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月的目标不停地变换着,对于苏贵妃,她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
就冲着皇上对苏贵妃的这份宠爱,想要护住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今日之事,刚刚还是当着几位朝臣的面儿,若是皇上一力护着苏贵妃,只怕这位皇上的贤德之名,要受些损伤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皇位本就是他弑君才得来的,哪里来的什么贤德之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皇上看着地上的匕首,再看苏贵妃的脸上亦是一片茫然,显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这把匕首,怎么会从她的衣袖里掉出来。
苏贵妃在有些疑惑的同时,还抬起了手臂,看向了自己的衣袖。
她的这番举动,在皇上看来,再明显不过。
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有人策划好了的。
这是故意先将苏贵妃给引出去,然后再当着她的面儿,说出他与旁的女子有染,借此激起苏贵妃的激动反应,从而,再寻了机会栽脏陷害。
皇上的一双龙目快速地在殿内几人的身上扫过,婉妃最是胆小,竟然是微缩了缩脖子。
不过,皇上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一举动,就认定了是她,最终反倒是将视线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饶是皇后一直假装淡定,可是架不住皇上的威严愈来愈盛,那冲天的怒气,宛若排山倒海一般,将她整个人都严密得包围了起来,害她动弹不得,实在是有几分的胆战心惊。
看着殿内众人的反应,李倾月则是不太相信会是皇后做的。
毕竟,苏贵妃再受宠,却始终无子,更重要的是,苏贵妃始终不曾靠向她们几方势力的任何一方。
换言之,就是这位苏贵妃于她们而言,根本就是不具备任何的威胁的。
一个没有儿子的宠妃,能红上几年?
就算是皇上宠她,可是一旦她年老色衰了,身边又没有儿子傍身,还拿什么来与别人争宠?
安王是嫡长子,皇后又一直稳坐中宫,身后又有梅家和汪家的支持,她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而且,皇后如今人过中年,再怎么样也是不可能会争得过那些年轻的妃嫔的,怎么可能会煞费苦心地去解决一个宠妃?
仅仅是因为不甘心?
因为皇上对苏贵妃的宠爱,所以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可是苏贵妃进宫多年,苏家一直不曾受到皇上过分的重用,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李倾月越想,越觉得此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设了个套给皇后钻。
只怕皇后自己当初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举办一场宫宴,竟然会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何公公这会儿早就反应过来,将冲进来的御林军喝退,又下令将刚刚惊呼出声的小太监给拉了下去,重责二十。
刚刚那个小太监的反应太快了!
连他这个老人儿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能有如此迅速的反应,这正常吗?
显然是不正常的。
如果说背后没有人指使,那才是怪了。
何公公的安排,得到了皇上的认同。
皇上之前就曾怀疑过承乾宫不干净了,所以,已经命人换了一茬的宫女,只是没想到,这名内侍,也是被人收买的。
“别将人打死了,将岳倾传来,此人交给他去审问。”皇上说着,极其厌恶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宫女,“还有这个贱婢,一同锁去长生殿。朕就不相信,不过是一名宫女,便有了这样大的胆子。”
“是,皇上。”
何公公这里应着,立马就招手过来了两名内侍,那宫女的手臂被抓住之时,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可惜了,才说了一句奴婢冤枉,嘴巴就被人给堵上了。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皇后,此时,那把铮亮的匕首就躺在了他的脚边。
殿内至少有十余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说要重惩苏贵妃的话,只因此时皇上的气势,可实在是太过冷煞了。
皇上轻拍了拍苏贵妃的背,“月儿你没事吧?”
苏贵妃摇摇头,面色比刚才好了一些,“这把匕首?”
“放心,没事的。”
皇上弯腰将那把匕首捡了起来,冷笑一声,“几个不长眼的奴才,没有看清楚就敢胡言乱语,这分明就是之前朕特意命何公公从库房中取出供苏贵妃把玩的玩意儿,怎么竟能说出要刺杀朕的话?”
