不言,忽而伸左手结了一个观音救世印,弥散在周围的水雾竟然缓缓向和尚面前的一个空杯子聚集,直到殿内恢复了原来的清明,那空杯子里已经有了半杯水,和尚的左手结印却并未撤去,只见那杯子里的水慢慢结了一层冰在上面,一直到半杯水全部结冰,和尚才放下左手,微笑道:“火烧得太旺,早春的天气竟然有些热起来,贫道这块冰来得可还适时?”

“小和尚,有心了,”道人说着,将茶叶放进两个青花白瓷茶杯里,冲了沸水,一时间清香四溢。

道人将一杯茶推到和尚面前,道了声请,和尚也不客气,先是举着茶杯在鼻子前闻了闻,“果然好茶,让人神清气爽”。

“后山崖顶有一棵老岩茶,不知道多少年岁了,茶树虬踞龙盘,在崖顶久得日月精华,贫道也是偶然所得,说起来茶叶难寻,更难得是这水,小仓山上有泉眼十余处,无不泉水甘冽,可若论到煮水烹茶,唯独白云头峰下千年老松旁那一眼最佳,与崖顶的老岩茶可谓相得益彰,茶增水韵,水助茶香。”道人脸上颇有得色。

“既如此,小僧承情了,该当回敬一杯,道长,请。”和尚说着,又冲了两杯茶,只是他并未将茶杯推到道人面前,而是放在小桌正中,袍袖一挥,一条水龙从茶杯里向道人迎面袭来,这是和尚自进来之后第一次主动出手。

道人不慌不忙,嘴里轻声念道:“北斗九辰,中有七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统制乾坤,护我身形。”

那水龙悬在半空,却是再也难以前进分毫,道人周身一道无形气罩将他笼罩其中,待他念完那段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面前的水龙轰然落回茶杯,水花四溅到桌子上,再看道人头顶竖起三道金光,长有十余寸,金光耀眼,夺人双目。

对面的和尚依旧纹丝不动,口里念道:“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随即头顶也出现三道金光,只是要比道人头顶的短了些,看上去也不过四五寸而已,且远没有道人的金光那般光芒闪耀。

此刻坐在殿内的一僧一道,身上周遭各有一层淡金色的气罩,而在两人中间的茶吊子里,水气腾腾,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再看那和尚似乎有些吃不消,头顶本就不甚明亮的三道金光也愈加黯淡下来,那道人却是明显的轻松异常,似乎与这和尚斗法不费吹灰之力。

“和尚,还不认输?”道人一脸笑意,中气十足。

和尚长叹一声,头顶的三道金光散去,此刻他眉梢眼角都是汗珠,脸上尽现疲态,看来刚才斗法对他来说负担不小。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既是修道之人,道长怎么还是看不开?”和尚双手合十,缓缓言道。

“看得开也好,看不开也罢,小和尚也是化外之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贫道的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插手的。”道人语气坚决。

“烛龙道长,小僧今日班门弄斧确是鲁莽,只不过有件事小僧还是要当面说清,石井村的姚家,还请道长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姚家?贫道一心修道,数载不曾理会俗世,你所说的姚家,贫道可不认识。”

“道长何必否认,借雨成蝗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修道之人所为,何况当日若非姚家的狗灵吠天,想必道长也不会寄居于这荒废已久的小小道观吧。”

“小和尚,还是少来多管闲事,贫道是看在神光和尚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若再指手画脚,休怪贫道手下无情。”

和尚身子一震,脸上颇有些惊讶,“你如何知道家师”?

