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东京夜谭》在京师的销量极佳,直白的文字让世人以为又回复到了倩女幽魂的时候,这可让那些倩女幽魂的拥簇欣喜不已,民间小巷以讹传讹,在书都没看过的情况下,愣是把它捧成了与倩女幽魂相同高度的作品,所以在这种风潮下,不知有多少人被骗去买了书看,结果完全可以想象……
近乎是一面倒的差评铺天盖地的席卷了东其是那些喜欢指点江山代的书生学子,在茶馆酒楼里更是张口就是“败尽斯文”,唾沫星子汇聚起来足以把一品斋淹上八遍。
“大家瞧瞧,这都写的什么!!”
“如果那倩女幽魂还有两分可取之处的话,那这什么东京夜谭就完全可以拿去填厕了!”头戴幅巾的士林学子把一卷卷的书籍甩桌上,都站了起来。
“这一品斋真是有辱斯文!若是再任由他这般胡闹,京师的文风都要被他败坏!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姑息这种行为,我孔项建议上诉府衙,一定要严惩这种不正之风!哪位愿意和我一道上告!?”中间有人站上了长凳,大袖一挥,还真有两分英雄气概。
“孔兄所言甚是!算我林甫一个!”
“此等壮举岂能少了我胡蠡!也算我一个!!”
这遇仙楼大堂里,今日已是第三波这些大气凛然的争讨声了,热烈的气氛反倒是不像个青楼楚馆了。这些人说的义愤填膺,不过他们身边的姑娘们却是强装着笑脸。对于这些二世祖们是无可奈何。
摸着良心讲,那《东京夜谭》她们也抽闲看了,虽说文辞严重不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看的格外轻松,顺顺畅畅的一溜书下来,完全没有给她们造成什么阅读压力,反倒是消减了不少生活中的苦闷,尤其是那什么白雪公主的故事,甚至能勾起些自己不知逝去多久的少女情怀。所以在她们看来……这书虽然比不上倩女幽魂,但也不错了,反正没这些大才子们说的这么不堪。
不过考虑到这书文辞方面确实够烂。所以即便她们有心维护,但也是说不出口来,只能做到不帮腔罢了。
……
……
“汪兄对那一品斋多有推崇,且不知对其这《东京夜谭》是何看法?”
远远的兰花阁子里。有俩书生装束的食客对着大堂笑谈说话。年长些的姓汪,名伯彦,年近三十,乃徽州祁门人氏,与他对坐喝酒的人名李纲,字伯纪,江苏无锡人,不过观其面容还不甚年长。堪堪弱冠之年。
今日俩人随性而出,便到了这遇仙楼喝酒。本以为会是个安静场所,没想到这一坐下来,就是这滔天的讨伐声势。李纲虽然年轻,但许多事情也是看的明白,此下这么询问对面的好友,自然也有几分寻认同感的意思。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两人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那思想性上又会有多大的差别?
汪伯彦看了眼对面,只是笑了笑。他话是不多的,除了在祁门英才馆里给他学生讲课外,平常也不大喜欢和人深谈。
而李纲也是笑了,执起双耳镶金酒壶,给汪伯彦的金樽满上,“叫汪兄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下圣贤书出来,可是极为不易的事,所以眼下既然来了,可一定要玩的尽兴才是,不如……”他转着眼珠子,“我给汪兄请来徐姑娘来陪酒~~”他言笑嘻嘻,多是打趣之意,这汪伯彦为人恪守谨礼,这烟花之所平日是极少踏足,又岂会眷恋这些凡俗红尘?
两人正在这阁子里说笑,忽然从窗外廊道上传来老妇尖酸的责骂声,两人顺着声音望出去,原来是酒楼的分管老妇和执勤打杂的女婢在外头争吵。
“死丫头,赶紧松手!整天抱着这书看,还干不干活啦?”
不想那女婢性子还挺硬,死死的把书抱在怀里,愣是那老妇如何使劲儿也不松手,而阁子里头的两人望出去,隐约间能看到那封皮上的“夜谭”二字,不觉笑了。
“我也是闲下来看,又没耽误干活,再说这书是婆惜姐姐给我的,凭什么给你!”那女婢瞪大了眼睛,还挺有趣的。
“嘿~~~”老妇不怒反笑,“你这丫头片子还反了天了,徐姑娘夸你两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潘楼那小贱人啊!?”
“反正比你识字多……”女婢骄傲地撅起小嘴,“我就等着这回孟郎君高中了…骑着白马来遇仙楼娶我,哪像你这老巫婆,老了没人要!唔~~~”她扮了个鬼脸给老妇,然后“啪啪啪”的踩着清脆的小莲步逃上楼去了。
“气死我了!!你这死丫头别跑,这回我非收拾你不可!”