李倾月朝天翻了个白眼儿,皇上这谎话说的还真是不脸红!
就这种品相的匕首,他也好意思说是从国库里头拿出来的?
他们苍溟到底是有多穷?
其它几人也意识到了殿内的气氛太过诡异,可是现在众人感受到了皇上身上浓烈的杀气,哪个敢在这个时候来忤逆皇上?
宋华生和梁大人都低着头,不约而同地在思索着今日之事,到底,他们怎么会来了承乾宫的?
之前明明是有宫人传话,说是皇上龙体微恙,请他们去承乾宫议事,可是怎么来了之后,却是现在的这样一种局面?
“你们都退下吧。”
宋华生抬眼看到了皇上眸中的凌厉,知道接下来皇上是要处理他的后宫之事了,连忙与其它几位大人一同退下。
走之前,宋华生看到了门边儿站着的李倾月,张了张嘴,示意她小心行事。
李倾月感激地笑着点了点头,并且命绿袖出去告诉他,这会儿舅母应该已经出了宫门,还是请他与舅母一道回府才好。
大殿内,除了皇上之外,已全是女眷。
何公公候在了殿外,远远地看到岳倾来了,立马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然后再示意他进去听皇上的旨意。
“给皇上请安。”
“免礼。”
“谢皇上。”
岳倾平身之后,快速地打量了一眼大殿,鼻子还用力地嗅了嗅。
“去内殿看看可有什么异常。”
“是。”
岳倾进入内殿仔细地检查了约莫有半刻钟的功夫,再出来时,眉头却是紧紧皱在一起的。
“启禀皇上,内殿曾燃过迷情香,而且从香灰来看,里头似乎是还加了一种药,可致人产生幻觉。幸好那香并未燃完,否则,怕是皇上一时半会儿,可醒不过来。”
“幻觉?”皇上的声音出奇的冷。
皇后听了,只觉得眉心一跳,总觉得今日这一切的种种都是冲着她来的!
苏贵妃袖中的匕首,被皇上一句话便带了过去,还谁也不能有什么异议。现在,苏贵妃安全了,那么,最危险的那一个,便是她了。
皇后的凤目快速流转,开始想着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布置了这一切,她们的目标,到底是苏贵妃,还是她这个皇后?
皇后头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淑妃。
淑妃是靖王李铮的生母,如今封王的两位皇子,自然是离皇位那个位置最近的。
而李铮想要上位,只要除去了安王李奇,那么前路必然顺畅。
皇后的脑子也快速地转着,除去安王谈何容易?
可若是安王仍然是长子,却不再占着一个嫡字了,那么,他离皇位,岂非是又远了一步?
皇后自以为聪明地识破了淑妃的诡计,双眸一扫,殿内却没有淑妃的人影。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启禀皇上,这种幻觉倒不至于会伤到您,只若是这种香用的次数多了,您便会对此香产生依赖,而且,您沉浸在幻觉的时间也会越来越久。”
李倾月微低了头,还好现在的这个岳倾是德安,若是换了她,还真是看不出这么多东西的。
“好狠的一招!”
皇上咬牙切齿的话,让几位妃子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皇上的手仍然揽在了苏贵妃的腰上,明显地也感觉到她的身子僵了一下,连忙小声安抚道,“无事,朕不是在生你的气。你也受了惊吓,一会儿让御膳房给你备些安神的汤,睡一觉便好了。”
苏贵妃却有些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倒是这殿内的香,是何人点上的?”
苏贵妃平时话不多,可是今日,却是一句话便要在了点子上!
承乾宫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皇上的寝宫,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整个皇宫里头最为安全稳妥的地儿,可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竟然能在他的寝宫里,燃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李倾月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难道皇上身边,也藏着不少外人的眼线?
“皇上,按制,如今承乾宫出了这样大的事,在这里服侍的所有宫人,都要杖毙的。”
皇后此时发声,是在提醒皇上,无论是谁做的,整个承乾宫的奴才都是没有活路的。
岳倾的眸光一亮,“皇后娘娘说的是。既然如此,皇上,那微臣就要下令将承乾宫所有的人都带走了?”