“哼,神光和尚的金光普善咒也算有些名气,你虽以观音净世咒当幌子,贫道又岂能看不出。”

和尚脸色愈加难看,良久才起身,深施一礼,转身而去,“小僧自知不是道长一合之敌,却也不会坐视不理,若是道长一意孤行,下次遇见,那便一切随缘吧”。和尚的话回荡在大殿内,人却已经远去,剩下烛龙道人坐在殿内,嘴角只是一抹冷笑。

阳春三月,秀色怡人,石井村周遭一围的桃树繁花盛锦,蝶舞蜂忙,倚红弄绿,村东头自北向南一条溪河蜿蜒清澈,沿河上下不少妇人忙着洗衣服,三五扎堆,姚六家的王氏也在。

妇人们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人堆里不时有粗劣的大笑,只有王氏一脸的沉默,专心洗着衣物。

对面一妇人道:“快看快看,那边来了个和尚。”

“哟,真是个和尚,还挺年轻,走近了,莫不是要到咱们村子里化缘来?”又有一个妇人应和道。

“这小和尚出家倒是可惜,那摸样看上去还有点子俊俏。”

这话说出来,周围又是扑哧一阵大笑。

先前那妇人便道:“老李家的,莫不是你看上这小和尚了,就不怕你家那口子夜里给你上刑?”

“我呸,”那被叫做老李家的妇人啐了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嘴上这样不积德,你就不怕将来死了给下到阿鼻地狱去。”

先前那人笑道:“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你看姚六家的小武,多好个孩子,说不见就不见了,说不得顾好眼前才是正经。”

另有一人在旁边,使劲干咳了一嗓子,先前那妇人抬头看时,只见那人朝着不远处王氏努了努嘴,先前那人当即缩了缩脖子,闭口不言。

沉默了一阵,倒是那个老李家的又开口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我怎么看着刚才那小和尚有些个面善啊,倒像是以前见过似的,偏他走得快,也没叫人看得仔细。”

“你是巴不得把他里里外外瞧个仔细吧。”先前那妇人又奚落起来,接着是一阵哄笑。

王氏洗好了衣物,端着木盆往回走,耳朵里终于清静下来,来到自家门前的时候,王氏已经有些气喘,这几年的光阴让她的身子已然远不如从前了,她伸手从鬓上摘下两片桃花瓣,略直直腰,抬脚迈进院门,却觉得家里今日不同往常,待她站在院子中央抬眼往堂屋里看过去时,手里端着的木盆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小武?”王氏嘴里呢喃道。

堂屋门口站着一个人,那张脸曾数度出现在王氏的噩梦里,自从那年姚武赴京赶考再未回来之后,她想这张脸想得都要疯了,可是此刻姚武身上的灰白僧衣和秃亮的脑袋却让她有些发懵,尤其是脑门上的戒疤,是那样的刺眼。

王氏拖着沉沉的步子挪到堂屋,半仰着脸,“小武啊,这几年你去哪了,怎么,怎么……”

堂屋里站着姚六这一大家子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姚武的回答。

彼时大儿媳妇李氏已经从院子里收拾了王氏掉在地上的衣服,重又到了堂屋里,姚六招呼一家人团团坐了,静待姚武将他这几年的经历说出来。

接下来是一个故事,是姚武出于好心而编造的一个谎言,当然,即便在谎言里,姚武也是不幸的,那一年,姚武赴京赶考,快到京城的时候遇到一伙响马,同行的两个秀才都丧身在匪徒刀下,丢了半条命的姚武被扔弃在山下荒郊,可巧被游方的僧人救下,给带回附近的一座寺庙救治过来,在寺里休养了大半年。那地方虽不是京城,却也是在天子脚下,竟然盗匪横行,姚武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附近的衙门,请官府剿匪,他万万没想到,官府向来欺软怕硬惯了的,如剿匪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怎会去办,当下给姚武判了个刁民闹事的罪过当堂轰了出去,姚武心下不忿,再要理论,竟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如此又躺了半月。

姚武虽然是农户出身,却从小遍读圣贤书,眼里揉不得沙子,如今看清了世态炎凉,好一阵心灰意冷,便找到养伤的寺庙出了家。

左右是编了个故事,更主要的是此刻的姚家人并不理会缘由,只是在意姚武出家的这个结果。

“小武啊,就算你对外面的世道灰了心,好歹还能回家啊,还有我们啊,难道你要撇下我跟你爹,不管不问吗?”王氏双眼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再也止不住。

其余几人虽然没王氏那般泪流满面,却也各自一脸的悲伤,但姚武并未过多解释,只道:“若没有师父搭救,如今的我怕是早已不在世上,相比那样的结果,至少我现在还活着,而且,虽然出了家,但我依旧可以经常回来看望二老,难道不是吗?”