……
李纲噗的一口酒喷了出来,实在是被那女婢的话给逗乐了,还真是头一回见这么嚣张的婢女,难怪会受徐婆惜待见了。他捧腹笑的都丢了形象,见旁边的汪伯彦却是一本正经的笑、很含蓄的那种,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所以直接捅了一句词过去,一下就把人家的脸整黑了。
……
“汪兄这回若是高中了,可是要骑匹白马到矾楼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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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国坊踊路街上,还是如往常一般的车水马龙景象,运货板车、宝马雕车参差递行,窜街儿的卖油翁,卖唱的俏街伶,都是如往常般唱和,似乎这满城的夜谭风在这里并不明显,茶馆的说书由于抗议者太多。已经把这新书给停了,没了生意的说书人只能重新把五代三国捡起来,或者是挑几段倩女幽魂赚点茶水钱。反而显得有些萧条了。
“收好了,三十文钱。”
拐角处的一品斋在今天可是门庭清静,不仅一天没有进账,反倒是庄舟看在众人口馋的份上,拦下了门前路过的干梨小贩,要了五斤干梨吃。
“来来来,干坐着干嘛。都吃点。”
……
由于苏进这几天忙着督促各类玩具的生产,所以蹴鞠方面先放下了,这自然是让这些蹴鞠球员哀声一片。他们已经习惯了苏进在场边调度安排,少了他、总觉得这新式蹴鞠踢起来没感觉,而且宫里面的高俅已经下战书了,要他们拿个时间重赛一场。这不……几个人齐刷刷的坐在一品斋里头等着苏进回来拿主意。
“唉~~”罗继有气无力地把玩书架子上的玩具。这模样古怪的小人儿,还真想不明白有什么好倒腾的,“我说哥几个,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孙大肥抓着几条干梨往嘴里塞着吃,“唔唔~~”咀嚼了阵儿,“先等着吧,还能咋样?又不知道苏大哥跑哪家店去了。”他一边吃着,脚下还不停的拨动着蹴球玩。那模样……惬意极了,结果看得罗继气不过。一脚就把球捅掉了。
“你个吃货!”
结果自然是闹哄哄的扭打起来,把这装饰典雅的书铺折腾的乌烟瘴气,而里头的庄舟显然是没心思管这些娃了,按了按眉心,对着这一书架的小玩意儿直发愁……
这苏家少爷究竟在想些什么,这几天来连一个玩具都没卖出去,反倒是受了不少邻里街坊的风凉话,这倒也罢了,反正也没费几个钱,可想不明白的是……那苏家少爷似乎钻进这牛角尖儿了,不仅没放弃这块生意,反倒更是孜孜不倦了,这不……一大早的就不见了人影。
“唉~~”老头儿捏着眉心骨直发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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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东京夜谭》在京的风评几乎是一面倒的差评,甚至连《三字经》都不如,但他大卖的事实却容不得任何质疑,而且由于之前两本书的受众不同,导致这一回购书的人群比之之前都要复杂,上至世卿大夫、王孙贵族,下至商贾工匠、贩夫走卒,各层的阶级为了不同的期待而产生了交集。那些士大夫们看在之前三字经的份上,完全是冲着文学的心思支使手下人去买那新书回来,哪知回来一看……
“呸~~”
愠怒之下,就丢盆栽里做花肥了。
家里淘气的孩子远远见了,好奇之下、就偷偷把它从盆栽里拖出来看,由于文字简单,对于这些书香子弟并没有造成多大阅读障碍,有时候甚至是窝在哪个后院的柴房里偷偷乐,结果还是难逃被家丁举报的结局,不过这反倒让这些孩子更为理直气壮了。
“娘亲读来给我听,孩儿要听着睡觉~~”
……
东北城角的旧曹门街上,是连片的高宇建瓴,屋坡上的釉瓦在午后的渐晕下来的白光下灿灿有辉,内嵌六棱牖窗的连绵围墙将这些高门士族围护在里头,石狮玉阶的垂花大门前有甲胄武士按剑直立,露出严肃的威势。
这里是王孙贵族的聚居地,寻常人难以靠近、路经时也需低头碎步而过。可就在这时候,一匹金鞍铁蹄的雪花璁突如其来的闯进了这片庄严地带,它是拉着身后的黄绦彩棚车厢闯了进来,随着急速的车轮咕咕声…不断的靠近过去,最后在一处高挂向府门额的垂花大门前停下。
“吁——”
车辕上慢慢下来一宫里的内侍,“二夫人可在?”他倒也没拿什么官腔,上来便对这些守卫挑重要的说。
那守卫显然也是对这内侍十分熟悉了,点头说,“二夫人北太一宫刚回来,我与左高班通报去。”这门口的守卫也大概揣测到些事情,所以转身就跑了进去通报,留下那内侍在门口略有焦虑的候着,时而抬头看、时而环顾左右,似乎已经到了一个难以心平气和的时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