婉妃跟着一愣,这位岳总管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皇上的面儿,要带走这里的人,竟然是连个请是的意思都没有。
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带走!此事,务必要给朕审出一个结果来。另外,将之前在清华宫伺候的人都调到这里服侍。”
“是,皇上。”
岳倾出了大殿,跟外头的何公公说了几句,随后何公公进来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声,便又迅速退下了。
李倾月看着他急急忙忙,却并不显凌乱的步子,便知道他是去清华宫了。
看着何公公的背影,李倾月突然就又心生感慨了。
皇上身边的这个何公公,那可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之辈。
一直不曾与他交过手,也不知道,他的身手,到底是不是在自己之上?
皇上亲自扶了苏贵妃进偏殿歇息,内殿因为燃了迷情香,短时间内自然是不适宜再有人居住,纵然是开了窗子,皇上也是会心疼苏贵妃的。
少顷,皇上一人稳步回来,众女眷的一颗心,可都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特别是皇后,有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大概也明白,今日她这个皇后也被人给算计了。
所以等到皇上一进来站在了她们跟前,皇后的心底一紧,立马就咬唇跪了下来。
“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听信婉妃的话,让她将苏贵妃请到了凤舞宫去观赏歌舞,若非如此,只怕那贼人也未必就有机会来燃香谋害皇上了。”
皇后很聪明地先认下了错,然后对于所谓的苏贵妃行刺之事,一字不提。
婉妃几乎就是难以置信地扫了皇后一眼,奈何因为身分之故,一眼过去,也只是扫到了一个后脑勺。
“臣妾冤枉,皇上。”
婉妃几乎就是要将这一切都是皇后的诡计说出来,情急之下,贤妃的脚似乎是不小心踩到了婉妃的裙子上。
婉妃看到了她的衣衫之后,才恍然明白,在这后宫,她根本就是不可能斗得过皇后的。
现在她虽在妃位,却是一个不尴不尬的这么一个地位,谁会真的拿她当回事?
若是真的将皇后娘娘得罪狠了,那么她将来在后宫的日子,只怕会相当的凄苦。
皇上再宠爱苏贵妃,可是这主理六宫之权,还是在皇后手上的。
是以,婉妃将到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只说自己冤枉,再不肯说其它。
皇上冷眼瞧着她,当初之所以会将她纳在了身边,所图的是什么,他心里头清楚。
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无用了,若不是因为看在她为自己生了一儿一女的份儿上,早就将她给处置了。
真以为当年她做了什么,他毫不知情吗?
皇上对于今日之事,不可能会轻易地揭过,只不过,眼下皇后这个位子,他似乎是没有要易主的打算。
“今日之事,朕已责令岳倾全力查处,你们后宫也只需全力配合就是。”
“是,皇上,臣妾定当协助岳总管,早日将那贼人绳之以法。”
婉妃松了一口气,一般情况下,皇上这么说,就代表了他不会再追究她们了。
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皇上,苏妹妹的身子弱,前些日子,臣妾的侄儿进宫,倒是进献了一株千年灵芝。今日都是臣妾安排不力,才害得苏妹妹受了惊。回头,臣妾就让人将千年灵芝送来,给苏妹妹好好补补身子。”
皇后说的诚恳,态度虔诚。
外侧的李倾月听了,几乎就是要呕出刚刚吃下的东西。
要不要这么恶心?
明明心里头将苏贵妃恨得要死,可是现在却又装出了这等贤惠大度的样子,这是要给谁看?
“嗯,你有心了。”
皇后这才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她就知道,苏贵妃是皇上的软肋,只要是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了苏贵妃的身上,并且刻意讨好,皇上不可能会不乐意的。
“婉妃,朕不记得允你有出入承乾宫之权,你是如何进宫,又是如何将苏贵妃给请出去的?”
