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当初让陈婉约来选择,那也是对燕影的不公,命运却没有这样安排。
于是,受尽磨难的陈婉约,最终在异国他乡闭上了眼睛。
燕影呢,则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好像花儿那样。
燕影过的越好,就显得陈婉约却悲惨,深受她二十多年养育之恩的宋楚词,觉得有必要去为那个可怜的女人,讨还那么一点点的公道。
尽管陈婉约已经死了,可宋楚词却固执的以为,她的在天之灵,肯定能看到这一切!
就算她看不到,宋楚词也希望她能在这一刻附在自己身上,来木然的盯着燕影,很久都没有眨一下,就像在看陌生人。
就像陈婉约真在这一刻附体宋楚词那样,燕影垂下了眼帘,声音苦涩的说:“陈婉约,你赢了--但,你的悲惨命运,却不只是我一个人造成的。而且,从你得到我儿子这一点来看,你不但不悲惨,还赚了。”
“造成她悲惨命运的人,还有谁?”
宋楚词自动忽略了燕影最后这句话。
到现在为止,哪怕明知道陈婉约不是亲娘了,可只要一想到她跟陆宁鬼混了那么久的现实,宋楚词心里就发堵,烦躁的要命。
不过她又不得不承认,燕影貌似说得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还有你的父母。”
燕影笑了。
开始时,她只是微笑,慢慢地变成轻笑,再变成大笑,最终竟然变成了狂笑。
燕影在狂笑时,声音也是那样的清脆悦耳好听的很,只是却带着明显的哭腔,惊动了夜宿别人家树上的夜鸟一只,扑扇着翅膀嘎嘎叫着跑掉,也让躲在西厢房内无心睡眠的劳拉,迅速跳下床,从门缝里向外看。
宋楚词没有阻止燕影不正常的狂笑,却隐隐有了种不安的感觉:燕影不再笑时,就会爆出猛料,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又是怎么伙同燕影来对陈婉约不公平的。
自从知道自己亲生父母不是宋天问、陈婉约之后,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就成了宋楚词霸占陆宁之外最重要的念头。
她没觉的把亲生父母是谁的重要性,拍在霸占陆宁的后面有什么不对:他们,只是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而已,没有尽到一丝为人父母的责任,反而让陈婉约与宋天问的女儿,被送到了黑暗世界,培养成了个小魔头。
燕影说得没错,导致陈婉约遭遇如此悲惨下场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宋楚词的亲生父母。
甚至,燕影当初二选一时对陈婉约造成的不公,远远不如宋楚词的父母对她所做的‘狸猫换太子’行为。
所以,哪怕宋楚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愿望再迫切--但也仅仅是人类追溯根源的本能罢了,谈不上啥父母亲情的。
砰,砰砰,白铁皮大门外传来的几声敲门声,终于打断了燕影的狂笑,趴在石桌上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有时候,哭的声音比笑声,听上去更加舒服很多。
宋楚词就有这种感觉,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后,打开外面的灯沉声问道:“谁?”
“我是秦小冰。宋、宋总,是宋总吗?”
秦小冰有些怯怯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是我。”
宋楚词松了口气,接着说:“小冰,没事的,你回去睡吧。”
秦小冰晚上来敲门,自然是因为燕影发出的狂笑声了,担心宋总会遇到啥事,这才急吼吼的跑来查看个究竟了。
“哦,那我走了,宋总,您也早点休息。”
秦小冰当然不会介意宋楚词也不解释啥,就撵她走人,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对,是家家都有自己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事,她得理解才行。
“敲门的,是你身边那个小秘书吗?”
宋楚词走回石桌前再坐下时,燕影已经停止了哭泣,用手帕擦干了泪水,微笑着说话时的样子,证明她已经重新恢复了理智。
“是的,就是秦小冰。”
“嗯,我知道那孩子,很不错。”
“比我要好多了,生性单纯善良。”
宋楚词嘴角微微撇了下,说:“她很喜欢你儿子,却不敢追求他。”
“我儿子总是那样优秀,人见人爱的。”
燕影立即附和道,颇有几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却不自知,很是得意。
“你儿子只要成为我男人,我有道是办法,能斩断他那三千滥情根的。”
宋楚词再次撇了撇嘴。
“你斩不断的。”
燕影却笑得越来越开心了。
“如果一个人死了,就不会有哪个女人再爱他了。”
“你决定以死相胁?”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管用的办法。”
“你下不了手的。”
“就因为他很厉害,而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就算你是漠北北,你也下不了手的。”
燕影收起笑容,看着宋楚词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因为这是你的命运。你还没有出生时,你的父母,就已经为你的命运设计好了轨道。而你呢,也必须得按照他们给你规划的生命轨道,一直走下去。”
“我如果不走,而是走我自己的路呢?”