姚武懂得如何把握人心,诚如他所言,相较于之前一直以为他已经被害的结果,如今虽然出家,他毕竟还活着,不论王氏还是姚家的任何人,都还可以再次见到活着的姚武,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姚武希望用这样的反差来打消这些亲人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而事实也确如他所料想,王氏首先默然,虽然眼神里仍旧有深深的不甘与苦痛,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年来的悲伤与思念都融在静默的泪水之中。

良久的沉默,站在王氏身后的姚芝开口道:“二哥,你会在家待多久,以后去哪里?下次回来得什么时候?”

姚武微微俯下目光,他没有纠正姚芝的对自己的称呼,或许他应该告诉眼前这个宛如仙子的姑娘,自己的法号叫作“慧宁”,可他说不出口,眼前这个女孩曾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即便他已入空门,按理说应该六根清净才对,可是至于自己为何遁入空门,只有他自己清楚。

“二哥虽然身在空门,却并不会忘记你这个丫头。“这句话就表明了姚武的态度。

姚武只在石井村盘桓了三日,第四日清晨便离去,晨光中淡淡散去的那道影子,仿若笼罩在姚家人心头的一层黑云,离别,总是让人悲伤的。

日上三竿的时候,方墨来到姚家,站在堂屋门口仍自喘息不定,王氏给倒了碗水,问道:“二哥呢?”

“走了。”

方墨张了张嘴,似乎不太相信,又试探着问:“怎么这么早,昨天还答应得好好的,说好等我今天来给他送行的。”

“你二哥是怕你心里难受。”

“倒是你,怎么不早点来,耽搁了这半天,换做是我也不等你来送了。”

方墨不提防旁边多了个人,正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姚芝,当下忙着解释。

“我可不是有意的,今日佐先生要查查这些天的功课,我也是好容易到现在才得空赶过来。”

说到佐先生,当初姚武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对一向给予姚武厚望的老先生也是打击,好不容易淡下去,此次姚武回来的消息,众人并没打算告诉他,若让他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门生去信了佛,怕又是一次打击。

方墨说完之后就没听到姚芝的回应,再看时,只见姚芝托着下巴,在门口坐下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门外延伸向远处的那条小路,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姚芝才又站起来,一回身,见方墨还在一旁,不禁道:“怎么还没走?”

“看你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可是在想二哥。”

“以后不能叫二哥了,二哥说他现在叫‘慧宁’。”

“你还不是一样的叫。”方墨灿然笑道。

且说慧宁出了村子,顺着羊肠小道往下走,日上三竿,见路边凉亭里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坐着歇息,凉亭不大,一角的茅草都掀开了,里面只两个石凳,一张缺了小半边的石桌,慧宁在道士对面略施个礼,便要坐下,谁知那道士眼明手快,抢在慧宁坐下之前将桌子上一个灰布包袱放在了石凳上。

慧宁一时有些错愕,原本便有些心情郁郁,遇见此事更为恼火,正要理论时,听得脚步声响,回顾亭外,见又一个道人大踏步走来,进得凉亭也不说话,将那包袱抓起,往桌子上一拍,大马横刀坐下了。

如此,倒也不需慧宁先发火,原先那道士便先自一脸的愠色,抬手指着来人道:“你是哪个观里的,这般无礼。”

后来的道人翻了翻一双死鱼眼,撇嘴道:“修行之人云游四海,你又是哪个野观里蹦出来的小杂毛。”

慧宁悄然退到一边,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哂笑,同为三清子弟,后来者竟直言对方小杂毛,仿佛自己不是个杂毛吗?