婉妃才刚刚站起来,原本还抱有那么一丝的侥幸心理,以为自己今日过了一关,想不到,皇上却并没有就此打住。
“回皇上,臣妾也只是觉得苏姐姐一人在宫中憋闷,所以才请她一道去凤舞宫散心的。而且,今日苏姐姐在凤舞宫,也一直都是很开心的样子。”
婉妃还生怕皇上不信,扭头看到了李倾月,“荣华公主当时也在,臣妾断然不敢欺瞒皇上的。”
李倾月勾唇,这个婉妃,还真是会转移视线呢!
皇上是问她如何进的承乾宫,如何说服了苏贵妃离开承乾宫,可是这位婉妃却偏偏扯到了苏贵妃心情愉悦上去,真以为,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
果然,皇上的脸色一沉,“朕没问你这个!若是你想不起来朕刚才问了什么问题,朕不介意让宫正司的人来问一问。”
婉妃吓得一惊,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臣妾不敢。回禀皇上,臣妾真的只是一片好心。而且,臣妾到了承乾宫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苏姐姐的身影,所以轻唤了几声,苏姐姐便听到了。”
这样的回答,李倾月表示还有几分的可信度。
毕竟,承乾宫今日并未紧闭宫门,会在门口看到了苏贵妃的身影,也是有几分的可能性的。
“看来,朕之前的旨意,对你们而言,是形同虚设了?”
皇上的语速较缓,脸上似乎是还洋溢着几分笑,可是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能感觉到轻松。
恰恰相反,她们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有些紧窒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几乎就是平时的一倍!
皇后的面色一紧,她知道,皇上现在这个样子,表明他是真的怒到了极致!
果然,苏贵妃不是可以随意来招惹的么?
“皇后,婉妃品行有亏,实在是不宜再居于妃位,至于庆儿和敏儿,暂时就都要劳烦你多加管束了。”
皇后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儿!
这是要让她这个嫡母,当的名符其实?
“是,皇上放心,臣妾对待这两个孩子,定然是会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的。”
“嗯,你的品行,朕还是信得过的。”
也不知道皇上说的这句话到底违不违心?
“荣华,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明日若是闲了,就进宫来陪苏贵妃说说话。”
“是,皇叔。”李倾月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还能想到了她。
李倾月出了承乾宫,没走几步,便被人请到了凤舞宫说话。
看着那一顶软轿,李倾月真是有点儿后悔了,没事儿跑到宫里来瞎凑什么热闹?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绿袖吩咐人出宫给护国公府送了消息,这眼瞅着都过了午时了,公主可是滴米未进呢。
凤舞宫里,皇后倒是先让人备了一些糕点,“荣华呀,今日实在是事发突然,本宫也没想到会出了这等的岔子。先前你在宴会上,也不曾用过什么,先将就一些。”
李倾月低头看了一眼,“多谢娘娘了。您有何事,不妨直说。荣华只是担心外祖父会久候。”
皇后挑眉笑了笑,“荣华,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婶婶,你是的侄女。你年纪也不小了,当然,你的婚事,最终还是要由皇上做主才是。本宫今日将你留下说话,也只是想先问问你,可有了意中之人?”
李倾月低头,故作羞怯状,“回皇婶儿,荣华回京日子尚浅,不曾有心仪之人。”
“呵呵,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你何必如此害羞?”