宋楚词眉梢一扬,冷笑道:“他们会出现在我面前,逼着我走?”
“你母亲或许会,但你父亲不会了。”
燕影淡淡地说。
宋楚词咕噔一声,咽了口口水,再说话时,声音却有些嘶哑了:“他、他不是死了?”
不管她多少次的发誓,就算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了,她也会像对待陌生人那样的,对待他们。
但在听燕影说,父亲很可能已经不在人间后,她还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慌。
燕影抬头,看向西北的天际,喃喃地说:“嗯,他死了,早就在陆宁被以为死在北朝后半年,他死了。”
“他去世的那个晚上,庭院外排满了车子。”
燕影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楚词,神色很郑重的问:“你知道,外面停了多少辆车子吗?你知道,那晚去送他远行人,有多少,又有哪些人吗?”
我才不屑知道这些!
宋楚词明明很想闭眼,大声尖叫着喊出这句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麻烦你,告诉我!”
灯光下,燕影的脸上浮上了明显的骄傲之色:“在他远行的那个晚上,庭院外停着的车子,不知道有多少辆,没有谁能数得清。我只知道,车子分列道路两旁,就像两条长龙那样,从他居住的那个郊外小庭院外,一直排到两公里之外的主干道上。这还是相关部门不允许太多不够为他送行资格的人,前去打搅他的缘故!”
“嚯嚯,这么牛叉啊,都赶上十里长街送总、理了。”
宋楚词很是轻蔑的笑了笑,声音里却包含着太多的水分。
“没有谁能比得上他老人家。”
燕影脸色冷了下来,死死盯着宋楚词的眼睛:“但你父亲的父亲,能做出那些牺牲,却是因为他老人家的命令。”
宋楚词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更不敢与燕影对视。
“前去送你父亲大行的人中,百分之八十的是现役军官。其中不乏你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大人物。”
燕影的声音,忽然铿锵起来:“宋楚词,我告诉你,你父亲被如此看重,绝对是受之无愧的。因为你们自从你爷爷那一辈算起,三代以来,已经为国捐躯了数十人!”
宋楚词的身子,猛地一哆嗦。
燕影抢在她开口说话之前,继续说:“到了你这一代后,包括你在内的,你们家只剩下三个小女娃了。没有谁有资格看不起他,他有足够的资格,接受我们的敬重--”
“别说了!”
宋楚词霍地站起来,拿手狠狠拍了下桌子,尖声叫道:“我父亲,到底是谁!?”
“龙头。”
燕影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龙头?”
宋楚词呆愣了片刻,下意识的问道:“哪一个龙头?龙头是--谁?”
说到最后这个字时,宋楚词就颓然坐在了石凳上。
她想起龙头是谁了。
龙头,就是那个把陆宁与陈婉约鬼混视频送给她的那个老人,就是川南县大撤退时,最后一个离开的那个老人。
当初在川南县‘难民营’时,宋楚词明明见过那个老人,当时也没察觉出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有任何的特殊之处,现在她极力回想龙头的模样,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最起码,是模糊不清的,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脑海中那张好像刀削斧刻似的脸。
宋楚词盯着石桌,呆愣了不知多久,才哑声说:“你、你骗我。我、我怎么可能是那样一个大人物的女儿?我如果是他、他女儿,当初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丁白康之流欺负我?”
“如果陆宁不出现在你身边,慢说是丁白康了,就是郭易秦敢那样做,也唯有去死的下场。”
燕影也慢慢坐下来,双手十指交叉放在石桌上,柔声说道:“你仔细想想呢,是不是这样?在陆宁没出现之前,你的生活始终是平静的水一样。但就在他出现后,你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呼!”
宋楚词用力吸了口气,再重重的吐了出来,双手捂住脸,手肘撑在石桌上,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燕影的这些话。
燕影没说错。
陆宁出现之前,宋楚词的生活用一个成语就能说明了:一帆风顺。
自从陆宁出现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丁白康、白玉雯之流的出现,随后就远赴罗布泊,塔希科雪原,漠北北的出现……
“我知道了,原来陆宁就是我生命中的扫把星。”
很久之后,宋楚词才放下双手,故作‘look,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轻松,苦笑了下说:“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掐死他的。那样,我就不会遭遇那么多磨难了。”
“北朝的地下古城塌陷,火山爆发都没让他死掉,你能掐死他?”
燕影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也是故作轻松的笑了下。
“这就是我们俩的命。”
宋楚词抿了抿嘴角,问:“谁也无法改变,对不对?”