“我可是青城山丈人观的人,神霄派的弟子,今日你得罪了我,只要我向掌教真人禀明,怕你以后都难以安生。”这小道士也是真的怒了,连一声贫道也不自称,只以你我相称。

后来那道人这时连鼻孔也翻了起来,一边喷着唾沫星子,一边慢吞吞道:“神霄派?那是个什么东西,大爷我从没听过啊。”

“有种的你报个名号……”

小道士这里还没说完,慧宁在一边已经笑出声来,当今天下,虽然道家日衰,可青城山神霄派的名头还是不小,且这二人皆为三清子弟,自然不会没听过,这粗犷的道人却直言自己不知道神霄派为何物,显然是存心与对方怄气了。且他一直以为只有僧道之间不容于水火,今天却开了眼,原来这道士与道士也是有不睦的。

“你这和尚又是哪里来的,莫不是真以为道爷怕了你们?”小道士横眉立目。

其时佛道相争由来已久,且争斗日益激烈,当朝以佛家为尊,朝廷对释家箴言推崇备至,以至于三清子弟每每遇见佛家门徒都要退避三舍,想来这个小道士曾因此受过不受气,所以才一见面就没个好脸色。

只听那粗犷的道人又说:“和尚,这里没你的事,劝你还是少说话。”

慧宁看了看道人身上破破烂烂的灰布袍子,想起当日自己的遭际来。

却说当初姚武赴京赶考,途径济南府,在一座山脚下路遇一僧一道,那和尚高大魁梧,方口阔耳,大脑袋油光锃亮,一身月白僧袍片尘不染;那道士便似眼前这位,邋里邋遢,浑身的泥污,也不知道多少年月不曾洗过。

山路崎岖,山脚下这段更是窄得可怜,姚武有心绕过去,可这羊肠小道被两人堵了个严严实实。彼时,那一僧一道不只因为何事争吵起来,不止嘴上吵,还动了手,在山脚下斗起法来,那道士似乎不敌和尚的法术,隐隐有落败之象,眼见和尚施了个大手印,遥遥向道士打过来,可巧姚武从后面凑上来,也合该是他倒霉,那道士正赶着姚武凑上来的时候往旁边闪了身子,一个大手印不偏不倚正盖在姚武身上,若是个修行之人,即便仅仅是个练武的把式也好,总能硬抗这一下,谁叫他姚武自小体弱多病,只懂得读书习字,这一个大手印当即去了他半条命。

施法的和尚与那邋遢道人都是一惊,忙都罢了手,凑上来查看,眼见着姚武出气多进气少,和尚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枚红彤彤的药丸出来,捏着姚武的嘴给塞了进去,过了半晌仍不见好转,看着气若游丝的姚武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邋遢道人半怒半笑,指着和尚的鼻子,道:“秃驴,你做的好事,人都要被你打死了,你们云门宗果然个个都是得道高僧,在世的菩萨,咱们可得去找你们宗主评评理。”

那和尚似乎自觉理亏,却并不甘心低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冲道人撇了撇嘴:“若不是你无礼在先,理论不过又动手在后,贫僧怎会施展这佛门秘术,若没这大手印,这位施主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虽是贫僧的大手印将他打成这般,咎问起来,罪魁祸首却是你这杂毛。”

“既如此,那便去你云门宗走一趟,你家宗主如今也不安生念经礼佛了,占了人家古剑门的山头,满门尽灭,这可是你们出家人该有的行径,就不怕你们的佛祖怪罪吗?”

“杂毛,休得胡言,我家宗主闭关修行近三载,何曾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古剑门分明是被……”和尚一时没了对词,支支吾吾僵在那里半天接不上下半句。

“是被何人所灭,怎的说不出来了吗?分明是你心虚理亏了吧,上月初三,古剑门埋剑峰下,看见你云门宗师徒数十个进了山门的可不止一个人,第二天就传出古剑门灭门的消息来,你说你云门宗与此事无关,打量着世上的人都是傻子吗?”