皇后说着,便拉着她的手到一旁的榻上坐了。
“今日,原本是有心与你举荐几位公子,不过,刚刚从承乾宫出来,想必你也被吓到了。本宫今日就不提此事。倒是婉妃那里。”
皇后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倾月看了还真是虚伪地很。
“婉妃怎么了?”李倾月故作懵懂状,毕竟,多年不曾回京,一直住在庵堂的人,可不会是太过精明的。
“皇上刚刚下旨,将婉妃的妃位给夺了。如今,已是贬为了婕妤,她住的地方,也迁到了较为僻静之处。”
皇后说着,随即苦笑一声,“事实上,这后宫无论是住在何处都是一样的,只要不是苏贵妃,其它的女子,任你再貌美多姿,皇上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话落,似乎又觉得在一个晚辈面前露出这样的情绪有些不妥,略有些尴尬地伸手扶了一下凤钗,“荣华,婉妃可是护国公府的姑奶奶。”
李倾月抿唇浅笑,“娘娘多虑了,既然她当年嫁给了皇叔,那便是皇叔的人了。女子出嫁从夫,这个道理,想来婉婕妤也是知道的。”
意思就是说,您放心,护国公府不会为了一个婉婕妤,就来为她出头的,更不可能会看在了什么皇子公主的份儿上,再有什么动作。
皇后心中稍安,只是仍然不能完全放心,“荣华,我知道,婉婕妤是你大舅舅的庶妹,你们的感情并不亲厚,可是说破了嘴,她也是你外祖父的亲生女儿呢。”
李倾月偏头,做不解状,“那依皇婶儿的意思是?”
“好孩子,皇婶儿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也知道你一直都是比较得老国公的欢心的。回府后,还是要想着多劝一劝,毕竟,这一次婉婕妤可是犯了违抗圣旨之罪,皇上只是降了她的品级,已是对她格外开恩了。”
“是,皇婶儿,荣华明白。相信外祖父也会感激圣恩的。”
从凤舞宫出来,李倾月只觉得自己是真有些累了。
跟皇后说话,而且还是用一个有些无知的晚辈的身分来对话,实在是让她觉得憋屈。
皇后无非就是担心宋家会将婉婕妤降级一事,迁怒到皇后的头上,到时候万一在朝堂上找梅家和安王的麻烦,那皇后可就觉得有些亏了。
如今从李倾月这里得了保证,再加上之前老国公对婉婕妤并不上心,皇后也就松了口气。
李倾月将胸中的浊气吐了出来,看了一眼承乾宫,她实在是弄不懂,皇上对这位苏贵妃何以如此上心?
让一介贵妃,长久居于承乾宫,皇上难道就不怕朝堂上那么多御史的口诛笔伐?
如果说这位皇上是个昏君也便罢了,可他偏偏又不是,做不来那么多诛杀御史的事情,也不知道,明日在朝堂上,会不会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苏贵妃之前因文松院失火一事而迁居承乾宫,对外,也只说是暂居。
如今,皇上直接下令将清华宫的宫人调过来,其用意,已是相当明显了。
皇上如此抬举苏贵妃,皇后竟然还要表现得如此大度,一点儿愤怒的意思也没有,是因为其笃定了苏贵妃生不出儿子,还是因为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苏贵妃的身上?
李倾月摇摇头,自嘲一笑,“自己怎么也魔怔了?皇上都多大年纪了?就算是现在苏贵妃生下儿子,没有外家的庇佑,别说是登上大宝了,只怕能不能平安地活着,都是个问题。”
安王已经成年,这个时候任是谁再生下皇子,对于安王的威胁都不大。
所以,这会儿皇后只怕真正要防范的,该是淑妃和靖王了。
今日这一出戏,直接就将婉妃从那个不尴不尬的位子上给撸了下来,现在成了三品的婕妤,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在哭呢?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又被禁足了,连皇子和公主来探视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只怕李敏和李庆二人也不会傻傻地再撞上去,徒惹了皇上的厌弃。
“公主,前面是长生殿的人。”绿袖小声地提醒道。
李倾月抬眸,果然,看到了阿不正立于宫门前,显然就是在刻意等她的。
“许是岳总管也觉得今日之事蹊跷,刚巧本宫亦在承乾宫,所以想要问几句话吧。”
李倾月的声音微高,显然就是刻意说给了其它人听的。
李倾月的步撵到了宫门口,果然被阿不拦下,不远处,向来高傲且不可一世的岳大总管,这才缓缓地从他的软轿上下来,昂首挺胸地到了跟前。
这样子,哪里有一丁点儿为奴的自觉?
看到这样的德安,李倾月是真心想要发笑。
“不知岳总管有何事指教?”