“自从我家宗主闭关,宗中大小事宜都是明空长老主持,明空长老一向慈悲,就是在江湖草莽里的名声,他老人家也是素来为人所敬重的,断不会有这样的事。”

仿佛那所谓的明空长老果然有几分侠名,邋遢道人为之一顿,但忽的又言道:“明空一个老和尚,年岁又大了,管着你们云门宗上上下下近千口人,难保没有那么几个鱼目混珠之人,趁着老和尚眯瞪的工夫做下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这样说,邋遢道人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话有些勉强了,语气上便不免弱了三分,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你便说这人该如何。”邋遢道人又言。

和尚摸了摸肥大的脑袋,一时无言。

两人正自沉默无语,山道上又来了人,一老一少,搀扶着,走得近了,却见那老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一身的补丁堪堪蔽体,扶着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虽然一样的衣着寒酸,脸上却多少有些血色,不似老者一般蜡黄如菜。

少年见了一僧一道,搀着老者疾走两步,凑上来就跪,哀求二人救一救老者。和尚念了口佛号正要伸手,一旁的邋遢道人却早已将一只手搭在老者瘦如枯木的腕子上,片刻收了手,再看看老者的脸色,摇头道:“不中用了。”

那少年见道人给老者诊脉,本是心中欢喜,忽闻此言,当即怔在那里,脸上的血色也退了三分,但他忽悠想起旁边还有一人,抓住和尚的僧袍哭求起来。

那和尚也是不住地摇头叹息,劝道:“小施主还是想开些,人这一世本就有许多的不得已,尤其生死之事最是难以左右,非人力可改。”

邋遢道人在一旁,仰天长叹:“修行修行,这些年都修到哪里去了,万丈红尘,终究跳不出生死二字,自己打伤的救不活,遇上病重的还是救不活,这几十年的修行有什么用。”

说完话,邋遢道人趿拉着破烂草鞋,大步流星,转眼没了踪迹。和尚也念了个佛号,扬长而去。撇下一老一少埋头大哭,旁边还躺着一个姚武,半条命早已没了的。

那少年哭罢多时,扶起老者就要继续前行,显然他并不甘心就此放弃老者的性命。

穿过山谷,又往前行了五里路,前头就是官道了,乍见一个仙风道骨须发尽白的老道迎面走过来,少年倒身便拜,央求他给老者看看病,谁知那道人并不理会,从而人身边如风一般擦身而过,直往二人来时的路走了下去。

那道人眨眼间来到方才姚武躺着的地方,四下望去却早已空无一人,略站了站,又如一阵风般往回走,没多久就追上了先前的一老一少。

慧宁回过神来,眼前的两个道人兀自吵个不休,这世道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是个慈悲为怀的和尚吧,也没有必要见麻烦就掺和,毕竟慧宁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他摇摇头没再搭理那两个道士,一转身出了凉亭,迤逦慢行,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际,尤其是刚从姚家出来,心中阵阵酸楚,一时觉得天地悠悠之大,竟不知该往何处去,或许该先去找他的师父吧。

耳后争吵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终至于消失无踪,慧宁木木地低头走着,隐隐觉得前头有人,猛抬头,正看见一个胖大和尚,那和尚一脸的肥肉,笑眯眯站在全方不远处盯着慧宁看。

“师父。”慧宁紧走两步上前施礼,来人便是神光和尚了。

说起这神光和尚,本是个逍遥的散修,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却少在世人前露面,《隐逸谱》上赫然在册的七十二仙道,八十一神僧,三十六宗主,二十四奇侠,一百零八散修,神光和尚并不在内,不光是他,就连邋遢道人也不在内,但他们的修为却并不输于这些威名在外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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