岳倾抬腿过来,姿势优雅且透着几分的傲气,一抬手,附近的人,都往后退了有十来步。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听闻今日荣华公主也去过承乾宫,所以,咱家自然是要问一问了。”
李倾月强忍着笑意,“正是,本宫进宫给皇叔请安,自然是当在承乾宫,当时,国师大人也去了。”
德安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主子,皇上这次有意要严查,您看?”
“顺着他的意思做。总归吃亏的不会是咱们。”
“恕奴才放肆,今日之事,只怕不是皇后布的局。”
“嗯,无所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既然是牵扯到了苏贵妃,你也无需掩饰,查以谁的头上就是谁。我们不帮谁,也不会刻意地诬赖谁。这是一个让皇上更信任岳倾的机会。”
“是,主子,奴才明白。”
德安抬了头,清了清喉咙,“既然如此,那公主先请吧。只是后头若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了,咱家定然还要再去叨扰的。”
“岂敢。岳总管也是替皇上办差,一切都是应当的。”
顺顺当当地出了宫门,岳倾在宫门口拦住荣华公主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皇上听了何公公的回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岳倾,未免也太认真了些。要害朕的人,只会是这宫里的人,碍着荣华什么事儿了?”
何公公笑道,“皇上,岳总管办事儿认真,这不正是您一直看重他的原因?再说了,岳总管如此认真地对待此事,相信过不了几天,就能给皇上一个答复了。”
皇上点点头,一身龙袍的他,再配以本就有些冷硬的面部线条,实在是很难不让人产生畏惧。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苏贵妃对他却是常常没有一个好颜色。
而皇上待苏贵妃,那又岂是一个宠字可以形容的?
“皇上,这次的事情,很明显是有人要借助婉妃之手来陷害苏贵妃。若是当时奴才反应慢了,说不定,就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嗯,那把匕首,可交给岳倾了?”
“回皇上,已经送到岳总管的手上了。一刻钟前,岳总管那里已经有了消息,当是出自工部的物件儿,上面没有任何的标志和标识。”
“哼!还真是小心。朕就不信,他们一点儿马脚也没有!”
“皇上,皇后今日本是要为安王选妃的,这一次,只怕又不成了。而且,之前皇后娘娘也曾跟您提过,有意要立梁家的小姐为安王妃,您看?”
“她倒是打的好主意!想要借此拉拢梁家,哼,也要看看朕答不答应。”
何公公的心思一紧,听这意思,皇上所属意的继承人,并非是安王殿下了?
难道是靖王?
何公公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猜下去了,做了一个勉强吞咽的动作,帝心难测,他还是本分一些的好。
“皇上,那婉婕妤那里?”
“找人看着她,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派她来承乾宫的,她既然能进得了承乾宫,那么,今日在这里做怪的人,难保就不会是她了!”
“皇上圣明。”
何公公的脑门儿立马就出了一层冷汗,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好自己及时打住了那份好奇,不然的话,依着皇上的性子,随时都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李倾月走到半路上,便遇到了赶过来寻她的宋子夜。
“让大哥担心了。”
宋子夜见她无碍,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快些走吧,祖父可是在大厅等着你呢,连午膳也不曾用,谁劝也不听。”
李倾月顿时心中有些愧疚,一直以来,于她而言,都是将宋家的人当做了半个亲人,半个可以相互利用的势力。
住在了护国公府的这段日子,让李倾月深切地体会到了何为亲情。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那种将亲情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情绪,可是没想到,刚刚宋子夜一提及老太爷时,她又十分突兀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舅母可回府了?”
“嗯,都在大厅等着你呢。二婶和宋娇似乎是有些不太情愿,不过有祖父在,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也好,正好我可以给她们带个消息回去,让她们知难而退,免得给宋家带来灾难。”
宋子夜一蹙眉,虽然她没说是何事,可是精明的宋子夜,还是猜到了几分。
“劳外祖父惦记了,倾月先给您靠个罪。”李倾月一见到了正在大厅内来回走动的外祖父,便觉得眼眶一热。
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爷应声抬头,看着完好的李倾月,好一会儿才怔怔地说了两句。
“表姐无事便好,我们这一家上下,也总算是没有白担心了。”
宋娇这有些酸酸且忿忿的语气,还真是让人有几分的不喜欢。
李倾月无意与她周旋,眼睛只是看向了老太爷,“外祖父,宫里出事了。”
梁氏和齐氏都是有些担心,“你说清楚了,是那位苏贵妃出事了,还是皇上?”
李倾月摇摇头,“他们都无事。”
李倾月将事件的始末说了一遍,末了,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婉婕妤竟然会生出这样大的胆子,敢罔顾圣旨,进了承乾宫。皇上对于她的说辞,显然是半信半疑,而且我瞧着这件事,只怕还不算完呢。”
宋子夜的眼睛往二房人身上瞟了一眼,“妹妹,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她降了位分,皇上也没打算就此作罢?”
这话可就另有深意了。
皇上如果不打算就此罢手,那么接下来,到底是要取了婉婕妤的性命,还是要迁怒于她的一双儿女?更甚至,会不会将整个宋家牵连进去?
老太爷面有不悦,“她向来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好端端的,非要去招惹苏贵妃,这下子好了,没有了妃位,如今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能相见。倒是应该让她好好地反省反省。”
宋华青的面色有些难看,他与宋婉是同胞的兄妹,因着庶出的身分,自来便是谨小慎微,这会儿听着老太爷的话,也总觉得是有几句是专门对着他说的。
齐氏则是表现得比较明显,“倾月呀,那你可知道,如今皇上对咱们宋家的态度如何?”
梁氏用一种近乎看白痴地眼神看向她,“弟妹,她只是一位公主,刚刚不是说了,皇上并不打算就此打住。如今已派了岳大总管来查处此事,谋害皇上,这样的贼人若是不揪出来,皇上岂能安眠?”
“舅母说的对,那香料里加了东西,分明就是有意要谋害皇上。如今被岳总管戳破,皇上自然是雷霆震怒,依我说,婉婕妤若是自知,便当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待出来,否则,只怕到了最后,她这个替罪羊,是要当定了。”
宋子夜不语,只是看向李倾月的眼神略有不同。
她如何就能肯定,这件事情婉婕妤不是主谋了?
老太爷明白李倾月的意思,这是希望不要因为一个婉婕妤就将整个宋家给搭进去,仔细想想也是,她自己一个人作的孽,就该着让她自己去承担。
这次的事情,就算她不是主谋,定然也是参与其中了。
“倾月也累了,子夜,你送你妹妹回去休息。娇丫头也退下吧。”
“是,祖父。”
他们几个都知道,李倾月的话起了作用。
这一次的事情,宋家实在是不能掺和太多的。
李倾月之所以会出言警告宋家,当然不是因为惧怕梅皇后了。
她只是不想让宋家因为一个不堪的婉婕妤,就被人给利用了。
随时地保持清醒和冷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入夜,明月高悬,夜风微凉。
一道黑影快速地从护国公府掠出,身形敏捷地向着城中的一间客栈行去。
莫离正在烛下看书,感觉到了生人的靠近,手才刚摸上了剑柄,眉心又是一松,唇角竟是有了淡淡的笑,“你终于来了。”
李倾月推门而入,一双凤眸宛若天际星辰,熠熠生辉。
眼波流转,唇角微扬,一手抚上了一侧的秀发,慢慢地往下捋着,身子微侧,“你早知我会来此?”
莫离抬眸,眼神中的喜欢和赞赏,毫不遮掩,“宫中今日出了大事,想必上京的局势,也会跟着发生变化吧?”
“我以为你只是想要杀了梅文宪。”
莫离挑眉,不置可否,“我以为你今天来,会告诉我你的真实身分。”
话落,双目定定地锁在了李倾月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题外话------
莫离是不是喜欢上了我们的倾月?嘻嘻,答案你们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